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 第55章 讨喜的品质

衣柜后传来“咚”的一声响，二熊睁圆了眼睛循声望去，口齿不清难以置信地道，“小…树灵？在那儿！”

大熊面不改色地杵着，出尘瘫坐在椅子上，心道这下真是无力回天了，小树灵啊小树灵，你怎么就交了个这么不靠谱的朋友呢？

二熊一步一顿地往衣柜后走去，蜷缩的影子逐渐颤抖，就在他将要接近之时闪了出来。

“二熊，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受害者啊，你能不能网开一面，从此与我不再相见？”

二熊听得稀里糊涂，蹲下来泪盈于睫道，“一直是我在求你啊，小树灵，难道真要我跪下来你才肯答应出面向灰兔仙亲口解释吗？”

小树灵面如死灰道，“不必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二熊心中的感激之情几乎满溢出来，“谢谢，谢谢！只要灰兔仙能回心转意，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来日你若有危急之时，我定舍命相报。”

小树灵闭了闭眼，咬牙道，“你能不咒我就此放过我，我便谢天谢地了。”

又是熟悉的声音，“出尘，多日不见，你这儿好生热闹啊。”

眨眼间出尘便窜出了洞穴，疏影一如既往地晃着折扇朝她微笑，依然是眉目如画，撩人心扉。

“风神尊上，你怎么来了？”

“仙君”二字已至唇边，可出尘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疏影显然是独自前来的，她知道仙君不会来，她只是想问问他的近况。然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必要问，不该问，便忍住不问。

现如今的她已与仙君毫无干系，纵使心中百般惦念，万般煎熬，也一定要忍住了。

疏影云淡风轻地笑着，“我远道而来，你就让我在山路上这么站着？”

出尘回了回神道，“我也想请上神进洞坐坐，可我刚在里头吃了中饭还没收拾，怕上神嫌弃。”

疏影和缓道，“那你带我各处逛逛，就近在风景宜人之地找块石头坐会儿罢。”

出尘笑了笑道，“遵命。”

疏影笑颜微凝，仍是显得散漫从容，不骄不躁。

转身向大熊交代了几句，出尘便领路带着疏影去往渠水边了，那儿有好些平滑的大石头，专供人就坐的。尽管那些巨石起初并不平滑，只是坐的人多了，坐久了，便渐渐被磨平了。

疏影初来乍到，自是不知出尘身在何处，好在有青轻带路，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顺利找到出尘。

青轻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原来九重天上的神仙，长得这么好看呐。”

一刻钟前，疏影降下云头，落在浮玉山山巅之上，青轻恰好捧着一兜野果自林间走出，乍然望见他的那一瞬，只觉得心跳像是停止了，世间万物变作一副静态的图画，而他是俗世浊物之中唯一的光洁。

似疏影这般招摇，连驾云都极具仙风，这一路过来自是吸引了不少仙子仙灵们的注目，在他落在浮玉山上的那一刻，众仙灵都极力忍耐，生怕自己失控地冲上前去，贻笑大方不说，还会在他跟前丢了颜面。

青轻两手失力，野果落了一地却懵然不知，呆呆地走向他，丝毫未察觉到四周明里暗里异样的目光。

疏影见她迎面走来，客气有礼道，“冒昧一问，仙子可知出尘住在何处？”

青轻愣怔道，“尊神是来找出尘的？”

疏影坦言道，“正是，不知仙子是否知晓她此刻身在何处？”

青轻觉得他一定不是来找出尘麻烦的，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便自告奋勇道，“我带你去出尘居住的山洞里找她吧。”

疏影微微一笑，“那便多谢仙子。”

青轻本就发懵的脑子变作一滩浆糊，心道她这辈子的好运恐怕都聚集在今天了。

大熊对她那痴醉的神情表示不满，气冲冲道，“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饭吃吗？”提着食盒便往自个儿洞里去。

青轻沉醉于疏影的美色之中，两手并拢抵着侧脸，脸颊泛红，双眼迷离，遥望着疏影翩然走远的方向一动不动，像个望夫石似的驻足原地，不仅没把大熊的话当回事，还全然未闻山洞内二熊和小树灵为如何向灰兔仙解释的事争执得不可开交。

潺潺流水边，出尘心里不知怎的，有几许压抑，更有几许沉重。那日与仙君一别，原以为她与九重天上的神与仙不会再有交集，她应当将那段往事忘却，过回原本的人生。

可她回浮玉山没多久，便遭遇了杀身之祸，夕盈要害她，榕微救了她，而在她身子差不离好全之时，疏影又来了。

疏影细观她神色，了然地叹了口气道，“好些日子没见，我还挺想你的，可看你这副怏怏不快的模样，似乎不大乐意见到我啊。”

