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善淳闭目准备接受一死时,后方的密林中传来梭梭地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闻辞不悦皱眉,手下使劲强迫善淳与他四目对视。
只见他眼底有暗红的光芒一闪而过,接着那道红光又出现在了善淳的眼里,善淳随即四肢瘫软,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
闻辞两手一甩,善淳和剑便一同飞了出去。
在丹朱惊惧的注视下,善淳像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捡起剑划向闻辞的左臂,割破了他的衣袖,又执剑直指闻辞。
闻辞全程没有丝毫闪躲,甚至还配合地神色痛苦捂臂倒下。
丹朱:?
而这时,来人露出了身影。
是一个披发簪钗,蛾眉凤眼,粉面朱唇的外门女弟子。她手上拿着的剑有点眼熟,发丝间还挂着几片落叶。
正是赶到此处的云初。
她方才于无象谷外围徘徊,想找寻闻辞,跟在暗处观察。无奈梭巡了几圈都未找到少年的身影。
又察觉到谷中最深处,她亲手设在宗门禁地外的禁制有所波动,似是感应到有弟子靠近。
想来是哪个运气不太好的弟子,迷路闯入了深处罢。
禁制无眼,只会无差别地拦杀所有擅闯之人。她怕有人无辜受伤,便抄密道一路疾驰赶来,路上还捡到了一把无主的剑。
云初方一落地,便见三名外门弟子在禁制前持剑对峙,剑拔弩张。
只听背对着她的少年仰头颤声道:“丹朱师兄,善淳师兄,你们何故如此对我。”
语气里是满满的受伤和不解,仿佛惨遭平日里最敬爱的师兄背叛。
“我素未招惹师兄们,师兄们为何对我痛下杀手?”
丹朱:???
丹朱:这说的都是我的词!!
云初心下了然。原来是同门不睦,挟嫌报复。她刚想上前,又见三人继续争执,各执一词。
“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丹朱见他胡扯,立马反驳。
“是!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善淳师兄,害他心爱的折扇掉入了那怪雾中,”少年扶着膝强撑站起,身影不稳,还踉跄了一下,“我替师兄捡回来便是了。”
“根本就不是你说的……”
“好。你去。”
丹朱还欲说话,却被善淳突然出声打断。
他疑惑地望向同伴,这才发现善淳早已双目失神,神色呆滞,只一味附和着闻辞。
“如此,愿师兄能消消气。”
少年说罢,蹒跚着向那浓雾走去。
他路过丹朱时,漆黑无光的眸子阴恻恻地瞥了他一眼。丹朱瞬间毛骨森竦,所有未吐出的话语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再也发不出一声。
这闻辞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闻辞一脚即将迈入浓雾之际。
“不可!”
云初快步上前拽回了少年。
她触碰到少年的肌肤感到一阵黏腻之意,原是少年受伤的左臂正血流不止,淌到了她的掌心。
云初的眉间拧得更紧。
无象谷本就危机重重,全盛的筑基弟子能顺利出谷都已实属不易。更别说受这么重的伤,无论是状态还是神志必然受其影响。
而谷中妖兽本就都非温顺良善之辈,血腥味更会大大激发他们的攻击性,它们必会接连寻来,想尝一尝凡人血肉。
夺剑,重伤,这无异于想置人于死地!
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这些弟子对少年下这么重的手?
云初将少年护在身后,微愠警告道:“春考期间严禁考生私斗。违者轻则取消成绩,重则需去戒律堂领罚。你们不知道吗?”
丹朱下唇咬得惨白,喉结滚动,哑口无言。
他心知闻辞已成功博得了此人的信任,如今善淳又举止异常,莫名倒戈,他一人难辩众口,多说多错,再无转圜之力。
“对不住了,闻师弟。”几番思量,丹朱识时务地选择了忍辱道歉。
“丹朱师兄,扇子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少年弱声道。
“不不不不敢。是、是我们误会你了。”
“那,那扇子可还需要我去拿回来?”
“不用!!不用!”丹朱忙打断他,怕少年又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不要了,我们不要了。”
“如此,那我事后赔善淳师兄一把吧。毕竟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师兄可不要推诿。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罢。”
丹朱本想拒绝,可被少女护在身后的少年,正盯着他笑得森然,眼中尽是威胁之意。他只能闭上嘴巴,脸色惨白地连连点头。
少年这才露出满意之色,向丹朱投去一个嘉许的眼神,仿佛在骂他还不算太蠢。
善淳则丢下剑靠过来,扶起丹朱,准备将他架走了。
云初发现丹朱的右臂伤势严重,垂悬无力,似是断了,便出声问道:“你的胳膊?”
