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小世界,寒冰潭内不光有灵气,甚至有流动的风。虽然无日月,但总归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只可惜这灵气是为了维持阵法的正常运转输送进来的,而流动的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在寒冰潭内,风传过来的刺骨的寒气侵入着小世界内的每一个生物的本体与灵池。
只是站在原地一会,白芨就感受到自己的灵池如同在被无数细密的针扎,低温还在不停消耗自己体内的灵气。
为了避免灵力与体力的双重损耗,白芨找个了避风的山脚处打坐。按照徐白和掌门的说法,她已然入魔,但并未丧失理智。而且她在玉昆山修炼这么久,并未滋生过心魔。唯一的可能是,林问夏在害她的时候对她动了手脚。
徐白给她下的禁制是限制她的活动区域,以及对灵力的操控。禁制于身,使她不得靠近被封印的妖魔,更不能动用发力去破坏封印的法阵。
白芨试着调息自己运行内门心法,灵气流走在全身几个周天,这才稍稍抵御住刺骨的寒气。她心念一动,手指微微拢住,试着掐了一个最简单的取火诀。
微弱的火光从手心升起,不到三秒钟,又颤颤巍巍地灭掉。
这火诀是因为寒冰潭的禁制问题失败的还是因为她体内的魔气失败的?
她默念咒术,手指再次并拢,这次连火光都没有出现。
再试,再失败,直到她体内运转的灵气都消耗了个七七八八才停止。
“嗤——”
旁边毫不客气地传来了一声笑:“在这寒冰潭还妄想使用法术?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倘若真能使用术法,也不看看我们这些老东西为什么关在这里这么久也出不去?”
是谁??
白芨顺着声音望去,心里却在想着这寒冰潭也不怎么样,关了这么多年的妖魔依旧这么活跃,连新来了个她都知道。
她十丈之内有个残魂在飘着,没有形状,也不知是个妖物还是魔物。白芨斟酌了下,道:“这位前辈,请问一下在这寒冰潭可否修行内功功法?”
这声前辈叫的那残魂有些愉悦,他没忍住拖着自己转了个圈:“那要看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了。像我们这些邪魔修习的功法,一经这禁制判断就会被阵法的金雷劈的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恩?”
他转过身来打量着白芨,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你竟是个人修?人修怎会被关在这里?”
如果他有实体的话,一定是在踱步转圈走来走去。
“我就说他们修仙门派都那么虚伪吧,一个小小的金丹女修都关来这里。她修的还是玉昆的内门心法,奇了怪了。”
“是吧老二?”
空荡荡的寒冰潭回响着残魂嘀嘀咕咕的声音。
“真是太可怜喽,太可怜喽。”
白芨心想,被玉昆那群长老杀的只剩个残魂,连个形状都没有,也要关进这冰牢,也没比她好多少。
“真是吵死了。”
角落里肩骨被锁链贯穿的魔修抬起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这一抬头,浸着冰水的铁链就哗啦啦地响动。
那魔修掀开眼皮朝着白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这女修入了魔,你看她脸上的魔纹就知道了。这么大点的小事也值得吵。”
说罢,他垂下头去,保留了最大的体力休憩着。
“真当他修真界就有这玉昆宗一个心法修炼。”那残魂似乎想靠近白芨看个究竟,甫一靠近白芨的方向,就被阵法边缘处的金雷晃的缩了回去。
“别修那玉昆的垃圾心法了,来跟我们修魔吧。”
残魂看见金雷熄了近距离授课的念头,“你说到时候修了魔,在人群中一亮魔纹,吓得他们四散奔逃的画面多愉悦啊!到时候有相中的男修女修把魔纹一收,露出自己好看的小脸,不得迷倒一片啊!”
白芨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细细思索了一番:“魔纹可以自由收放吗?”
“那当然能。”那残魂非常自豪地挺了挺胸,“魔修也有爱美的,自然可以控制魔纹的生长。不过那都是大魔了,最起码也要修出魔婴了。你们见过脸上有魔纹的基本上都是些没结魔婴的魔修,也就是人类修士的元婴期。”
倘若魔纹可以自由收放,那她就能离开这冰牢了。
白芨细细思索。
“有新人?”
“真罕见,残魂,在你之后三百多年也有人来了?”
无数的声音从寒冰潭上方响起,白芨这才抬头看去,四方的冰墙上竟暗藏玄机。每个墙面都有密密麻麻的洞窟状的容身之处。外面封着法阵,里面是各种妖物。只不过它们连活动的机会都没有,终日被束缚在小小的冰窟内,动弹不得。
看起来是比面前的残魂更加危险的存在。
那冰窟上的声音重重叠叠地:“小姑娘,你可知道你面前的残魂为何被关起来?”
隔壁魅魔也吃吃笑了一声,声音透过冰窟朦朦胧胧地:“你猜猜他为何被关在这里呢?”
随后无数声音响起:“为何呢?”
“为何呢?”
