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及 第52章 仙门大考

“后半夜，贫道可是捂着耳朵入定的……”南枝蓝弯下腰，手撑床榻，牢牢地盯着白及。

白及转身埋在被子里，打断她的话：“蓝师姐！”

“不过他无情道已破，宗门长老们绝不会放过你。”南枝蓝眼睛弯成月牙状：“但你们可以回灵槐岛，他做他的少岛主，你做你的少岛主夫人。”

白及从被窝里探出头：“她无情道为何会破？”

南枝蓝理所当然：“他情根已种，色戒已犯，无情道自然破了。”

“我……我害了她！她……她定是去戒律堂！”白及大骇：“我要去找她！”

南枝蓝拦住她：“你个凡人，去了还不被捏死.等着师姐，我会会他们，我倒要看看，宗主的爱徒，他们会如何磋磨。”

白及一整天心神不宁，司灼大清早便去练剑，怕是在诓她，而是独自受罚了，她待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也不敢去前山。仙门大考刚结束，山门世家还在千珏宗多有停留，她若出去，撞见了谁，又是一阵风波，而今她为一己私欲，闯出如此泼天大祸，她是不是又害了司灼？

可她没办法，不是她，还会有其他白氏女。可她只有司灼，若是司灼也不要她了，在这世道于她若烈火烹油，她如何能活？

若她也能修仙，也能做自己的主，她哪会自甘下贱夺妹妹的夫婿，又何必再给司灼下药！

白及将手臂咬的全是齿伤，血腥味和疼痛逐渐让她冷静了下来。

若真被逐出千珏宗，在此之前，她也要看遍所有藏书，求上天垂怜，以谋后路。

*

夜色融融，大地昏睡。

南枝蓝来之时，白及端坐书案，以指沾水，反复练习，努力背下生涩的符文。

南枝蓝翻窗而入，漠然看着白及画符。

看她神情恍惚，白及焦急万分：“蓝师姐，司灼她！她如何了？！”

“她在练剑。”

“练剑？长老们罚她练剑？”

“戒律堂未有半分动静，我在第一峰找到她，但观她苍茫剑意，道心依旧。”南枝蓝有些茫然：“她的无情道没有破。白及，她的无情道为何没破？”

白及却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谢天谢地，神佛保佑。”

“我问他，昨夜和你已然破戒，为何道心依旧？他却答：他修的道与我不同。无情道并非绝情，而是大爱无情，对万物有情。他对你之情，与对众生之情相同。他爱你，与爱众生相同。”

南枝蓝眉毛拧成一团，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后久久没有动作，白及拿手晃了晃她的眼睛：“蓝师姐？”

“可他对你起了邪念！做了那等事！如何又能无情？”

白及却彻底放下心来：“可能这便是书中所言：无恶我，无欲我，唯真我。司灼她对我没有邪念，她只是成全我，成全自己。”

听完白及的话，南枝蓝咬着手指来回踱步半晌，似乎完全不解这话是何意，只得出一结论：“也就是说，他道心依旧？！未有半分动摇？！”

白及点头。

“无情道？并非绝情？”南枝蓝忽而笑了，笑得几分疯癫，她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嘀嘀咕咕：“有意思，有意思极了！原来无情道一开始并非绝情绝爱，是先有情再无情，是我只知散修们杀妻证道，是我着相了！哈哈哈哈哈哈！着相了！哈哈哈哈！”

此刻的南枝蓝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虚无缥缈的温润，陌生的让白及有些毛骨悚然，她转身，眼睛成了一条缝：“白及，你也去修无情道吧。司灼那是太上忘情，那不是真正无情道，你杀夫证道！以万物为刍狗，对万物无情，才是真正的天道无情……然后师姐教你由无情入无相！”

她的话颠三倒四，白及却听懂了：“蓝师姐，你修的可是无相道？”

南枝蓝双眼放光，她正视白及：“千妙真人一陨，师尊便着相了，我劝师尊，着相有何不好？破相进而无相，师尊问我的道是什么。我言：‘万物有情，天道无情，顺它者，为畜为蜉为魔为鬼为仙为人，而我便无形无相无我，我即是万物，万物即是我。此为无相道’。”

南枝蓝敛了神情，眼睛却没有半分笑意：“司灼的无情道，表面是万物有情，却是入因果而避因果，他若真有情，便会同我师尊如烟仙子般着相了，若他无情便会和无尘一样。无尘杀了他师妹才无情道大成，他是有情而后忘情。不破不立。”

南枝蓝偏过脸，碎发遮住了她的神情，她漆黑的瞳孔变红，周围的眼白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线，那些红血丝如蛇行般在她眼眶里乱蹿：“可我偏要破了他的无情……”

她看着白及的腹部：“若你有了子嗣，我要看看他如何避因果……还是他连孩子也不要……”

白及打断她：“没有子嗣。”

“什么？”

“我们不可能有子嗣。”白及垂下头：“她是女子。”

南枝蓝把头发别过耳后，露出极为阴鸷的一双狭长的眼，却堆着满脸阳光般的笑意，柔声问：“白及，你说什么？”

