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日常 第9章 初识

午时，钟鸣三声。

南烨直到风聆授道结束也没有来。

风聆暗暗叹了口气，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众弟子起身，纷纷朝殿门外走去。

方逾仙初来乍到，风聆有些担心她人生地不熟。趁人还没走远，她叮嘱道：“方逾仙，你若有任何不懂之处，就找你大师姐秦轻请教。”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风聆，眼神多有惊讶、不满。他们不大喜欢这个新来的师妹，掌门对她的关照，已经超过了以往山息门任何一个新入门的弟子。

风聆又道：“当然，你也可以请教你的其余同门。”

方逾仙眼神若有所思地望着风聆，她点点头，冷淡地嗯了一声。

楚怡挽着沐雁的手，一边朝殿门外走去，一边嘀咕道：“哼，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无礼！咱们以后别跟她一块走，连话也不许和她说。”

沐雁好声安抚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雷尘恰好只听到其中一半的对话，他赶上来追问道：“什么什么？两位师姐，你们在说什么？”

楚怡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难道你没看到她刚才那个样子？”

雷尘道：“哎哎哎，二位师姐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冲我来呀！”

楚怡蛮横道：“你也不许和她走得太近！”

“楚师妹。”雷尘还未回话，叶端的声音猝不及防从他们三人身后冒出来，三人吓得浑身一抖。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玉殿外面的青石道上了。

道旁翠林竹柏，绿意盎然。

楚怡僵直着身体慢慢转过身来，一抬头就撞入叶端微笑的眼眸。

“楚师妹慎言，有些话说得太过，会伤了同门之心。”

楚怡自知失言，被叶端盯得心里发怵，慌忙垂下眼眸，不敢抬眼与他对视。她宁愿叶端凶巴巴地骂她一顿，也不想一巴掌轻轻扇在脸上，那样更难受。

谁知下一刻，叶端道：“昨天你送我的酒，很好。多谢。”

“啊？”楚怡抬起头，顿时满头问号。

沐雁、雷尘彻底傻眼了，他们还等着看楚怡的笑话呢！

叶端低头笑了笑。他的目光掠过沐雁，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过后，他便扭头走了。

“沐师姐……”楚怡满脸震惊地晃了晃沐雁的肩膀，“叶师兄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错吧？”

沐雁人都快被晃晕过去了，她拿开楚怡的手，道：“这有什么，你送他东西，他向你道谢而已！你又不是第一回送他东西了。”

雷尘道：“这叶师兄真是语出惊人，道谢之前，哪有先训诫别人的？叶师兄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楚怡瞪着雷尘道：“就你话多！”

三人没有把叶端的话放在心上，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一路打打闹闹地朝前头去了。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跟着一青一白两道身影。青的那道走得不疾不徐，白的那道走得略快，却又没有甩下后面的人。

春光暖煦，斑驳树影横斜交错，她们一同安静地走在道上，犹入画境。

秦轻默默走在方逾仙身后，她的视线缓缓垂落，瞥见方逾仙的裙尾沾上了几个泥点子，裙底下方，一双红鞋轻轻踩在青石路面上，发出哒哒的清响。

她不禁有些头疼。先前她在玉殿门口等方逾仙，告诫她要尊师重道，同门和睦，结果只得到了她的藐视和不以为意的轻笑。方逾仙一句话没说，就这样轻飘飘地从秦轻身边晃过去了。

她从不在意这个，也不会因此训斥方逾仙。各人有各人的脾气，只要不乱来就好。可是日后她们总要相处，山息门不能一直任由她如此放肆。

她们来到灶房门前，立在灶房门前的轮值榜有了变动，榜上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方逾仙凑上前，扫了一眼轮值榜，看到明日是她当值做厨子，她的脸都黑了。这是故意的吧！

秦轻道：“方师妹不会做饭？”

方逾仙转过脸，冷眼看着秦轻，道：“不会。”

秦轻脸上露出一丝讶然，她还以为方逾仙又会不搭理她或者露出轻蔑的冷笑，不料她却如此直白地告诉她，她不会。

想来也是，方逾仙以前和方绣云待在天枢院，她们在天枢院的身份地位不低，必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活都交给杂役弟子去做了。

更不要说，方逾仙又在沉水渊待了几十年，就算她曾经会做饭，现在多半也全都忘了。她无需掩饰自己不会做饭，不如直接表明。

秦轻低下头，举起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像是在认真考虑些什么。过了一阵，她放下手，抬起头道： “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方逾仙眼皮动了动，眼神毫无起伏，仍是如那冷雾般有着淡淡寒意。

“好，你教我。”

她话音落下，转身步入了门内。

秦轻唇角勾起笑，随后也走了进去。

灶房里有很多人。

风聆要晚会儿过来吃，南烨不在，山息门的弟子比以往更加随便。

叶端、沐雁、楚怡、雷尘四个人坐在一起，除了叶端以外，其余三人一直嘁嘁喳喳说个不停。

他们仨一看见秦轻进来，便都停下嘴，大声招呼秦轻赶快坐过来和他们一块吃。

方逾仙端了一盘饭菜，默默坐去饭桌的另一端，离他们几个远远的。

秦轻将这些看在眼里，她未说什么，就按平常一样坐到了他们身边。她在饭桌上话不多，她大多时候只是笑着认真听，偶尔插几句嘴。

叶端受不了这吵吵嚷嚷的声音，他很快吃完饭，提着一个食盒去见南烨了。

诸位师妹师弟谈天论地，十分快活。

饭后，沐雁起身作别，她要回去拜见南烨，打理山息门东边的菜地。

雷尘、楚怡约定一起练习法术，他们也道别了秦轻，离开了屋子。

他们走后，秦轻留下来收拾饭桌，处理剩菜剩饭，洗碗，打扫屋子。

方逾仙就坐在边上无声地看着。

秦轻干完了活，累得出了一身汗。她走到方逾仙身边坐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雷尘、楚怡他们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对你绝无恶意。只是他们不了解你，暂时对你抱有偏见。随着日后的相处，我相信他们会慢慢对你改观，直到他们真正认识你，接受你。”

方逾仙嗤笑道：“你看我在乎吗？”

秦轻道：“或许你不在乎，但我还是要说清楚。人们有时候会被自己的偏见蒙蔽视听，做出一些他们所认为对的事，说一些他们所认为对的话。有时候这些事和话会伤了人的心，我不希望它们发生。”

“那你应该劝阻他们，而不是来这里对我说这些无用的话。”

“偏见不是一下子能消除的。”秦轻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一束光从门外照进来，恰好落在她身上。她置身在春日的暖阳中，脸上照映着无限柔和的淡淡金光，她回眸笑道，“我无法左右他们心底的想法，他们是对你有偏见，只有你可以改变他们对你的看法。”

“这取决于你。”

“偏见，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样的偏见？你怎么知道那是偏见，不是事实呢？也许我就是这样。秦轻，我劝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我不信传闻之事，只看眼前之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不清楚，我以后就知道了。”

方逾仙盯着那道染上一抹灿金的青影，有一瞬间晃神。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多管闲事。”

秦轻慢步走出屋门，她在门外停了停，道：“因为我是你的师姐，你是我的师妹，是山息门的弟子。”

青色的身影远去了，方逾仙独自留在空静的屋中，冷清地坐在那里。她脸上露出讥讽冷笑，道：“好久没听人说这么无聊的大道理了。”

秦轻说的那些话冠冕堂皇，根本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她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和这些人交好，她本就如此，也用不着去改变他们的看法。什么师姐师妹，什么山息门的弟子，她才不想、也不需要和这些人扯上一丁点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