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及 第21章 游鱼琵琶

阵法的外部的火渐渐微弱下来，若不能再熄灭前赌一把，等阵法失效后，猴面嘲加毒蛙扑上来，她们连骨头渣可能都不会留下。

完颜苏莲千头万绪，焦躁不安，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白及吸引，明明是和上辈子相差无二的音容相貌，除了神魂不死外，如今的白及也不过是一介凡胎，甚至本该和司灼的婚约也没了。

谁都可以一只手指碾死的凡胎，如今狼狈不堪，因为羸弱的身体，虚弱得双手连弓箭都拉不开，这么个连件法器傍身都没有的凡胎，光是站在这里，却能给她莫大的安慰和信心。

白及静静地看着她，凌乱的发丝垂在眉弓前，漆黑的眼眸被黑发挡住，平添了几分妖异

完颜苏莲转脸看着外面猴面嘲，咽了咽口水：“我……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此话一出，白及愣了一下，但她分神还没有一刹，就被完颜苏莲撕扯她袖子的动作弄回神了。

看着白及古怪地盯着她，完颜苏莲笑了笑：“我这身贵，一块毁了，一身衣服都得重做，灵石不是问题，问题是做这衣服的仙姑仙逝了，你这里衣不值钱……扯一两块没事的，到时候我赔你一件……不一百件！”

白及无语闭眼。

完颜苏莲浑然不觉，她拿布绑住一只眼睛，捂着嘴小声对她说：“我这只眼睛识物模糊，看不清楚那些怪物，也就不会害怕。”

白及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靠近完颜苏莲说了几句，但温热的气息弄得完颜苏莲耳朵发痒。

完颜苏莲欲拒还迎地推搡她：“你弄得我难受，声音大点嘛。”

白及气笑了，她恨不得掐死这个傻叉，但还是憋住低声说：“这群猴面嘲听得懂人话，你想让它们也知道计划？”

完颜苏莲：“他们还听得懂人话啊?”说完连忙靠近白及：“那我们小声点。”

白及闭眼又吸了一口气。

她脑海里闪过曾经一些屈辱的画面，以前为了讨好那些修仙之人，白及自告奋勇下过很多次石窟，替他们杀毒蛙，当猴面嘲的诱饵……但却还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对他们来说，仙凡犹如云泥之别，但那些可恶的嘴脸都比不上一个完颜苏莲让她憋火！

白及再次按下想掐死完颜苏莲的手，“明白了吗？”

完颜苏莲不好意思地摸耳朵：“刚才太痒了，没专心，你再说一遍。”

白及仰头看石璧，极力克制扭曲的表情。

*

两人商量完，便不动声色地将阵法的东西装回空间戒指里。

而白及后退了几步，靠在墙壁合眼装睡，实际背着手数着箭的数量，而完颜苏莲躺在地上假寐，实际捂着嘴嚼咽着丹药，因为怕苦，又往里面塞了几颗甜枣。

长时间的蹲守和监视，猴面嘲们也有些犯困，它们眼看着阵法能量越来越弱，便有些放松警惕。

石壁上的落水，滴滴答答，在这肃杀的气氛里，给人缓解了些紧绷感。

恢复些许体力，完颜苏莲低声念了个口诀，右手一挥狐尾绫变成了一只满是倒刺的骨鞭，她鱼跃起身冲出去，卷起地上的猴面嘲的尸体就往火阵里丢。

只一瞬，正对着完颜苏莲倒挂的猴面嘲便苏醒，它脸上的尖毛陡然竖立起来，绿色的眼珠突出，发出凄厉又愤怒的尖叫。

因为一边耳朵少了只鲛珠，猴面嘲的声音攻击，让她眼前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后，还没来得及行动，所有的猴面嘲都惊醒，它们争先恐后地朝她扑来，势必要将她撕成碎片。

完颜苏莲赶紧用鞭子卷起另一只猴面嘲的尸体嘲阵法扔过去，却被腾跃而起的猴面嘲拦住，它旋转着身子将拦截的同伴尸体借力后摔在了完颜苏莲的脸上。

尸体的血糊了她一脸，恐惧和恶心让完颜苏莲完全忘记自己该做什么，她转身想往阵法里跑，但火阵前蹲站着穷凶极恶的猴面嘲，她只能往前跑，但身后成群结队的猴面嘲又紧追不舍。

白及脚撑弓射箭，替她挡下来几只差点扑到身上的猴面嘲。

“冷静下来！完颜苏莲！”

“你在做什么？！”

“不要跑了！尸体快甩进来！”

白及一边射箭掩护，一边扯着嗓子提醒她，可完颜苏莲只顾着绕着石柱走，一边扔掉跳在自己身上吸食灵力的毒蛙，一边躲避猴面嘲，她刚绕着一根石柱走，那石柱便被猴面嘲打碎，石块飞溅打在了她的额头上，绑好的布条也顺着血痕滑落下来。

