仙梦心阁序 第43章 泉干涸，相濡以沫

“对不起，我失了仪态。”他抱歉。

“别多想，我只是不忍看你为我挡刑受伤。”

五百年是每个妖的第一次天刑。我杂根未除、灵根未凝。天刑迫在眉睫。说过要保护我的人，却迟迟不见身影。

化形成功，媚惑妖娆、风情万种。姿韵无双、芳华绝代。我向远处眺望，失落的收回了视线。

渡劫成功的我，用法术治愈了那个傻傻的男人。我们不是才刚相识吗？他怎么会问那个人的事？”

“你想问什么？”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含香’这个名字。她是你的姊妹吗？”

我冷冷地应着：“他是我的男人。”

陌生的白衣男子低下了头，不好再问。

空空的身体，无比疼痛。

他把我抱回府邸。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我的羽翅。她安静的在他怀中睡去，丝毫没有预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的府邸，弥漫着数不清的药香。

檀木的架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整齐有序，一尘不染。

“要学药理么？”他问。

“好啊。多学一门手艺，日后好方便混迹江湖。”我从不怀疑他精湛的医术。

起死回生之术，有违伦理纲常。如果我能从郗玚身上找到这种法术的书籍，含香就可以回光返照。他着实把这类书籍藏得严实，每次我都费劲找。甚至弄出好多雾气，试图迷晕他。

“我说过。你的这些伎俩，对我是不会生效的。”他倚着墙，盘坐在炕头品读着一本刚从市集买来的医术。”因果循环，顺应天意。轮回往返，生死由命。我不会让你救他。”

我怎不急。下一次帝流浆出现之前，地府的牛鬼蛇神就会带含香去轮回处报到了。苍宇说过。上次是她幸运，遇上天尊(苍宇)刚好到地府办事。下次定没有这么好运。私闯地府，将永世不得超生，面临可怕的人间蒸发。

仅仅只有六十年的时间。对长生不老的我来说，简直一瞬即逝。

花含香，可是她用八抬软轿、吹锣打鼓从万渊花海娶回的男人。(妖族习俗怪，女人可以娶男人。从婚礼的隆重程度，来判断两人的恩爱程度。成亲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妖。而不是连死都能引人行号巷哭的天妃娘娘。

一朝发现密室，行百里者半九十。俗语说得好，请将不如激将。没有几杯好酒下肚，最后套出那句“我是不会告诉你炕头后面的密室的，你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时，各界刚出现统治者不久，众妖一致让我管辖妖界。于是乎，我成了妖界的小霸主。无主的时代特点被打破。

成亲的时候，万渊妖山妖海、摩肩接踵。自岸口以至码头，鳞次栉比，目光皆聚也。我请了所有的妖，来见证我们的爱开花结果。半月前，兴师动众的重葺雀台。工程声势浩大，堪比神界的神殿仙宫。

神天的云端，气宇轩昂的男子出神的望向一枚镶金边的宝镜。光滑的琉璃镜面上，粉紫辉映。刺眼的妖艳。女子用灵气化作一条发带，细心的为眼前的人束发。美人执笔，回头看了看她。微笑，深情不怠。两人前额相抵，换了花印。

他结实的拳头，奋力砸向镜面。支离破碎的裂片，被火焰一样的血迹包围侵吞。不远处，一个明艳动人的小丫鬟走来：“上神，你没事吧？要不要小晴宣医仙大人过来？”

“一道口子而已，你也太小题大做了。退下。”他严肃道。

“是。”

郗玚救下了我，教我医术药理。然后把自己最爱的人，也就是我。亲手送入别人的怀抱。

是啊。他就是那么傻，一直没有勇气对我开口表白。他知道我喜欢的是花含香，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含香本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洞房花烛夜，我喝得烂醉如泥。回房，扒光衣服，一下子昏睡在榻上。整夜梦话连篇，竟稀里糊涂的都是神族的话。他听不懂，只是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暗记下来。

隔天，我为前日的冷落道了歉。

他说：“算了，以后日子还长。”

婚宴上，满座宾客看一个小仙娥。小仙蛾手持玉柄如意，鬼鬼祟祟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一个马头鹿角的妖怪将她拦了下来：“仙女来此作甚？我记得你们仙族、神族并未受邀。”

她正了正身：“还请这位大哥带个话儿。九重天小鸾，代我家主子前来道喜。”

“午麋，外面是谁吵着要见我啊？”迎面走出来一朵妖冶的毒花。忽而化作一紫衣少女，霸气凌人。”

“回主上，是从九重天来的仙子。前来给主上道喜。”

“谢了。”我一把夺过仙娥手中的礼盒，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妩媚对小鸾笑了笑：“代我向上神问好。”

小鸾匆匆离去。

“午麋，通知护卫队。以后但凡仙妖神魔，想入万渊的人，我定叫他万劫不复。有情况第一时间禀告我。”

“是，主上。”

