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隐匿在西洲大陆上,方圆百里之内布下结界,非是应邀前来着是根本无从进入,邪教内的人将这次盛会与瑶池盛宴相媲美,几乎所有邪修都挤破头颅想要见一见这恢弘盛景,如此胜地,又得了个好名字,邪道中人称此处为仙京。
此时已经到了子时,钟鸣山前燃起火把,照亮十里长路,隐在夜色中的长街上人头攒动,若是想入仙京,需得从通天之路而来,手握仙笺,方可踏足极乐之地。
今年来的人倒是很多。
子时至,所有宾客入殿。
极乐殿中人影攒动,围圈都有行天道弟子把守,那样大的一座殿横七竖八摆了许多桌子。
借着人声遮掩,角落里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兜帽和鬼面都戴着,悄无声息的观察四周。
“唉,今天怎么没见到周道长啊?往年不是来的最早?”
“你不知道啊?”
“怎么?陆兄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那男人撇着嘴,环视了一圈竖着耳朵听的人,“他为了修炼瞳控术,专门吃漂亮小姑娘的眼睛,前阵子,说是去了一个临海的村子,啧啧啧不光挖了那姑娘的眼睛还害了她性命,结果那姑娘化为厉鬼将他杀了。”
“哎哟,”
“娘唉,周道长这么厉害,居然也降服不了厉鬼?”
男人不愿意听了,“他厉害?他要是真厉害还能阴沟里翻船?”
众人一听又开始点头称是,窸窸窣窣的又起了个别的话头。
眼看着殿内的所有座位都基本坐齐了,其中有带着面具的也有不带的,各色穿着打扮的人物都有,不论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会相互拱手谈笑。
大殿前仿佛通天彻地的红色朱门被十来个弟子推着轰然关闭。
众人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从大殿向上铺着玉龙石壁,阶梯上雕刻的龙头威风凛凛,其上摆放了四张木桌,木桌之后是一把黄金打造的桌椅,上面镶嵌着白玉珠石,看起来气派非常。
穿着紫色衣服的侍女通过殿前铺着的红绸一路走到最前方,他手上拿着在祭祀殿时候用过的玉瓶,此时用银钗轻轻敲了敲瓶身,清脆的声音响彻殿内。
“今日有幸,得诸位前来共赴盛宴,奴婢特备圣水一杯为诸位接风洗尘,诸位暂且饮下。”
这是历来的规矩,所有人不疑有他,全都端起面前放好的杯子一饮而尽。
“尊请掌教入位。”
随着侍女一言说罢,殿门再次开启,为首走进来的是是穿着一身藏蓝色衣服的人,他没有像是行天道内其他的弟子一般着统一的披风服饰,脸上也不曾覆盖鬼面,只是用了换颜术,面部像是罩着一层黑雾一般,根本就看不清楚五官模样。
大殿内的宾客一见到行天道的掌教,立刻山呼般的叩首施礼,争先恐后的想要表达衷心追随之意。
“掩天掌教千秋。”
“掩天大人千秋。”
众人叩首膜拜,将他奉为与魔尊通灵的使者,一切号令发布的主宰人。
那男人并未理会,万人之前昂首挺胸的走过,黑色的靴子踏上台阶,落座于玉龙台之上,随后跟着三人纷纷侧列于身旁,正是行天道的护法。
两个女子立于左侧,一个长相明媚,另外一个长相奇丑无比,脸上的皮仿佛快要从脸上脱落下来了,她们二人两手相牵,款款站在一处。
路栖云将兜帽又拉下来了些许,此时他靠在大殿的边缘,这一看才发现,这两个女人不就是之前碰见萧怀逸所在的那座护法殿里的嘛?当时俩人颠鸾倒凤的欢愉,他还真没来得及仔细看长相如何。
刚才闲来无事听大殿里这些人闲谈许多,几个名字被滚瓜烂熟的嚼,其中就有行天道的几位护法。
这行天道的憎痴护法,原来是两个人?
