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海卿欲言又止。
沈云迢拨弄指间的还神丝,道:“师兄刚才其实是想阻止我吧。”
“是,但我没想到你没有丝毫犹豫就出手了,我甚至来不及拦你。”海卿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你与那韩九真非亲非故,今日为何要救他?”
“没什么,看不惯魔宗偷袭人的手段而已。”沈云迢停住脚步,看向海卿,认真道,“如果我此举让师兄为难,那此次赏芝大会我俩分开行动也无妨。到时师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唤我便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卿无奈,瞥了他眼,“把你师兄我当成什么了?难道我还会惧怕千影宗的人?左右不过是一个魔宗修士,死便死了,说不定赏芝大会上还少一个竞争对手。”
沈云迢闻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师兄是不赞成我出手的。”
“我当然不赞成,只是你也没破坏仙市的规矩,那宁子渊自己技不如人,哪怕你不救韩九真,韩九真也会跟他同归于尽。”海卿想到宁子渊,眼底划过抹不屑。
他要是因为这个就跟沈云迢分道扬镳,那他带沈云迢来干什么?
沈云迢见海卿并不怎么在意,松了口气,心里微微一暖:“师兄不怪我就好。”
当时出手也是下意识之举,过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海卿不会轻易出手。
但他也不想连累海卿,便道:“若这宁子渊有同伴寻仇,师兄自可不必管我。”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海卿眸光一闪,唇角扯出抹胸有成竹的淡笑,“别担心,料想除了那宁子渊,千影宗的其他人并不在场,不然也不会坐视宁子渊被韩九真追杀。”
海卿在沈云迢出手的时候就观察过周围,并未发现异样。
毕竟魔修露头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虽然凤城仙市不拦他们,可这里到底还是以正道居多。魔门中人行事无忌,难免到处树敌,到了仙市这等修士聚集的地方,也得提防着点自己别被仇家寻仇,所以不会轻易出现。
那宁子渊行事高调,显然是被韩九真盯上了。
“走吧,我们回去。”海卿和沈云迢欲回天启楼,突然一个人影飞来,落在他们身前。
“道友留步!”
来人青衣华剑,正是刚才与宁子渊缠斗的韩九真。
他的目光在海卿和沈云迢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便停驻在沈云迢身上,朝他一拜:“多谢这位道友刚才出手相助。”
“是你。”沈云迢看见是他,虚虚抬了一手,“不必多礼。”
韩九真观这两人气质出众,境界不俗,心中存了两分谨慎,仍未起礼,问道:“在下太苍派韩九真,不知两位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原来是太苍派的高足。”海卿眸中闪过丝讶然,暗中打量他。
修真界除云中仙城外,真正算得上仙门大宗的只有八大门派。
太苍和风陵秋水一样皆属其一,且门中出身都是剑修,凶名在外,很多人宁惹其他门派也不愿得罪太苍。
这韩九真显是初出茅庐,才着了宁子渊的道,能和他结识,倒也算巧了。
韩九真任由他打量,见他们没有立即开口道明身份,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方便告诉在下,请恕在下刚才冒昧。不知二位现在何处歇脚?我回去禀了恩师后,再亲自来登门拜访,答谢二位。”
海卿勾起唇角:“我叫海鸣川,旁边这位是我师弟沈迢,一同住在天启楼。你答谢我却是不必,要谢就谢我师弟吧。”
他一指沈云迢,韩九真也目光灼灼看过来。
沈云迢:“顺手为之,何足挂齿。”
“话不可这么说。”韩九真肃容道,“若非阁下出手,我想必已经死于宁子渊的暗算。这样吧,两位到凤城仙市可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或许我能帮上忙也不一定。”
沈云迢看了眼海卿,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实不相瞒,我和师兄乃是为了容家的赏芝大会而来,想在大会上购得两朵雪灵芝。”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巧了!”韩九真闻言露出丝惊讶,从怀中掏出一份邀请函,“我也正是随恩师前去容家参加大会的,不想在仙市中偶遇宁子渊,才跟他打起来。”
韩九真其实不是一路追寻宁子渊来此,只是偶然碰到,便兵戎相见了。
海卿眸光闪了闪:“这确实是巧,不知韩道友对赏芝大会了解多少?我们师兄弟第一次来,对大会上一些事还有所不解。”
“哦?有何不解?”韩九真刚问完,便发觉自己一行人站在大街上聊天有些突兀,邀请道,“不若二位随我一起回去见恩师吧,有什么不解,我们也可以坐下慢慢谈。”
沈云迢没什么意见,便看向海卿。
海卿露出微笑:“那就劳烦韩道友前面带路了。”
“好,请跟我来。”韩九真面上也是一喜,领他们往住处走去。
三人离开热闹的仙市中心,沿长街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一座气派无比的府邸,绣闼雕甍,朱栏玉砌。
沈云迢看见牌匾上的容府二字,发现韩九真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容家。
海卿显然也是没想到,饶有兴趣地打量容府上下。
门口处看见三人走来,一个仆人上前,像是没看见沈云迢与海卿一样,对韩九真毕恭毕敬:“韩仙长回来了。”
韩九真介绍道:“后面两位是我新结识的道友,正要带他们去见我师父。我师父可还在聆音阁?”
