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这么说,夏天得招多少蜜蜂啊。”桓喜回过神儿来,顺着端木芷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谷行良自个儿已经编折了好几朵草花,插在地上,远远看过去还真像这么回事。于是便乐了,凑近拿起一支瞧瞧,道:“你这花编得还真有趣,摆个摊子卖钱也不为过。”
“幼时家里教的,村中人人都会,后来闲来无事总喜欢折着玩,便日渐熟练了。”谷行良手上不停,又折出一朵,回身递给不知何时出现的蔡婆婆,“多谢婆婆的饭菜,与我小时候的味道很像,很香。”
桓喜吓了一跳:“蔡婆婆!你什么时候来的?”
蔡婆婆不答,也没接谷行良手中的花,环抱双臂,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三人能吃,却已将家中的菜尽数吃光了。小混蛋,若下午不想饿着,便快些买菜去!”
时间还早,桓喜也不想饿肚子,于是只能出门买菜。她一人收拾收拾出门,端木芷自然而然地跟上,谷行良当然也不好干坐着,虽然买个菜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但三个人还是一起走在了市集之中。
市集热闹,但桓喜无心理会——因着张儒,昨日已死了两个人,身上均插有一支天仙子,当是一人或一个团伙所为。如果不尽快找到凶手,他接下来还会杀死多少人?她走得看似悠哉从容,实则内心焦急,眉毛在不经意间已然皱起,急躁得几乎抖腿,但因着家教管束不松,依然只是端正地站在了菜摊子前面。
桓喜随口要了几样菜,付了钱,买得多,便让他们一会直接送去履顺坊桓家宅子。
“方才我将韦兄抄撰的张儒事迹尽数看完了。”端木芷看出她心里烦躁,于是轻声说道,“前面大部分多是事无巨细的琐事,后面几张则记述了张儒对于军队的补充与调动。他在此方面动作不多,多是配给物资与人员调动的记载。到最后一张纸,却记下了张儒曾调过一队兵马,其队正便是……杜镐。”
桓喜猛地转身:“然后呢?!”
“这页纸写到这里便满了。”端木芷道。
“队正……队正不过管五火,也就带五十人的队,官卑职小张儒不记得倒是正常……”桓喜喃喃两句,又忽然抬头,一惊一乍,“不对,韦左思怎么会抄到这里就搁笔!他是故意的……啊,肯定是我二兄指使他这么干,没准他那个时候就在监安司里面……等等,这么说,难道韦左思是特意给我们留了个门。”
桓喜懊恼极了,没形象地往地上一蹲,抓着头发低声哀嚎。她这模样,路过一个人便要瞧上两眼,连本在环顾四周的谷行良都走了过来,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桓喜静了少顷,蹦了起来,道:“谷兄,我觉得你可以去监安司看了看,应该很快就能将你的伙计保出来!然后……我买了挺多菜吧刚才?待会再来吃饭啊,你要不来,蔡婆婆可得生气。”
“好、好。”谷行良笑着摆摆手,便转身没入人群。
“你不想查案子了?”端木芷稳步站在一惊一乍的桓喜身旁,不动声色地问道。
“查什么查……嗯,反正我二兄大概已经查到更多事情了,他可厉害,肯定能解决这件事情。我非要跟着去,说不定反而只是添乱,让他们还要费心思瞒着我……”桓喜双手抱臂,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好好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走,我这就带你去买城里最好吃的点心!”
端木芷听见了桓喜埋藏在风轻云淡之下的磨牙声,自己也不知为何,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应声道:“好。”
端木芷通常只是微笑,桓喜这是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音来,即便只是轻轻一声。于是她好奇地转头看了看他,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抓起端木芷的胳膊,手往前一指,道:“冲!”
可惜他们跑了大老远,没能买到桓喜印象中全城最好吃的点心。
因为这家点心铺子变成了一间青楼,全城最大的青楼。
两人站在青楼门口,面面相觑。
桓喜摸摸下巴,假装自己没有尴尬:“我记着——好像,我**岁的时候,这儿还只是一家刚开不久的糕点铺子,什么时候,做点心的也能转行开青楼了……”
一旁路过的货郎搭茬:“嗨,这您二位还不知道,这糕点铺子是好吃,但是在五六年前就被人收喽。听说大手笔啊,出的钱够原本的店老板享福几辈子了,钱撒都撒不完!”货郎顺口一搭话,忽然在原地站下。他一边咋舌,一边顺势把肩上货郎担放下,问道:“二位买不买点什么?我这儿南北杂货通通都有,您看看!”
桓喜略看几眼,随手挑了根顺眼的簪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郎嘴上不停,还在称赞:“小郎君挑得好啊,待会你要是跟你旁边的兄台进这青楼晃上一圈,这根羊角簪通透水润,肯定能讨到不少姐姐欢心。”
被货郎一时认错,桓喜并不在意,但闻得货郎此言,原本正要将这簪子随手抛接的手却是停了下来,轻咳一声,将之好好收在了腰包之中。她买这东西,本只是想着模样不花里胡哨,弧度也适当,握在手里闲来没事到处戳戳应该很是顺手。
货郎卖了东西,赚了一笔,挑起担子又走了,但说的话却被这青楼门口拉客的给听了去,桓喜给钱大方,价格一口没讲,也被看在眼里。所以货郎刚走,这龟公又三两步凑上前来,弯腰拱手谄媚赔笑,开始给二人介绍起他这青楼究竟多好。
这人口才好,桓喜听了半天,还真有点想进去听个曲儿,再试试这龟公口中所谓与之前糕点铺子味道相同的糕点到底好是不好。她自己是没什么所谓,便看向端木芷,拍拍他肩膀,问道:“你介意吗?”
端木芷刚缓缓摇头,桓喜就大手一挥:“好!带我们进去吧!”
实则她心中还是略有烦闷,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三两步就与端木芷一同踏进了这从未进过的地界。
端木芷当然也没来过。
他俩跟龟公走进了门,被一路引到了二楼去。龟公知道他俩有钱,一心想着挣笔大的,没想到半路见了老鸨,老鸨往他们身前一站,声音千回百转:“哟,二位面生啊~”
桓喜一哆嗦,心想我俩头次进这地方,不面生才奇了怪了,一时又有点打起退堂鼓,觉得这地方自己着实不该来,闻言已退了半步。这半步,龟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与老鸨耳语几句,就见老鸨娇笑着让开了身子。
龟公赶紧赔着笑再引路,桓喜却忽然之间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老鸨虽然让开了身子,但并没有挪出太远距离,仍然站在一间房门门口。待走出两间屋门,桓喜再用余光去看,发现老鸨依然没动。
桓喜忽然点了点老鸨隔壁的屋门:“我瞧这间就不错,我们何必再走出这么老远?”
“哎哟,小郎君,那几间都被人包下啦。”龟公说着,引桓喜到了更远些的雅间,将门打开。这青楼的钥匙很是奇怪,每个钥匙都是花朵形状。还不待桓喜问上一两句,龟公便说一会领几个文雅的上来,让他们好好挑挑,转身就出了雅间。
桓喜追了两步,打开门却找不到龟公身影。她将门打开了一半,端木芷也走到近前,轻声道:“老鸨身后,门上挂着东西。”
定睛一看,可不是?桓喜趁着老鸨没注意他们这边,看得光明正大,喃喃道:“挂着一枝……天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