“为何呢?”
那魅魔声音上扬:“他可是屠光了人间的一整个村子哦,就被掌门撕碎本体抓起来关押在这里了。”
“你跟着他修魔,不怕自己也成那么一个怪物吗?到时候玉昆宗更不会放你出去,说不定直接杀了你哦。”
被关在寒冰潭里的妖魔每一个身上都背负着杀孽。虽然面前的残魄背着一个村子的人命,可冰窟上的魅魔与其他妖魔只会更危险。面对魅魔的蛊惑她不做理会,竟朝残魂行了个礼求他授予魔修入门心法。
残魂传了一套最基础的魔修心法给白芨,还是有些啧啧称奇:“你的身体里的灵气与魔气居然可以共存,这种同时修习人修心法和魔修心法没有爆体身亡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白芨在丹府参照着心法从最基础的调息开始修习。
起初两股力量在体内撕扯,争夺身体的占有权。魔气沿着经脉走了几个周天后,盘匝在经脉上。灵气本就是这具身体的土著,更是不逞多让,交错在魔气没有落脚的地方,甚至包裹住了魔气。如此一来,本应包裹经脉的是灵气,现如今多了一分魔气,经脉被扩宽了一倍。
白芨控制着灵气将经脉上的魔气全部包裹住,等到做完这些时,她惊喜地睁开眼。
“前辈,我已经金丹后期了。”
只差一点,她马上就要破丹成婴了!她已经卡在金丹中期五年了,乍一突破,满心的欢喜。但是一想到玉昆宗和林问夏,她心中的喜悦荡然无存。
掌门是大乘前期,徐白的修为在分神后期。就连林问夏,也早已结了婴。凭她的修为要如何去反抗?她只能加紧修炼的速度,先早日出了这寒冰潭。
那残魂摇了摇头:“你可知过去了几日?”
白芨试探道:“三日?四日?”
梳理经脉确实很费时间,而且是魔气和灵气缠绕在一起的经脉。
“错了,是三个月。”
那残魂看看地上的正字,想道:“若你结婴,会是魔婴还是人修的元婴呢?”
残魂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白芨日日修炼玉昆心法与魔修的入门心法。她有尝试过继续练徐白传授她的九天剑诀,但是不知是何缘故她依旧停留在第四重,毫无进展。因此白芨只能继续修习内功,不断加固基础。
于是在被关在寒冰潭的第七十年,白芨破丹结婴了。与常人不同的是,原本的金丹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与灵气融合成了金色的婴,而魔气钻入另一半金丹逐渐凝成了暗色的魔婴。金婴包裹着魔婴,倘若被人探查,丝毫不显异状。而只有白芨知道,两者都在白芨的体内,当她使用魔修心法的时候,魔婴会浮现出来,带动身上经脉上的魔气供白芨驱使。
而她表面上还是修习的玉昆心法,旁人若是一探丹田处的灵府,只会看到她结的金灿灿的婴。
旁边的残魂给她泼冷水:“七十年才破丹结婴,我可用不了那么久。”
白芨有些好奇:“那您用了多少年结的婴?”
残魂抱着脑袋想了会,没想起来:“我记不得了。我有记忆那会只看见自己的壳子被你们玉昆掌门拍了个稀碎,离当场灰飞烟灭就差那么一点了。那老东西连一丝魂魄都不放过,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
“至于屠村?”他又仔细想了会,“如果那村子里都是像玉昆宗这么虚伪不讨喜的人,大概可能是我干的吧。”
反正他也想不起来了,罪都给他安了,纠结是不是他做的还重要吗?
白芨听着残魂的抱怨,沉默了些许,突然想起来控制魔纹这件事。
残魂没有实体,想给白芨演示也无能为力。
“……”
白芨无语了阵,老老实实自己探索如何隐去魔纹。
她抬起手,撩起衣袖,观察游走在身上的魔纹。
魔纹密密匝匝如同树根,顺着灵脉缓慢地移动着。白芨看着这双手不由得出了神:因为祝景之的一句话,她最爱惜自己的这双手。即使每天挥剑几百次,她也分外地呵护着自己的手。
那时候她时常在想,若是来年梨花开了,师兄还是靠在梨树下看她练剑,她一定会忍不住用这双手拂下师兄衣肩上的落花,酿出一坛香气扑鼻的梨花酒,赠与师兄喝。
可惜世事无常。
白芨将灵府中的魔婴彻底隐去,经脉上的魔气也顺势收回,待全部魔气收入魔婴后,重新释放出灵气。
游走在手上的魔纹隐隐退去。
看起来这招是好用。
唯一不确定的是,当她使用术法时,魔纹会不会再次浮现。可在这寒冰潭内,无法施行法术确认魔纹的状态。
没办法,只能等出去再说了。
白芨站在寒冰潭底,望着这方冰牢的“天”,无声地勾了勾唇。林问夏迟早会付出代价,倘若她能够从这囚笼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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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寒冰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