“璃河仙君近日并未出门,想是在的。”仆人见韩九真对沈云迢他们颇为重视,也不敢随意小瞧了去,仔细问道,“不知韩仙长的两位道友,可要小人接引面见家主?”
韩九真摇头:“不必,若是需要,我自会带他们去。”
“是。”仆人退至一旁,谦恭地低下头。
短短几句话,看得出韩九真在容府地位不低,想来不是跟容家有关系,就是容府邀请来的贵客。
沈云迢随韩九真入了容府,迎面便是清新雅致的花园美景,碧池白荷,蝴蝶纷飞。
据韩九真所说,家主与其他容家人都住在东侧,而他们要去的,是位于西侧的聆音阁。
到了阁门前,韩九真轻轻敲了敲,尊敬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阁门自动打开,沈云迢和海卿一同望去,便见一位简朴衣衫的道人背对着他们缓缓转身。
沈云迢只觉得好像有一道洞察一切的眼神扫过自己,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无法藏匿般暴露在这道目光下,顿时一紧。
旁边的海卿也不比他好多少,蹙起长眉,甚至怀疑这璃河仙君是不是想找茬。
韩九真一无所觉,自然地引荐道:“这是我师父璃河。”
“师父,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沈迢沈道友,旁边那位是他师兄海鸣川海道友。”韩九真向璃河介绍完,邀请沈云迢和海卿入座,耿直地笑道,“我师父虽然看起来严肃,可待人和善,二位不必紧张。”
沈云迢抬眼看向璃河,从那张漠然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和善两字。
不过有面对月痕雪的经验,沈云迢还是很快撇去了刚见面时那种紧张的感觉,任由璃河仙君那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身上,神态自如地坐了下来。
海卿犹豫一瞬,在他旁边落座。
璃河眼中闪过一抹暗光,这才开口:“两位救我徒儿,所求何事?”
他话语平淡,没有丝毫感激,一来就是询问他们的目的。
韩九真觉得自家师父态度有些不对,可恩师问话,他也不好贸然开口,便看向沈云迢。
沈云迢顿了顿,道:“如果我说我救他,没有目的呢?”
在救他之前,他并不知道韩九真是太苍派的弟子,更不知道他和容家的关系。
璃河闻言,目光落在沈云迢面上,与青年清明的眼睛对在一起。
见人避也不避,光华内敛,璃河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掐指,卜算起来。
竟然什么也没算到。
璃河挑起一边眉,口气缓和些许:“那倒是稀奇。”
这修真界哪有无缘无故为人的呢?
韩九真见气氛缓和,连忙解释道:“师父你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仙市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璃河的神情由疏离到和善,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原来如此,呵呵,两位小友别往心里去,实在是老夫徒儿单纯,怕他被人算计了去。”
沈云迢是没想到璃河仙君这种境界的高人竟然也有这么变脸的时候,略微有些叹为观止。
“仙君哪里话,是我们贸然登门,打扰了。”沈云迢还得给他面子让他下台。
璃河轻咳两声:“不打扰,你们既然也是来参加赏芝大会,便一并住下吧。九真。”
“师父。”
“带他们去南厢安置。”
“是。”韩九真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过了师父的眼了。
三人离开聆音阁,去往南边的厢房。韩九真想到刚才房中的尴尬场面,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师父就是那样,你们别放往心里去。”
沈云迢倒无所谓,海卿笑道:“无妨,仙君也是担心你才怀疑我们。出门在外,有个师父依靠真是羡煞旁人。”
他这话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引的沈云迢睇了他一眼。
韩九真含蓄地笑了笑:“哪里,都是我无用,才让师父担心。”
他推开厢房的门,让沈云迢和海卿在此歇息,想到赏芝大会,自己也留了下来:“对了,不知两位对赏芝大会有什么不解,我跟你们一一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