“是我不敌妖兽才负伤的,和闻师弟一点关系都没有!!”丹朱答得飞快。
云初觉得这话听着奇怪。
但现下这弟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早点回去救治要紧。
再拖久些,怕不是他的胳膊真就要废了。
她便不再细究,压下心头的疑惑后,又想再问二人是否知道出谷方向,而俩人此时已经逃也似的跑到数百米之外了。
云初观他们离去的方向与出谷一致,便不再操心。且有腰牌兜底,想来两人伤势撑不住时,应该不会过于逞强为难自己。
至于私斗戕害同门一事,腰牌会记录考生在谷内的一言一行,出谷核验时,戒律堂自会知晓。
“你呢?”云初问他的伤。
“……我没事。”
闻辞将自己的手腕从云初手里抽出,云初这才意识到,她还一直牵着这少年。
云初颔首,又去抬眸看少年左臂上的伤口。
看着血流如注有些骇人,其实也只是皮外伤,此刻血已经凝住了。再观少年上下,明面上看得到的负伤只有这一处。
少年的脸色好像是因失血,比在校场初见时更白了些,近乎透明,但修士毕竟比凡人耐造些,稍加休息便也能缓过来了。唇齿一开一合,还有力气说话,当是真无大碍了。
“嗯?你说什么?”云初回过神,发现少年方才好似同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少年气结,似是没想到有人能如此全神贯注地盯着人,听人说话,还能一字都没听进去的。
他短叹一下,直接伸手,探向云初的发间。
云初本能防御性地想后退躲开。却见少年修长的两指,只是从云初头上夹下了一片落叶。
他随手甩在地上,问:“你叫什么?”
……好像猴子互挠痒痒。
云初温吞地眨了眨眼,有些新奇地看少年在她脑袋上摘下一片又一片叶子。
什么时候挂上的,这么多。
她答:“云初。”
少年的动作一顿。
又听云初接着道:“‘溪云初起’的云初。”
这是鹤栖神君不太为人知晓的俗家名字。
是师尊沈秋子偷摸给她起的,没有几个人知道。
*
不知为何,云初告知完姓名后,少年便不怎么搭理她了。
明明她说的也不是鹤栖呀。
往日里都是别人知道了她叫鹤栖,是天命所言的神君转世,才对她毕恭毕敬,退避三舍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谷中走着,谁也没明说,算是默认结队了。
没了丹朱和善淳,闻辞这一路走得顺畅。
身处谷内腹地时,由云初放出强悍的气息护着,没有妖兽敢靠近,而到了外围,几乎便全凭闻辞自己的本事了。
大多时候云初没太出手,少年自己便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大部分初阶妖兽。若是遇上些难缠的,云初配合着他放风筝,便也把妖兽磨死了。
两人走走停停打打歇歇,终赶在最后一日时间截止前,出了无象谷。
其实云初感觉两人第二日便能出去的。
只可惜少年在无象谷中走错了一个又一个岔路,每次快要摸到出口时,少年又偏生拐向了错误的那一条道,与出口失之交臂。甚至昨天才走过的错路,今天又能走错。
他好像不太认路,随身也没带个罗盘法器什么的。
抱着不能干涉的观察心态,云初每次都没吭声。
这好像也和她最初跟在暗处观察少年的计划大抵相似。除了她从跟在暗处,变成了跟在边上,略微失策,还算能接受。
快出谷时,远远便能望见衔山正捋着他的长须,守在禁止屏障处,一如既往地“呵呵呵呵”笑着。
不少历经艰辛万苦才终于逃出“魔”谷,重返人间的弟子看到他时,觉得分外亲切。
有胆子大的,甚至能冲上去抱着他喜极而泣,哭喊自己终于校考合格了,他都连考五年了,再也不能上衔山先生的课了云云……
待到两人出谷,校场中已等待了不少完成春考的弟子。
虽然不能与最开始壮观的数百人相比,可数来也有十几二十人。这数量,算得上是合格率高的一年了。
大多数人都一脸疲态,身上还挂了彩。
有人在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也有人凑在一起交流彼此在谷中精彩绝伦的杀妖经历。
倒是有两弟子精神头十足,一个追着一个绕场打闹,正少年意气。
看到又有人出来了,大家都好奇地抬眼瞧这两人。
只见一少女走在前头,与衔山点头示意后,穿过出入口的禁制,入了校场。她头上依次浮现了三行文字,是本次校考的成绩记录。
【云初】
【两日又十一时辰】
【玄阶两头,黄阶十一头】
分别是她的姓名,耗时,以及击杀的妖兽数量。
当然她没动手,这些妖兽都是闻辞击杀的,应当是自动算作二人合作了。
浮现第一行字的时候还卡了一下,她在偷偷篡改腰牌信息,将鹤栖改为云初。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鹤栖神君有点紧张,好在周围的人都在看到第三行字时倒抽一口凉气,惊讶于她的击杀数量,没人留意最初的异样。
这时鹤栖神君才后知后觉,这样的击杀数量已算惊人了吗。
原来少年的实力竟还算不俗。
既然他有此实力,为什么又会在春考时因触犯宗规而被取消成绩?
云初试图回忆梦中的细节……但实在是有些难以追寻。
梦里发生的事情,有些了了可见,而有些,则任她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来。若是过于深究,还会引起神魂的阵阵抽痛。
少年跟在她的后头,也出来了。
穿越禁制的那一瞬间,同样三行大字刷在了他的头上。
【闻辞】
【两日又十一时辰】
【零】
云初:?
少年也抬头看到了这行字。他似乎毫不意外,神色平常。
这时,四周的禁制突然泛起刺眼的红光。
紧接着,少年的头上刷出了第四行字。
【寻衅滋事,私下斗殴,伤及同门】
鹤鹤:他怎么又这么惨……
闻辞:(耸肩摆手)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丹朱:那你也不能抢我的词啊!(暴怒摔剑)
闻辞:这玩意不是谁说算谁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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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