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天下第一仙门——天枢院弟子方绣云在仙门大比中夺得魁首,晋升为杀生阁长老。那时仙门中无人不去道声祝贺,方绣云可谓是修仙界炙手可热的佼佼者。
在此之后,仅过了十年,杀生阁的长老方绣云走火入魔,戕害同门,被杀生阁诛杀。
方绣云收养的弟子方逾仙,因不服杀生阁对方绣云的处决,公然大闹杀生阁。
杀生阁诸位长老担心她对此事怀恨在心,堕入魔道,就废去她一身修为,把她押入大牢沉水渊严加看管。天枢院也因此将方逾仙逐出天枢院,从弟子名录中除名。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震惊了整个修仙界,方绣云的下场令人唏嘘不已。
方绣云出事后,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避之不及,唯恐与其扯上关系。
秦轻和叶端是在五十年前分别拜入风聆、南烨门下,当时杀生阁的人还曾经登门拜访过山息门。因此他们早就知道风聆曾经是天枢院的弟子,和方绣云是至交好友。只是后来,她们一个离开了天枢院,自立门派,一个留在了天枢院成为了杀生阁长老。
沐雁、楚怡和雷尘是后入门的弟子,他们虽对此事有所耳闻,却并不了解个中实况。此刻他们亲口听到风聆说这些,一时很难冷静下来。
相较之下,秦轻和叶端显得平静多了。他们也不太认同风聆的做法。
方逾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当年方绣云出事的时候,就没人敢去踏这趟浑水,即便是风聆,她也没有为方绣云说话,而是选择了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方逾仙被丢在沉水渊无人问津多年,风聆偏偏这个时候去插手方逾仙的事,这让山息门的弟子很难不去对此提出质疑。
毕竟,一旦把方逾仙归入山息门,他们日后很难不受别家诘难,弄得不好说不定就被扣上了勾结仙门败类的帽子,平白无故招惹来许多麻烦。最好的做法,或许是独善其身,不管不顾。
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众人心中,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问话。
考虑了许久,秦轻还是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师尊,我听说,方逾仙自方绣云出事后,便一直被关在沉水渊,您是怎么把她带出来的?”
与她一同出声的还有叶端,叶端刚说出“掌门师姑”这四个字,便及时打住了。
风聆缓缓道:“杀生阁放人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仙门各家。”
楚怡道:“那……是您亲自去沉水渊接她回来的?您对她也太好了吧!”
雷尘抬手撞了一下楚怡的胳膊,楚怡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风聆默然颔首,随即开口道:“尽故人之情而已。”
众弟子闻言,皆不敢回话。他们转眼看向他们的大师姐、大师兄。
叶端微微一笑,悄悄抬手往旁边一指。
秦轻感受到其余人投来的殷切目光,颇有一种被人推到最前面冲锋陷阵的无奈。她只好替众人问道:“师尊,我只问一句,您真的要招方逾仙入山息门吗?”
他们不是不能理解风聆的决定,风聆想要帮助昔日好友的弟子脱困,本来无错,应当说是仗义之举才对。奈何其中牵扯的是非太多,他们只能慎重对待。
风聆如何不懂她的徒弟在想些什么,她只要看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了。
“是,我要收方逾仙为记名弟子。”风聆停顿了片刻,她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忧愁又加深了几分,“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放弃为她奔走。”
“我费尽心思,想办法把她从沉水渊捞出来,可是一直没有成功。直到前段时间,杀生阁的长老终于松口放人了,我就接她回来了。”
风聆经常外出,她一去就是三年五载。她不在的时候,门中事务,全都交由南烨打理。
秦轻和其他弟子都以为,风聆每次出门是去云游四海了,今天他们才从风聆口中得知,她每次外出,都是在为方逾仙的事忙碌。
风聆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方逾仙会给山息门带来麻烦。你们放宽心,我身为掌门,我会一力护着你们,你们不必忧心。”
风聆此言一出,众人知道,他们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弟子,掌门要做什么,还不是掌门说了算,他们真反对了又如何?
风聆愿意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告知大家,说明她在做决定之前,肯定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况且方逾仙也只是个记名弟子,不算正式入门。
楚怡和雷尘对视了一眼,她率先表态道:“师尊要做什么,自然有师尊的道理,无论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师尊。”
雷尘紧随其后地附和道:“我绝无二话,全听师尊吩咐。”
叶端和沐雁没有表态,但他们脸上的神情表明他们没有异议。
秦轻望向风聆道:“师尊,山息门由您做主,我和楚怡、雷尘一样,谨听师命。至于南烨师叔,我相信他会理解您的。”
风聆闻言,心情快慰了不少,忧心忡忡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她拿起筷子,碰了碰碗。
“从明日起,方逾仙就是你们的师妹了,你们要好好待她,切不可怠慢。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晚饭后,众人散去。
风聆停在门前,忽然出声叫住了秦轻:“轻儿,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秦轻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她看到风聆的眼神后,心中的疑惑才打消了。
风聆等众人走远后,才说:“轻儿,你是大师姐,山息门所有弟子中,就属你品性最宽和稳重。你要时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不要让同门之间伤了和气,生了嫌隙。”
秦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抬头望着风聆,未立即答话 。
风聆道:“怎么?你有异议?”
秦轻道:“弟子不敢。照顾同门,是我身为大师姐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让我时刻关注方逾仙,未免有些太过了。此举有监视之嫌。”
风聆沉静的目光中惊起一丝波澜,像是被骤然打破的平静湖面掀起了阵阵涟漪。
“你心思真是敏锐,我把你留下来果然是对的。”
“师尊,您的想法并不难猜测。只要稍加揣度,叶师兄和我都能猜个大概。”
“您是担心方逾仙步方绣云的后尘,怕她误入歧途吧?恕弟子直言,您不该怀疑她,既然您愿意把她收在门下,就该一视同仁,不该心怀别意。”
风聆眼神中有了一丝不快,她沉下脸道:“轻儿,你就这点不好,有时个性过于耿直。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有些人,不得不提防,我不能不为整个山息门着想。再说了,方逾仙的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让你去看着她,也是为了她好。”
秦轻道:“我会尽同门之谊,好生对待师妹。除此外,便不会有其他。”
“你……”风聆噎住了,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听不进话?说好的谨听师命呢?
风聆只好摆摆手道:“罢了,你去吧。”
秦轻没走,她站在原地道:“师尊,您不要去找其他弟子说这些了。师叔他们的意见已经很大了,即使您不说,他们也会无时无刻盯紧方逾仙,寻找她的错处。在她彻底成为我们的人之前,她不会好过的。您反而应当劝一劝他们,否则日后少不了同门生怨。”
秦轻的话给风聆提了个醒,她确实有必要和南烨他们谈一谈,免得到时候出了问题。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虑和设想,不能完全放心地留方逾仙待在山息门。
风聆思索着困扰她的各种心事,出神地望着前方。她挥了挥手,示意秦轻退下。
“弟子告退。”
秦轻恭敬地俯首行礼,回自己的住处清霜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