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捏泥人化作神州大地上的万千生灵,起初三界和睦,万物复苏,凡人在人界中男耕女织,勤恳度日,人人心思纯澈,后来神族疏于治理,直到酿成大祸之时才发现,那些人变了。
人心阴暗,**扭曲,滋长出的煞气弥漫,最终催化了魔族的诞生。
从此人间大乱。
万物相生相克,天道便随之而来,魔族肆虐惹的三界苦不堪言,归墟便是让所有一切重新归于原点,世间生灵皆泯灭,天地重新合在一处,世界回到混沌时期,女娲为首的众天族不忍看此惨状便公然抵抗天道,归墟到来之日,女娲用灵石补天,滔天洪水泛滥,多位神族陨落,换来了三界依旧。
可是经此一回,不周山已塌,擎天之柱既然已无,下次若是再到归墟日,便无法撑住天地不合。
三万年间,上古神族消声灭迹,先神时代诞生了两位神族。
经过万年演变,凡人并未像一开始神族期盼的一样重新回到心中向善的模样,相反,随着逐渐繁衍,他们对于土地的使用,牲畜的圈养都开始产生争执,人与万物的对立,人与同族的对立,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交恶,越来越多的黑暗降临在四陆上。
各色人心的幽暗诞生了魔族的统领者,魔尊鸣沧。
在他的统治之下,世道越发混乱,冬日路边饿死骨,春来骨上生野草,是凡人的欲念滋养了他的出生,更是他们的内心的阴暗让鸣沧逐渐壮大。
再后来,归墟果然又来了。
神族完全可以自保,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归墟伤不了神明,只是会让一切回到最初,陆地上没有生灵,也就不会有魔族为害苍生,可是扶光却犹豫了。
因为游历路上的那个小女孩。
身陷囹圄心中却仍旧有爱,那样的生灵缘何不能生存在这片广阔天地间。
在第二次归墟来临之前,扶光将自己的灵力一分为三,其一熔炼到法器当中,用自己的并蒂莲造成一座伏妖塔用来镇住万魔,其二将自己的灵力度到玉石中为了修补天漏,其三留于自身与鸣沧一战。
那一场战斗打的昏天黑地,最终在临渊相助之下,他才能用计骗鸣沧入伏妖塔。
再后来他学女娲,用灵石补天,又以自身躯体化为玉昆山来支撑天地,也成了连通仙界与凡界的唯一通道。
“魔是来自人的阴暗面,凡人的恐惧,贪念,**越重,魔的煞气就越重,他们杀不死,抹不灭,只要凡人还活着,他们就能一直存在。”扶光缓缓给沈琼玉讲了这段历史,将人与魔的关系说与他听,“你身上有一丝龙族气息,是他们已经改过自新重归天地了吗?”
“……”沈琼玉肉眼可见的慌,他在路栖云身边呆的太久了,与他身体相贴也太久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情事让他的躯体沾染了路栖云的味道,“….没有,他们破了封印,屠了蓬莱。”
沈琼玉缓慢的将青屿灭门之事讲给扶光听。
话音落,扶光沉思,“是我错了,当初时间紧迫,我便草草出手将整个龙族封印,现在想来,是我过于武断。”
若是论迫害,龙族也不得不屈膝在鸣沧麾下,他们桀骜不逊,是上古神兽,如此高贵的身份却被一个魔物随意驱使。魔族天生便带有蛊惑和控制的能力,他们可以操控龙族的意识让他们不得不沦为手下爪牙。
龙族怎肯,可是他们反抗不了鸣沧便找了另外一个法子。
因为凡人欲念才会催生出魔,那么只要没了凡人,便不会再有魔族。
龙族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凡人赶尽杀绝,凡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必定会受到屠杀,五洋贯穿四陆,每一条河中的水都是鲜红的,那些死去的人堆起来尸身如同山一般高,扶光自然不能任由他们滥杀下去,所以才会出手封印龙族。
他想让龙族思过,却不成想适得其反。
“如今..他们又成了魔族的附属物?”
“….是。”
扶光叹口气,顿了半晌,突然问道,“你也觉得我想要阻止归墟是错的吗?是不是天道任行,重归于始才是对的?”