白布掉落，而猴面嘲近在咫尺。

那丑陋又可怖的阴森猴脸，还有那突兀的獠牙，把本来还算冷静逃跑的完颜苏莲，吓得狂奔如犬。

偌大的石窟内，她跑得快要窒息，急促的喘息拉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冷汗密布，呼吸也沉重剧痛，下腹抽搐般，而额间的青筋因为它们的声波攻击似爆炸般直跳。

白及拉弓射箭掩护，可完颜苏莲却不管不顾且越跑越远，直往黑暗最深处去。

白及嗓子都叫废了，也唤不回完颜苏莲。

冷静，冷静……

冷静他大爷的，这大傻叉！

完颜苏莲一边尖叫一边跑得精疲力尽，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朝前面扑了过去，后面追赶灵肉的毒蛙也尾随而至，发光的蛙背照亮了前面的黑暗。

这不亮还好，一亮直接把完颜苏莲吓哭了。

满地的累累白骨，前面是巨大又腥臭的黑色湖泊，四周裸I露的地面根覆着粘稠的青苔，而四周光亮可见处，石壁石柱上面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未知爬行虫。

身后是一群呲牙咧嘴的猴面嘲和恶心的毒蛙！

这……进退两难间……

完颜苏莲只能跟着本能边爬边哭，如废犬般，但一只爪子抓住了她的脚，她往后回头，是冲过来想要一口咬死她的猴面嘲。

她汗毛直竖，吓得尖叫，而猴面嘲朝她扑过来就快要撕碎的她的那一刹间，却突然瑟瑟发抖，然后如见光的蟑螂般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了僵化无法行动的发光毒蛙们。

完颜苏莲看着地上慢慢腾起的巨大的影子，另一种巨大的不安，惊惧猛然席卷，四周的温度猛然下降，明明不该，但她还是僵硬地回头，然后看着身后从黑暗湖泊里慢慢升起的将近两丈高的巨蟒，额头冷汗密布，整个人吓得已经神经萎靡。

她往后一退，巨蟒的嘴瞬间裂成了六瓣，每一瓣两边都是重重叠叠的尖锐蛇齿，它慢慢从水里钻出来，流淌的黑色水波推开了地上的白骨，往下看整个蛇腹居然长着密密麻麻的人手人脚，如同巨形蜈蚣般行走着，发出骨头挤压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冲完颜苏莲张嘴，巨大的嘴巴里喷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沼气和比凄厉惨叫还尖锐的蛇鸣，腥臭的蛇气带着乌血喷了完颜苏莲一身。

完颜苏莲瞳孔极具紧缩，她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但身体根本不听从指示，四肢灌铅般重如千斤，只能浑身瘫软在地上。

要……要……要死在这里了……

爹……娘……师祖……叔叔们……你们在哪里啊……

完颜苏莲强迫自己动起来，手指颤抖间抓到了什么东西，狐尾绫？！对！这是她出生之日，叔叔们用九尾狐的九根尾巴骨连接做出的法器，还培养了它的器灵意识，让自己时刻带在身边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狐……狐……”她刚开口，却因为巨蟒又一尖锐鸣叫，让她吓得浑身簌簌发抖，眼泪鼻涕直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完颜苏莲娇生惯养，从未受过刻苦训练，因为有鲛珠在，精神系的攻击也未曾训练过，现在她失了一只鲛珠，又碰到巨蟒用于麻痹猎物的锐鸣，除了乖乖等死别无他法。

巨蟒身体笨重，上岸有些慢，它嫌弃地伸长脖子朝完颜苏莲嗅了嗅，转而立起身来，让蟒腹的侧面满是黑色咒枷的人手，却试探猎物的灵肉气息，人手人脚们，急切又贪婪地揉搓着完颜苏莲的身体，似乎在欢迎这个新来的伙伴，而被无数黏糊肮脏的手摸着，完颜苏莲悚然惊惧间快要吓晕。

偏心脏又砰砰砰地剧烈跳动，提醒着她，这样的死亡一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她动弹不得，无力瘫在白骨上，浑身被人手人脚带着的黏糊湖水弄湿，又恶心又绝望中，她居然想的是，早知道出门前就换身衣服。

就在巨蟒低下身子，张嘴准备吞没完颜苏莲的时候。

一根带着闪电的回旋镖扎进了巨蟒的头上。

“趴下！你这个蠢货！”

完颜苏莲倏然两腿一跪，弯腰抱头，带着闪电五只横箭齐发擦过她的发顶，射中了巨蟒的眼睛，巨蟒吐出血淋淋的舌头往后倒去，蛇尾癫狂般左右甩动，而地上水里的白骨和毒蛙被蛇尾扫地似的四处飞溅。

完颜苏莲埋头在地，捂着后脑勺，白及拖着弓，冲了过来，抓起她的头发，逼迫着她仰脸，完颜苏莲一句白姐还没喊出来，就被啪啪抽了两耳光，“能站起来不？”