鸿雁跟在他旁边,他身高要矮路栖云半个头,双手撑着帽沿张望,“哇!你看见没,旁边那个也太丑了,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吗。”
“闭嘴吧你。”
路栖云没好气的呵它一声,鸿雁知道自己错了乖乖手动闭嘴。
他与萧怀逸分开之后恰巧碰到一队巡查的弟子,说是极乐之宴马上就要开始,护法召集门下弟子前往祭祀堂,路栖云混在里面也跟着一起走,到了地方才察觉出不对劲,这地方密密麻麻跪着不下千人,清一色着长衫覆鬼面,路栖云佯装乖巧在偏后位置一同跪下等令。
於菟刚才说,宴会开始之前会以三圣兽的血入圣池,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往上有百级阶梯,高处落了三座台子,上面的东西用红布盖起来,耳边传来玉坠般清脆的声响,路栖云小心翼翼的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个带了巨大面具的人从门口走进来。
之后的事情有些模糊不清,那身量不高的人穿梭在人群中,嘴里稀里糊涂念着一些奇怪的语言,路栖云只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听到过,仔细想却想不起来,直到清脆声响戛然而止,他抬头之时正看见那人立在跟前。
他们在挑祭品。
除了灵兽之外,还需要人祭。
路栖云都快被气笑了,他自喻不招人喜欢,怎么就能入了他们的那个什么什么?魔尊的眼?
既然选中了也好,他本来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佯装顺从跟着到了祭祀台上,两边的侍女将台子上的红布掀开,路栖云正好和鸿雁那个绿豆小眼对上了。
怎么说呢…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他是个搞破坏的主儿,行天道遇上他也算是遇到了个劫,阴差阳错的祭祀被打乱了,还让路栖云顺顺利利的带走了鸿雁。
此刻他俩偷了件弟子服,正悄悄躲在这静观其变。
跟在憎痴长老之后入内的,也是路栖云打过交道的,那客栈里的掌柜,他此时也将面具脱了,漏出一副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脸来。
“就是他就是他!把我骗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客栈,骗我喝酒!”
“你是怎么被骗过来的?”
鸿雁有点不好意思,“…天性使然… 前一阵子有个相好的母鹤,长得可漂亮了,本大爷一心一意想跟她比翼双飞,她却想吃我。“
路栖云忍不住唏嘘的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管不住下半身。”
鸿雁此刻愤愤不平“说的好像你管得住。”他还等着路栖云回话,结果那人半天都没搭理自己,它一扭头发现路栖云少有的一副吃瘪样子阴郁的目不斜视。
掌教和护法已经入殿完毕,那四张木桌只坐了三个人,还剩下一张是空着的。
“唉,咱们到底怎么救沈琼玉?你还没告诉我呢”
“怎么救?”路栖云奚落道,“我准备把你朝着人堆一扔,你这么肥砸死一个算一个,我瞅准时机带着师尊跑。”
鸿雁刚要抗议,在路栖云杀人的眼神里又唯唯诺诺的,“那我… 我知道错了嘛….好歹…好歹带我一起走。”
路栖云叹了口气,“得了,师尊说有办法。”虽然沈琼玉这么说了,但是他根本也不信,没了灵力就算是修为极高的广寒君也只能任人宰割,“他们把抓到的人都从地牢里带走了,回去也找不到,不如先摸清楚这极乐之宴到底是干什么的。”
鸿雁还要说什么,突然被一股浑厚的气力打断,扭曲的声音如钟一般在广扩的山肚中回荡。
人满为患的大殿,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今日,某特谢诸位前来共赴我仙京祭典,诸位不远万里赶来行天道,是弊教荣幸,远来者方为客,也为与本教交好之人,还望诸位不必客气,同心共气共追仙迹。
掩天掌教正襟危坐,浓雾一般的脸上啥都看不见,也不知怎么的,身上那股子骇人的气息却仿佛倾泻而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谢掌教。”
“要不是掌教庇佑我们也不会活的这样逍遥自在,那伙子名门正派整日喊打喊杀的,托了掌教的福啊。“
