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玄易闭关,长泽派由周裁任代理掌门。
两年后,大长老叶栐终于出关。她听闻顾玉收了徒弟,特地过来瞧看,一见到贺良景便问他:“你根骨很好,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同我一起耍枪?”
贺良景以自己已练刀法为由拒绝,但叶栐似乎没有气馁,每日都去截堵贺良景问他要不要反悔。连续一个月后叶栐终于退一步道:“不用拜师,你就跟我学,我教你。”
贺良景不解道:“这么做大长老您有什么好处?”
叶栐道:“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可太适合学枪了。你跟着顾玉简直暴殄天物!”她怂恿,“你跟着我,保准来日是修仙界最厉害的枪修。”
贺良景愣了愣,笑道:“可我压根就不喜欢修炼啊。对大长老口中说的那些没兴趣。”他摆摆手,“弟子晚饭还没吃呢,先走了。”
“好啊你小子,我明天还来!”
贺良景烦不胜烦,回了无铭峰就将大长老连续一个月挖墙角的事告诉了顾玉,顾玉听完面色一黑,二话不说跑去了大长老的观叶峰,听说当晚观叶峰的峰头因两人打斗而被移平,好在叶栐这么多年的闭关也算有用处,在顾玉的追击下虽占不到便宜,但也能全身而退。
随着年岁增长,贺良景的身体同样往上拔高,这些年无铭峰的那株梨树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周而复始的延续。
周兰来找他时贺良景正在树上睡午觉,她垫脚一跳到了贺良景偏上方的树枝上,手里的信拍了拍贺良景的额头:“睡神,上个月来我们门派交流学习的南疆男修托我带给你的。”
贺良景被吵醒,微睁一只眼睛,迷糊道:“什么?谁?”
“有人给你的告白信——”周兰放大了声量,贺良景吓得清醒了,连忙喊停:“祖宗,祖宗,别叫,我师尊没去修炼!”
周兰闻言赶忙噤声,四周望了望:“……四长老没听到吧?”
贺良景摇头表示不知道,接过她手里的信:“你这几年当信使倒是敬业极了。”
周兰眨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给你递信就有好处拿,傻子才不答应。”
贺良景无奈叹气:“干嘛不直接给我,非要你这个人收中介费。”
“少女少男怀春心思总是诗,总要朦胧些才好。”
贺良景头疼道:“好朦胧,好朦胧。”慢悠悠的拆开信,问她,“你方才说谁给我的?”
“南疆和长泽不是互相交换了三个内门弟子去学习交流嘛,这个是其中一个南疆男修给的。”周兰凑过去想看,贺良景睨了她一眼,纵身跳下树稳当的落地,他甩甩信纸:“涉及他人**,可不能给你看。”
“乐得稀罕。”周兰翻白眼翻到一半,余光像是瞟见了什么,她说,“好良景,对不起了,下次请你吃饭,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抹黑影从树上窜了出去,几秒后已不见踪影,看到周兰这般反应他还能有不明白的份?急匆匆把信塞进衣服里,转身对站在屋门口的顾玉打招呼:“师尊中午好啊。”
顾玉点头,道:“……方才有人来我们峰?”
贺良景装傻:“啊?谁?”
顾玉盯着他半晌,末了问道:“……过几日你便二十有一了,生辰想要什么礼物么?”当初贺良景不记得自己多久出生,于是顾玉只能找找谢玄易算了个日子。
贺良景眼睛亮了起来:“要什么都可以吗?”
顾玉瞧他的模样,插手在胸前轻笑道:“你先说说。”
“我想要下山!”贺良景快步走到顾玉身前,顾玉却愣神的微微抬眼盯着他看,有些恍惚——好似才到自己肩膀处的贺良景还在昨日。
以往他从不觉得,一日就是十二个时辰,不多不少,可贺良景来到他身边后,却发觉原来白驹过隙四字该作此解,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快,他回顾以往,又遥望以后,顾不得其他,竟暗暗渴望时间走的慢腾些。
贺良景在顾玉眼前挥了挥手:“师尊,怎么走神了?很为难吗?”