完颜苏莲傻不愣登地看着白及。

“让你弄几具猴面嘲的尸体，好炼制傀儡，你他爹的居然把蟒俑惊醒了!”说完就捏开完颜苏莲的嘴，强行往里面哐哐倒丹药。

她一边给完颜苏莲灌水灌丹药，让她恢复灵力，一边和她解释：“这是吞噬了无数怨灵的蟒俑，非金丹修为不可杀，但它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怕雷电。”

说完，将她扶了起来，站在她的身后，抓着她的两个手腕，捏着她的手腕，“凝聚灵力，跟着我念！”

完颜苏莲宛如个巨大的提线木偶，她的手被白及带着手掌翻转又摊开合十，意念集中，剑指蟒俑。

“掌十方万物，唤八方天地。”

“掌十方万物……唤……”

“唤八方天地！”

“唤八方天地。”

“雷神敕令！束！”

“雷神敕令！束！”

蟒俑被射伤了眼睛，还没恢复过来，就被金蓝色的雷电宛如锁链般捆住了笨重的身子，它疼得在地上凄厉哀嚎，蟒身翻涌间压断了身上的人手人脚，断裂的手脚飞舞的四处都是，完颜苏莲哪里见过这么刺激的大场面，没忍住弯腰开始呕吐。

白及眯着眼睛看着四周，寻找生路。

完颜苏莲吐完，惊魂未定：“怎么办？怎么办？”

白及看她就心烦，气得伸手又扇了她两个耳光：“你的法器呢？让它找路啊！”

完颜苏莲这才反应过来，后手一甩，鞭子又变成了狐尾绫：“开路！”

完颜苏莲呼吸困难，御火术微弱的跟着她俩四处碰壁，她一边捧着浮在空中照明的火焰，怕她灭了，一边还得闭着嘴巴，等着白及帮她扎死四处乱跳的毒蛙，而手持断骨匕首的白及，整个人看起来带着股神经质般的阴沉，好似她乱说一句，那把匕首扎的就不是毒蛙，而是她了。

但也由于惊醒发狂的蟒俑，所有的猴面嘲都躲起来，除了三五扑过来的毒蛙，两人目前还算安全。

不知道第多少次碰壁，又走到了头，狐尾绫转了一圈飞了回来，完颜苏莲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白及忍不了她了，啪地又是一巴掌扇过去：“说话！”

“狐尾绫探了几圈了，真的没路了。”

白及冷漠地看着完颜苏莲，太过阴鸷的眼神让她背脊汗毛直立。

“你知道蟒俑为何物？”

完颜苏莲摇了摇头。

“飞升失败的蛟龙蜕蟒，彻底魔化，因怨气太重，被它吃掉的所有生灵皆无法进入轮回，神魂永久禁锢在蟒俑上，成为它身体的手和脚。”

完颜苏莲错愕惊恐地看着白及。

修仙之所以令凡人心生向往，就连始皇帝都死在追寻长生之路的途中，便是因为修仙之人，无生老病死。

尤其是山门仙家的天之骄子们，与六道轮回中苦苦挣扎的众生灵不同，他们自灵肉中生魂，灵魂中刻着家族的族徽，即使被肉身被夺舍，鸠占鹊巢者也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灵魂即使堕入六道轮回，也终会回归家族。

这便是他们有恃无恐，敢四处惹祸的根本缘由。

白及露出个温和的笑：“你说，这么多神魂，还会互相吞噬……”

看着完颜苏莲彻底被吓呆，白及收住了后面的话，转而道：“现在知道你叫醒了一个什么怪物？”

完颜苏莲点了点头。

可白及还来不得说完话，那蟒俑已经摆脱雷电枷锁，跟随着味道追踪而来。

白及看着远处的巨大影子，她拉着完颜苏莲躲在角落里，小声说：“有路。在那蟒俑住的水底。”

完颜苏莲猛然摇头，“我……我不会游泳。”

白及咬牙切齿：“那你就死在这里！”

完颜苏莲又开始哭，可白及连扇她的气力都没了，她叹气小声说：“不是说歃血结契后，我可以用你的狐尾绫吗？”

完颜苏莲傻不愣登地看着她。

看着越来越近的影子：“快啊……等酒等菜还是等死呢？！”

完颜苏莲也听到了蟒俑靠近的声音，她掏出靴子里的匕首，在自己和白及的手掌划了口子，念咒间将两人交融的血滴在狐尾绫上。

白及看着越来越近的蟒俑，来不及了！

在完颜苏莲结契间，白及将狐尾绫缠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和完颜苏莲的腰上。

刚缠好，一股令人神经发麻的鼻息喷在两人身上，一抬头，凶相毕露的蟒俑已经慢慢立了起来，离她们不过两丈，受伤的蟒瞳里清晰地倒映着两人的脸，它吐着腥臭的蟒信子，猛然张大嘴巴，发出尖锐凄厉的鸣叫声。

白姐：吓一下，又哭啦？他爹的，（啪地一巴掌扇过去）（算了不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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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游鱼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