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恨不得两腿一蹬,就这么与世长辞。
叶浔浅笑不答,淡定的看着萧衡的脸红成大闸蟹,绿成空心菜,又紫成茄子皮,这方将毛巾递给对方道:“多谢,有劳。”
萧大公子捧着湿哒哒的毛巾傻在原地。
至于叶浔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大方方将整张背亮了出来。
站在浴桶外的萧衡亦没闲着,借着叶浔在水中挪动的功夫,已将对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透,不该看的地方一眼没少看,该看的地方不看白不看,总之对方豁达的令人感动,他何苦惺惺作态,与他客气。
他不甘且嫉愤的在叶浔身上某处多看了那么二三四五眼,这才将毛巾甩在叶浔的背上替他搓了起来。
他将一腔怒火借助薄薄的毛巾抒发在了叶浔的皮肉之上,磨刀般拧着叶浔后颈上来回搓,几下便将那白玉搓成了玛瑙。
“唔。”叶浔细皮嫩肉,似有些受不住这杀猪一般的对待,“萧公子,可不可以轻一点。”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萧衡趁机发难,“我们师兄弟之间都是这么搓的,怎地你就不行?”
叶浔一听,竟是闭了眼睛,一副听天由命之态。
萧衡冷哼一声,继续发泄。他不能和叶浔撕破脸,但不代表不能折腾他,他愿意忍就咬牙忍着,若是哪天忍不下去了,亮出真面目来,那才大快人心呢!
想及此,萧衡的心里平衡了许多,瞥眼看见了叶浔妥帖挂在屏风上的飞花剑,忍不住问道:“叶公子,敢问你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将在下从凶险非常的七煞山下救出来的呢?”
叶浔似乎被萧衡搓断了气,良久才有了反应:“我见到萧公子的时候,萧公子正被几只怨鬼所纠缠,所幸萧公子身前守着只白色异兽,异兽与怨鬼争食,无暇其他,在下这才有了将萧公子救走的机会。”
叶浔的声音听起来弦音铮铮,甚是好听。“原来是这样。”萧衡在朦胧热气中眯了眯眼睛,“那你当时怎么会在七煞山,又是和谁在一起?”
“这……”叶浔顿了顿,“此事事关飞花宫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老子看你是做贼心虚,无言以对!
无用的套话到此为止,萧衡甩下毛巾:“我困了,你自己洗吧。”
叶浔一动不动:“不送,好梦。”
萧衡嘴角抽了抽,瞪了叶浔一眼,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卧房。
待安稳的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萧衡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本是去报仇的,怎地就当起奴才来,给那人搓了背!
靠!
悲怒交加,萧衡龇牙挠了挠床,拉起被子蒙住头,一睡三不知。
片刻后,暖融融的卧房内便响起了酣睡声。
一道金色的绣线穿过门缝曲曲折折来到了萧衡的床前,依依不舍地停在了萧衡的眉心之上,恍惚之间,金线徐徐散开,在空中化为一片薄薄金雾。
雾气荡漾开来,渐渐绘出了位容颜绝世的公子,公子赤脚而立,目光沉沉地望着酣睡中的萧衡。
躺在锦被中的少年一如他在梦中梦到千百回的模样,清隽、灵动,只是多了一丝淡淡的忧虑神色,远不似旧时那般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不过无论怎样,只要是他就好。
叶浔看着看着竟是笑了出来,捡起萧衡踢翻在地的衣裳,叠落整齐,放在了床头的小凳上。
他动作麻利,且无半点声响,金色幽魂一样。
裹在被子里的萧衡睡得正香,偶尔发发癔症,挥手动脚的,不是踢开了被子,就是挤歪了枕头,睡相极差。
“怎的还是这般不老实……”叶浔温柔地将萧衡的手脚收进被子里,又替他扶正了枕头,手指掠过萧衡面颊的瞬间,忍不住逗留片刻,在那温凉无暇的脸上抚了一抚。
“小风……”叶浔半是宠溺半是心疼的在心底呼唤着这个名字,不过,萧衡是听不到的。
背脊上仍旧是火辣辣的疼,叶浔却半分也不气恼,他如此贪恋的凝望了萧衡片刻,这才收敛神思,站了起来。
寒凉的晚风无情卷过院外萧瑟的残叶,残叶飘落之时,一双赤红的眼睛透过墙壁穿了进来。
赤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床上安睡的萧衡,似欲冲上来将其吞噬。“回去。”站起萧衡床前的叶浔命令道,“你会吓到他的。”
赤目上下左右的瞟了瞟,不甘退下。
叶浔最后贪看了萧衡一眼,化回金线一丝,消失的无影无踪。
做了一整晚噩梦的萧衡醒来后精神很疲惫。
梦里的他始终被一团白色的迷雾包围着,他拼了命的想躲想逃,奈何这团白雾长在了他身上似得,无论如何也挣扎不掉。
至于那个曾出现在这片白雾中的绝色公子,则再也没出现过。
更令他郁闷的是,他似乎已然想不起那个公子长得是什么模样了,只知道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惊为天人的脸。
恍恍惚惚直起身来,缓和好一会才有了力气,他跳下床,下意识的朝叶浔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奈何除了一面挂着扇画的墙壁,什么都没看见。
也不知那心怀虎狼的人昨夜有没有睡觉,又在计划思量着些什么。
萧衡对着墙壁哼了一声,挽挽衣袖,竖指于眉心处默默念了个咒,看似平平无奇的卧房中登时亮起了一张清白色的阵网。
这张将萧衡卧房的各个角落都保护起来的阵网上满是阵眼,别说是人了,便是蚊子闯进来都会警铃大作。然而阵网昨夜安静了一夜,也就是说,叶浔一夜未有行动。
一心想将叶浔人赃俱获的萧衡不可谓不失望,虽然他身上没有剑伤,虽然姐姐说此事存疑,但在他看来叶浔绝不是好人!
是狐狸就会露出马脚,来日方长,不信抓不住对方的狐狸尾巴!萧衡隐去阵网,胡乱用过早膳后吊儿郎当走出卧房,不想竟是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被点燃了起床气的萧大少也不愉道,“大早晨的,走路不长眼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