*

白及曾痴迷于高山为自己哗然，而今看着司灼寡言少语，她为人清正自持，受此重伤，是因公救人，可如今被自己几句话，弄得神情恍惚。

许是犹在耳畔的誓言作祟，这诅咒般的结契，断了她曾经的仙梯，却也成了白及不忍。

如今，白及只想离她远些，再远些，最好无一丝交集。

“少岛主天生仙骨，腰佩上古玄铁之剑，师承无尘仙人，修的是至纯混沌千珏剑意，十九岁金丹期千古第一人。既然大爱无情，也别失偏颇，切莫因断不了对家母的执念，破了你的太上忘情。”

刚说完，就有人敲门。

“谁？”

“客官，东西送到了，小的给您搁门口了。”店小二动作麻利，很快就将干净的衣物和早餐送来，白及出门将剩下的灵石给他，自己端着司灼的衣衫和食物又转身进去。

司灼还坐在那，她乌发混着凝结的血块蜿蜒，道袍也散开，无力搭在椅子上的手腕露出交叠的剑伤，宛如美玉破损，一改往日不可亲近的肃穆之感。

高岭之花理应端坐神坛，不染尘埃，而不是如今这般目光飘忽，一言不发。

看着她，白及叹了口气：“莫因蜀中白氏的那点情义，断了自己的登天梯。”白及将东西放下便出门进了隔壁房间。

*

一进门，就看到苏晴和白意安因衣衫吵嘴。

“这件蓝色的是我的！”

“你半块灵石没出，有衣衫就不错了！还敢挑颜色！”

白及不理会她俩，坐着开始喝稀饭啃馒头，看着两人扯来扯去，等她用完餐，两人还在扯。

“苏晴，给她。”白及朝她使了个眼色，苏晴一下就委屈了。

“凭何给她？！”苏晴死死拽着蓝色衣衫不放手。

“苏晴，一件麻布衣衫，你真的喜欢？还是只是想同她争？”苏晴被看穿了心思，但还是不愿收手。

“你的气海不稳需要时间，而且一个月后就是仙门大考了。”白及起身推开折叠的屏风挡住浴桶：“有这功夫，洗个热水澡然后快些歇息。”

听到仙门大考后，苏晴松开手，捡起旁边的青色衣衫，得意洋洋地朝白意安做鬼脸：“有些人可参加不了~~”

白意安死死捏着蓝色衣衫，脖子气得通红坐在白及身旁，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稀饭馒头许久，似乎快哭了，她摸了摸肚子，然后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塞到最后塞不下了，又吐出来，大吼道：“谁要吃这些腌臜物！等司灼伤好点，本小姐就带他回千珏宗！”说着盯着屏风身影快盯出个洞。

“不参加就不参加，谁稀罕！”

“不，你要参加。”白意安错愕转头，眼睛差点被白及戳到，她脖子往后缩了缩，眼看着白及伸手缓缓往前轻触她的眼皮，似乎在欣赏她的眼睛：“仙门大考你得去。”

白意安小心翼翼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手放下来：“我参加不是找死吗？”

“你不参加才是找死。你小叔千方百计要你做个庸人，无非是杀猪时，动静能小些。所以你才赖着司灼，拼了脸面也要闹得天翻地覆，人尽皆知，不过是求生本能。”白及捏着她的脸，逼着她正视自己：“可这只能成为笑柄，死了别人也只会说‘那疯妇终于消失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白术云已死，他参加不了仙门大考了。这件事不久就会传遍山门世家，而你卖了千珏宗人情，上千珏宗替了他，名正言顺。你救了司灼，自有千珏宗和灵槐岛为你撑腰。大考中若能一战成名，再蛰伏等候时机，等你小叔一死，白氏新任的族长，舍你其谁。”

好一条顺遂的康庄大道。

白及的眼睛深得可怕，里面全是蛊惑人心的野心，明明是九死一生的荆棘之路，可她的声音那么轻松，那么坚定，让白意安心如擂鼓，难以抑制。

白及，这个她无数次想杀的凡人，提着灯一步步走来，拆了她的金簪玉燕，褪了羽衣华裾，握着她的手，给了她一把刀：“承认吧，白意安，你从来不想当什么宗门大小姐，也不想嫁给司灼。你真正想要的是整个蜀中白氏向你低头。”

楚王山的高阶杀阵中，白及炼了对她死心塌地的八尾魔狐，对魂奴不满，自己的心脏也是说捅就捅。少岛主夫人的位置，她不在乎。也不屑于自己矫情兮兮的誓言。

白意安低下头颅，她眨了眨眼，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顺从和臣服姿态，她将下巴放在白及的掌心，偏过脸如小兽般蹭着白及的掌心，心跳愈加不受控制，可她的情绪却未曾泄露半分：“姐姐，那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白及轻笑：“我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要山门世家全都匍匐在我脚下。”

*

注：

三相：破相，着相，无相

简单来说，破相：看破世俗红尘

着相：陷入执念，被表面迷惑

无相：不受制于任何形式躯壳，无形无身亦无我。

不是我更新慢，我一章要写五六个小时……卡文卡的难受。都十六万字了，白姐还没到筑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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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仙门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