出尘勉强一笑，“怎么会，我也很是想念上神呢。”指了指岩石道，“上神长途跋涉想是累了，不妨坐下歇歇。”

疏影含笑道，“我不累，站在这儿聆听水声吹吹风，挺好的。”

出尘凝视着水下清晰可见的褐色石壁，平静道，“这里的一切都很寻常，没有半点特别之处，上神怎会想要来这儿的呢？”

该不会是仙君出了什么事吧，出尘心慌了一瞬，随即便在心内自嘲，仙君在往念峰上好生住着，能出什么事？何况以仙君的修为，这世上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能伤到他？再者说他若真有不测，疏影也不会在这儿慢悠悠地跟她交谈了。

“你不是在这儿吗？”疏影自然而然地道。

“什么？”出尘的视线移向他。

疏影迎着她呆愣的目光轻笑道，“我是来看望你的啊，出尘。”

出尘心跳漏了一拍，若非念着仙君，恐怕她也要沦为疏影的迷妹，沉浸于和他携手相拥的美好幻梦中了。

好容易理清思绪，出尘维持着平静道，“我已不是天宫中的仙侍了，九重天再度成为我不得踏足之地。仙君将我赶回了浮玉山，从此不愿再与我相见，想必此事上神早有耳闻，难不成上神还有意邀我去辰宁宫当差？”

疏影略略挑眉，“有何不可？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辰宁宫随时欢迎你来。”

出尘怔了怔后不禁一笑，“可我已经没有价值了啊。”

疏影皱起眉头，“此言何意？”

出尘耸了耸肩，舒出口气道，“其实今时今日，上神已不必顾虑我的感受而闭口不提了。在我昏睡那几日，很多事情在我脑海中重演，我像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可笑的样子，我便都明白了。”

疏影的容色中添了几分沉着，那是他少有的认真神态。

出尘坦然道，“仙君是因我与玉陌上神有渊源才召我为仙侍的，风神尊上则是因为我与仙君有所牵连才对我另眼相待的。其实我就只是个普通不起眼的仙灵，仙界之中遍地都是，没有任何可称道之处。仙君认清了我，才让我离开，上神心里明镜似的，又何必再来找我呢？”

疏影低笑道，“你这么说，是怪我自私，还是怨我不曾向你透露实情？”

出尘摇了摇头道，“上神一直都对我很好，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我都不该心生怨怼。”

疏影从容自若道，“其实神仙也有执念，有软肋，遇事有自己的考量，遇情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不否认对你的关照源于与修竹的交情，但我的确是挺喜欢你，挺希望你能来我府上当我的仙侍的。”

万万想不到疏影会说出喜欢她的话，虽然他指的不是情人间那种喜欢，但出尘心中还是十分动容，面上木了好半天才回绝道，“谢上神美意，可我不想再去九重天上了，那里容不下我，可能也不适合我。”

疏影神色一黯，“关于夕盈的事，我还得向你道歉，是我宫规不严，惫于管束，才险些害了你。”

出尘自觉受不起道，“上神不必如此，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多亏榕微来得及时，论起来他应该是我在天界中有缘结识的唯一的朋友了。”

疏影顿了顿道，“若我告诉你，你走以后，修竹过得不好，你可还想听闻他的消息？”

想，当然想了，发疯一样地想。

出尘双唇紧抿，不让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

疏影又再自责道，“其实修竹一早便叮嘱我看好你，护你平安，只是我见你回浮玉山后过着平淡知足的日子，以为不会再有灾劫发生，便放松了紧惕，哪知灾劫的源头就在我宫里。”

出尘似乎只听见了第一句话，“上神说仙君叮嘱你看护我是为何意？”

疏影凝视着她双目道，“即使认清了你不是玉陌的分身，更不可能替代玉陌，他还是放心不下你，便交代我护送你回山。尽管我是用观缘镜一路看护你，给你指引方向，而非亲自相随，但修竹特将此事交托于我，足可见他心里是十分在意你的了。”

竟有此事…

出尘怎么也没想到，分别之后，仙君还会在意她的安危。她何德何能，竟要风神尊上一路看护。

疏影叹道，“出尘，你不要总觉得自己平凡无奇，不值得别人待你好，其实你没什么心计，很好糊弄，已是极为讨喜的品质了。”

出尘，“……”

这应是真心夸赞她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是笑她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