顾玉回过神:“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想下山玩几天。”贺良景可怜巴巴的重复道,“我真的很想下山。”
“我去和周裁商量。”顾玉刚想抬起手摸他的头顶,却发现不大合适,他的徒弟已经不是小孩儿了,顾玉惆怅的微微蹙眉。贺良景却微微低下头,抓起他的手便往自己头顶放,眼珠子黑亮的盯着他,朝顾玉弯眼笑:“无论多少岁,良景都是师尊的徒弟。”
顾玉抿抿唇,沉默的胡乱揉了揉贺良景的头发,匆匆转身道:“……我去找周裁。”
贺良景看着师尊古怪的样子没有多想,对着顾玉离去的背影挥手:“师尊,我等你好消息呀!”
待顾玉走后贺良景才拿出来那张告白信,靠在树上粗略读了读,该说不说,贺良景认为这位南疆派的男修最会说人话。
以往他收到的情书多数词句优美甚至韵脚工整,可惜贺良景天生看不懂太有文化的浪漫,今天收到的这封情书就极其直白——
‘贺良景亲启:
第一次见你是在阳光下,你倚着一把长刀,和一位女修翻花绳时我是震惊的,因为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修士。你的睫毛长到了我心里,你的俊俏脸庞也长到了我心里,你的高挺身姿你的修长手指你的……’
贺良景看的有些脸上燥得慌,快速略过了这段话,直奔结尾:‘总之我想自己可能是爱上你了,能不能接受我的追求,或直接成为我的道侣。’
落款是一名叫盛澄的修士,贺良景对他没印象,但这不妨碍人家一见钟情。贺良景打了个响指,手里的信纸即刻便化成了灰散落在地上。
他去了舒敛舒迩的住所找他们一起去吃饭,但舒迩不在,屋里只有舒敛,贺良景象征性敲了两下门,探头道:“吃饭了吗舒敛?”
舒敛放下手里的书快步走过来,抬头对贺良景道:“还没有,师兄。”舒敛比刚来无铭峰时健康许多,那时他和舒迩瘦的营养不良,贺良景一直以为他们才七八岁,后来才晓得只比自己小了三岁。
贺良景开心的拍了下手:“巧了不是,我也没呢,一起去吃饭吗?”不等舒敛回答,揽着他的肩膀直接带走。
舒敛和舒迩虽为双胞胎,但性格可谓天冠地屦,舒迩随性自由,舒敛则像是更通人情版本的顾玉,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这么多年过去,就在舒迩已经成为长泽派小灵通时,舒敛却连长泽派的面孔都未认全。
贺良景不得不为自己的师弟操心。他趁着在吃饭时试探舒敛:“最近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舒敛喝了一口汤,反问:“师兄最近想谈恋爱了吗?”
贺良景一口饭差些噎死,他讪笑:“怎么问我这个?”
舒敛看他,贺良景甚至感觉自己这个师弟在偷笑,舒敛道:“因为我在窗边看到了周兰姐又过来无铭峰给你当信使了。师兄这两年收到的情书,若是好好留存,说不定有一些厚度了。”他顿了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师兄全都烧了。”
“这不是没遇到喜欢的么,要是遇到的话——唉不是,舒敛,我一开始在问你呢。”贺良景无奈的拿勺子敲敲他的碗,“我不懂你们这些剑修,一修炼起来连个社交不都想有的吗?”