北冥神府，原御龙殿。我：“未然，你贵为天女的额驸，我高攀不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未然：“想让我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嫂子，是不可能的。”

我一脸冷漠的说：“请你自重。”

慈玹木精雕的天柱后面，天女墨晴沉着冷静的窥视。

“好了，出来吧。”

“你是谁？为何见了我，还不行礼？”她高傲的说。

“能有本事知道你躲在后面偷看，自然不必行礼。”

“……”

“怎么不问了？”

“我相信他，他不会做有损颜面的事。”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我揭开面纱，露出眉眼。

天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前的女子竟比自己还美貌万分。突然有种如痴如醉的神情，一闪而过。

“天女好定力，见了我的二容(修改后的容貌)，还能有这么好的定力。要是换做那些臭男人，估计早就坐怀不乱了。不知若以真容相见，你还能否把持得住。”

“天女斗胆冲撞妖王大人，还请妖王恕贱妾有眼无珠。”她吓得一身冷汗。

未然，你听到了吗？堂堂神天天女，在我面前自称是贱妾。平日的高傲与威严，如今荡然无存。要是娶了她，你不是要把我当老祖宗一样奉养。你肯吗？

很久以前，为了救当时的阿棽。我可以不管不顾。我和阿棽之间的感情，又怎是他能轻易

离间的？

为了救心爱的人，我触犯了神界的天规。私闯医仙府的禁地，让神界发现他还活着。我不知道其实救人的是苍宇。如果没有苍宇的包庇，郗玚肯定会受到严厉的刑罚。我想见的人，也会彻底魂飞魄散。

摆平郗玚后。我脱下了雪狐绒的靴子和织锦新花式的棉袍，爬上一方土炕。摘下墙上的药图，按动玄关。玄关开启，暗门转动。内里黑漆一片，看不到底。

“这里蛮不错的嘛。”忽的一下，墙体明亮起来。珍珠粉和着千年顽玉砌成，通体黛绿的光芒从中透射。”这要是敲下来一块，可就发了。啧啧，想不到他还是个款爷。”突然，内门上的石像开口“密室通关咒语。”我撇了撇嘴，挠了挠头。左思右想半刻，“该不会是我的名字吧。”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后，石门转动。

不同于外室，内室只有一盏小巧玲珑的油灯。光芒在微小的寒风中战战巍巍地摇曳。

我望着石台上美丽的人儿，失声哽咽道：“怎么会？”

冷风似无数把尖刀向我袭来，割裂韧骨。

我没有号啕大哭。反而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仔细端详着躺在石板上的美人儿。

“咦？热的。”我摸着他苍白的手指。

空荡的内室，隐约听得到沉稳的心脏跳动。

郗玚控制不住，破门而入。

“你疯了？你的形骨还没长好，私闯密室可是死罪。”

“可是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前段时间，我在地府看到的是什么……是什么？”终于，泪水止不住的溢出，弄花了妖媚的妆容。

一向有洁癖的郗玚。二话不说，用又长又宽的衣袖为我擦拭。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下子抱住他。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脱下花花绿绿的白袍素衣，将我接了过来。温柔如水：“好，我不会离开你，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要陪你哭，陪你闹。看你撒娇，读你微笑。精心照料，悉心关怀。

“郗玚，我是不是很没用。”软榻上的我，面色铁青。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本医书递给他。“怕是没用了，还给你罢。”

“你这是干什么？”

“是你救了含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冰凉坚硬的地面，硌得我生疼。

神宫，御龙殿。“你把药放下，退去吧。”

小仙娥毕恭毕敬：“上神，真的不用奴婢留下？”

仿佛看穿了的小仙娥一样：“留你干吗？莫非你想留下来侍寝？”

她回：“小仙不敢，小仙这就告退。”

他一脸不服气，咬破了唇角：“花含香，你欠我一回。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得到她。”

“快起来，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做不了主，救不了他。他的命，是苍宇在地府受九九八十一道狱火之刑换来的。”

“如果没有你精湛的医术，救回也是个垂死之人。”

他最后，还是代她受了刑罚。为救她，他剔去了仙骨和仙筋。主动请缨，治疗我。

做过手术，郗玚的仙骨完全移植到了我的身上。我毫不知情地飞速康复。

我不断央求，让他带我去神天。让我见见苍宇。

苍宇阴谋得逞。八十一道狱火之刑催心的疼，却成功博得我的好感。

不料。郗玚没了神仙筋，失去了直达天庭的法力。他无奈的看了看了我。

“好哇，想不到你是这么自私的人。哼，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留不住我，任我离去。

昨天，我们还在屋顶诗情画意的观星。我说我要最大最亮的那颗，他真的用快要散尽的法力。摘了下来，别在我乌黑柔顺的长发上。我笑嘻嘻地看着他，格外开心。

那颗星后来分散凝聚，汇成【玄星明河】。

我曾经说过。【玄星明河】的真正含义。是永生永世，不得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