“是啊是啊。”
“我等都是心甘情愿追随掌教。”
此起彼伏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掩天没有继续说话,用手指了指慕贪,后者心领神会的安抚着所有人的情绪,“诸位的心意,掌教大人都已知晓,这两日混入行天道的人不少,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鼠辈,在下抓了许多,今日趁着盛典诸位可做见证,我行天道与诸位嫉皆与他们势不两立。”
慕贪冲着旁边带着鬼面的弟子一扬下巴,“带上来。”
“是。”
能够通往大殿的总共有三条路,除去朱门入口之外,还有两条小路分别通往两间囚室,是从王座两边绕过去的。此时所有人都在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对弟子押送了七个人从囚室返回到垫中,压着他们跪在玉龙台下。
“还请这几位仙君交代一下来历吧。”
“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直被按着脑袋的年轻人挣脱开行天道弟子的手,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坐上的掌教,像是狼崽子似的,若不是现在沦为阶下囚怕是要直接冲上去咬破敌人的喉咙。
“小仙君气性如此大,我还没质问你心怀祸心,企图盗取我教至宝的事,你倒是先急了。”
“放屁!谁知道你们有什么狗屁宝贝。”
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憎痴托着下巴看着那带头在叫嚣的人。“嗯….脾气怎么这么大,我还挺喜欢的。” 她扭头冲着坐在玉龙台上的掌教撒娇道,“不如掌教将这小东西赐给属下吧,属下保证让他舒服。”
她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把刚才还刚毅的少年吓了一跳,“师傅说了,士…士可杀不可辱!”
“你师傅又是哪家的老古董。”
“家师是… 我凭什么告诉你!”
慕贪掏了掏耳朵“聒噪,你跟他争这些干什么。”
“你们这种歪门邪教人人得而诛之,哪怕今天就是把我们几个都杀了也会有其他千千万万正道人士将你们诛杀殆尽!我不怕死!”
“对不怕!”
“你要杀就杀!”
慕贪摇了摇头,“这时候叫的倒是欢,一会有的你们哭。”他回身给一直没有说话的掌教施礼,说话的语气也缠在了一些小心翼翼,“掌教,您看….”
高高在上的那人此刻成了主掌生杀大权的人,追随他的谨小慎微,怕一个话说错惹这位大人生气,而与行天道站在对立面的人却无时无刻不想将他除之后快。
殿内一时间,都是那几个被压着的正派仙君的叫嚷声音,他们的年纪都不算大,一看就是被正道冲昏头脑不自量力企图诛杀邪修从而扬名立万的。
掩天双手交叉,扣在身前,沉默了半晌,冷然道“那便随了诸君的愿吧。”
几句话之间就决定了面前几人的生死。他伸出手,掌心内逐渐浮现出来一只棕色的小瓶子,慕贪得了受意,上前来取,而后亲自将瓶子内的药丸一颗一颗硬塞进了那几个人口中。
“咳咳咳,妖教!你给我们吃了什么东西!”
掩天缓缓站起身来,君临天下似的站在高台之上,他怜悯的看着这些执迷不悟的人,像是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不同而人不明,这世间的路多了走的人便觉得自己脚下的路才是对的,非也,既然无路,踏路而行,某愿意破了这虚幻之境,降真正的生存准则展现给各位,那是某仁慈,是魔尊仁慈,诸位,非我道,其心必异,该诛。”
他冷笑一声,“诸位求死,某哪有不允诺之理。”
“啊!啊啊啊啊!”
几声惊叫传来,惹得所有人都看过去,刚才还在叫嚷的几个人不到片刻浑身像是用热水浇了一通,皮肤变得通红,从皮肤下顺着灵脉流淌的血液就像是烧红的岩浆,皮肉翻飞。
“救命啊!救救我!我不想死。”
“啊好疼。”
方才的少年周身蒸腾起白色的烟雾,七窍流出来通红的血液,那血带着滚烫的热度的将他的眼睛烧瞎了,一张口吐出来的也是蒸腾热气的血,落在兽皮地毯上,高热烧出来一片窟窿,混着皮肉烫熟的味道。
不过一瞬间,这几人便被烧成一滩血水,骨肉踪影全无,分不清楚片刻前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