“师兄应该对师尊说。俗话说……”舒敛凑过去,放小声音,“上梁不正下梁歪。”
贺良景佯装训斥:“好啊你敢背着师尊说他坏话。”
舒敛微微一笑:“我可没说。”
但贺良景觉得舒敛说的有道理,师尊这样的性子,自己到了下山的年纪,若是真的反悔了,不愿意回来——贺良景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种得关爱空巢老人的使命在里面。
回去的路上看见认识的好友和他的新交的恋人在吵架,贺良景本想绕路躲得远点,却见他的朋友突然伸出一只拳头在女生面前,那名女生嘲讽道:“怎么,你个文支的想和我这个武支的打拳?”
男生摇头:“你吹一口气。”
女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以他的话做了,吹气后男生张开他的掌心,几只蝴蝶从中扇动翅膀飞了出来。
贺良景一看便走不动道了,他看两人因这把戏有和好之势,趁机走过去插话道:“王越,你方才那个,怎么做的啊?”
这是由王越自创的阵法化成,王越简略的和贺良景讲解了一下,贺良景摸摸下巴:“我感觉……”他不愿把话说满,道,“我回去研究研究,成功了就向你报喜!”
舒敛见状暗自叹息,师兄虽是武支,可对文支的东西颇有天赋,总是热衷于创造或改进各种他认为有趣的阵法和符箓。
贺良景拉着舒敛飞奔回峰,他站在那棵已经开过花的梨树前,从上到下深深扫视,折了根树枝席地而坐便开始写写画画起来,神情入迷聚精会神——贺良景认真的时候是不爱笑的。他那双尾角略微下垂眼睛时常慵懒含笑,但当里面平静的什么都不剩下时却也总让人误以为别有一番深情。
舒敛在他旁边蹲下,默默看着贺良景缄默的在地上写写画画,道:“师兄是想怎么改进?”
“凭空创造出蝴蝶那些幻象并不困难,我在想如果能给一个已经诞生过的实体生命赋予二次诞生呢?”贺良景舔舔嘴唇,朝舒敛挑眉,“那不是长久的等待,而是一瞬间的新生。”
良久,舒敛的姿势换了又换,贺良景突然扔掉树枝,站起身用灵力在树干上刻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舒敛从没见过笔画那么多的法阵,贺良景落至最后一笔,圆满收尾。
舒敛好奇道:“完成了么?”
贺良景满意笑道:“等师尊回来吧,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对于顾玉来说,贺良景的话总是极其管用,即使顾玉不在场仍然同样,贺良景才说完不多时,顾玉便回来了,他拿着一张回宗通行书递给贺良景,道:“谈了很久,接了一个任务,到时候领一些弟子同去。你和你的两个师弟都在里面。”
贺良景开心道:“真的吗,太好了!”他牵着顾玉来到树下,在顾玉迷茫的眼神中解释道,“正好,我和舒敛也有个惊喜准备给师尊。”他指了个位置,“师尊能不能往这吹一口气?”
顾玉不解的看向贺良景,但贺良景没有再说其他的,于是顾玉只能妥协照办。
就在下一秒,这株粗壮且青绿的梨树忽然回到了初春一般,开始不断冒出花骨朵,而顾玉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花骨朵便一簇接一簇的绽放——这株在顾玉来到无铭峰时,就已经存在了的梨树,时值盛夏的一天,快近黄昏中,因他而乍然开满了一树银白。
无铭峰的风总是很大,尤其天气炎热的季节。当风吹过树梢时,大片的花瓣就像流星一般落下,贺良景向他眨了下眼,自信满满的露出一个笑,右手举在顾玉面前,说:“你看这里。”说完他打了个响指,一小束梨花突然从他的手里冒出来,顾玉显然没想到,一时间微微睁大眼睛。
贺良景抓住顾玉的手腕,把花枝放在他手心:“师尊,谢谢你每年都愿意为我过生辰。”
他看着顾玉肩头温柔的接下了落下的花瓣,笑道:“梨花盛雪,春日若临,此良景应赠佳人。”
顾玉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忽然不知道该放在哪,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胡乱的想,自己或许也同这满树的梨花一样,风往哪吹,自己便心甘情愿的落在哪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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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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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