他原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此刻沈琼玉在他身上却看到了颓败,就像是深冬凛冽的雪混着冰冷的空气被吸入鼻腔之时的味道。
“你做的没错,这就是为何我现在在此处。”他坚定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能渡过归墟之法,如果当初是我,我也会给苍生一个机会,我愿意相信大多数人还是一心向善的,至少….我见过。”
沈琼玉见过的,虽然贫苦却仍旧努力活着的人,自己力量渺小却仍旧去帮助别人的人,家境贫穷却仍旧施舍一碗粥的人,心中期盼明日灿烂的人,许许多多的人生存在这世间,他都见过的。
没人能去剥夺他们存活的权利。
天道也不行。
“还请扶光仙人指点迷津,教我如何破解归墟。”沈琼玉言语认真,他重新站起来极为郑重的撩起衣袍面朝扶光跪下来,双膝并立,背脊挺直,“我要去救他们,我….要去救他。”
沈琼玉的行为似乎在扶光的意料之中,他平静的转过头来,“看来,为了救他们,你什么都能付出。”
“是。”
“就算命也行吗?”
沈琼玉毫不迟疑,“若是我一条命能担下万千生灵,我自然愿意。”
扶光审视他良久,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他边拍自己的膝盖边点头,“好好好,那就拿你的命来换吧。”
………………………….
方寸之地。
天地间云起风涌,远处山河崩塌,海水泛滥,一路从沿海开始向内侵袭,大雨如瀑,形成一道幕帘,砸的人不能视物。
沈琼玉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内心却如洪流迸发,灼热而炙烈。
“不是的…”他轻轻呢喃,“你我… 都是局中人罢了。”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路栖云听见了,可他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很是悲伤,路栖云甚至觉得若是现在去尝尝沈琼玉,他整个人一定都是苦的。
仙君凝眉,稍稍仰头,避雨咒从额头开始解去,一丝微凉的雨水落在额心,而后护避彻底散去,沈琼玉整个人暴露在大雨中,倾盆而下的雨滴砸在身上甚至有些疼,转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打湿了。
从没这么狼狈,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落水狗一样,头发衣服都是湿哒哒的粘在一起,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入眼眶中,他那双湖泊一般的眼睛在迷茫过后坚定的望向路栖云。
眼睛眨动之间,雨水顺着两颊滑落。
路栖云竟然觉得有一丝心疼。
“你…..”他下意识探手想要走近沈琼玉,可是内心中却涌出一种动摇,他不应该这么做,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杀了沈琼玉。
“从前是我对你不好,我将你带回来却未曾时时刻刻看顾在身侧,你我师徒离心全是我一人所致,自始至终我从未怪过你,前尘尽了多少无意,唯有现在,你能不能听我的。”沈琼玉的语气疲惫异常,“伏妖塔万不能破除。”
沈琼玉还想他能念着往日师徒情分劝他就此罢手,可谁知路栖云眯起眼睛面上根本不在乎。
“你还当自己是我师尊?”路栖云恶劣的笑,“最烦你们名门正派这幅嘴脸,满口仁义道德,不过…你装的倒是还有几分像。”
沈琼玉嗅到了一些不对的味道,“…..路栖云?”他试探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本座的名讳也是你这种卑劣东西能叫的?”
“……..”沈琼玉注视着他的双眼,他突然发现,路栖云的眼睛不再是金黄色,而是变成了如血一般的深红,这么明显的变化,为何一开始没有发现!沈琼玉警惕的伸手挡在身前,五道灵符分布在周围,“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这都能发现?“路栖云垂目扫了一眼自己,“是本座哪里装的不像吗?”他突然运起灵力一掌拍过去,灵符与之对抗,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威压,“这具身体,本座用的极好。”
沈琼玉不敢大意,他现在覆着刻魂,自己的修为和灵力大增,与路栖云对峙一时半会也不会落下风,两人在雨幕中交手,身形快至出现残影,原本控制着众人的威压一下子撤出,趴在地上的人终于可以动了。
“我去帮琼玉!”萧怀逸一个口哨叫来麒麟,他腿还没迈上去叫宋时雨拉住了胳膊,“你现在去只是给广寒君添乱!”
宋时雨说的没错,天上那俩人的境界与他们不是一个层面,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路栖云的威压一撤,不论是修士还是魔族都能动了,刚才寂静下来的战场又爆发出来了剧烈的斗争,呐喊厮杀,成团的黑烟在大地上绽放,红色的血蔓延进地裂之中。
水….涨上来了。
天边漏洞还在倒灌着海量的水,瓢泼大雨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一场浩劫,他们是拼上所有想要去抵挡的。
宋时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先把杂兵清理干净了!再一起去帮广寒君!”她说完又御剑冲入人群,萧怀逸没做迟疑,麒麟与他相携,祥瑞之兽幻化出灵相来,变成比自己本体大几十倍的样子,爪子一拍便能将邪修压成肉泥。
没人注意到,魔族来往的裂口并没有完全消失,天边大大小小的黑色缝隙仍旧张开着。
两道人影从裂隙中飞出,很快便隐匿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