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阮蒙紧接着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可以帮我完成中德的遗愿吗。”
“等等不行不可以。”桓喜忙道,“你还没说,这位中德的遗愿是什么呢?”
阮蒙手指一动,将要抬起,又放了回去,叹了口气:“但是中德不想让我将他的遗愿外泄……嗯,而且我忘了将拓印下刻字的纸放在何处了。”
“你这记性……找过自己身上了吗?”桓喜问道。
“当然。”阮蒙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这记性,拓印下的字儿一个也没记住。不过,想必我来这蒲州城,总归是有缘由的吧。”
桓喜抿嘴,笑得无奈:“你……你问我?”
端木芷忽然接口:“我知道该去哪儿找。”
阮蒙手一撑桌子,凑到跟前,眼睛睁得更大,期待满满:“哪儿?”
“市北。”端木芷眼也不眨,仍然不动声色地微笑。
听得此言,阮蒙一拍桌子就要起身翻窗,被桓喜一把扯住。桓喜慢悠悠翻了个白眼,道:“……他的意思是石碑。市北,石碑,拓印……懂了吗?不是市集北侧。”说罢,又颇意外地看向端木芷,“你这时忽然要做什么?”
“上午,大师兄说大家喜欢幽默,靠笑解决不了的情况,可以说笑话缓解气氛,用幽默征服他们。”端木芷认真道。
桓喜吸了口气,往后一仰,憋了一会,又重新看回面前两个一脸认真面面相觑的人,向阮蒙道:“你,拓印可以帮你留意,但你也得帮我个忙。”向端木芷道:“你……的笑话,再……琢磨琢磨。”
俩人一起慢条斯理地点头,阮蒙问:“帮什么忙?”
“你认识萧商对吧?之前在霜露镇,你们似乎很熟悉。”
“谁?”阮蒙露出疑惑的表情。
“蓝衣服,拿着你们羽毛,说要还你的那个?”桓喜伸手比画。
阮蒙点头:“嗯,算认识。”
桓喜道:“那就好办了,既然你们认识,知不知道他最近的行踪?我找他还有点事。”
“不知道。”阮蒙立即答道,“我认识他是因为中德,中德有时候会跟他联络,也告诉过我怎么联系他,但我忘了。嗯……你换一个要我帮的忙。”
“行……隔壁,白楼,江湖第一大派、天下四庄、五湖二岛都来了人,知道吧?”桓喜一指窗外。
“知道,他们比你们还要高调,但也比你们低调。”
“你帮我留意一下之后还有什么门派或者人来,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酉时之后来告诉我,你应该能找到我们吧?”说罢,桓喜一拍他肩膀,便要起身出去,却忽被阮蒙将衣摆捉在手中。
她低头看去,只见阮蒙依然是懵懂模样,张口却道:“钱袋和拓印一起忘了。”
“我说你刚才怎么要翻窗户呢……”桓喜咧咧嘴,想到自己先前在陵县也险些丢了钱袋,不由得干笑了两声。
出朗月清风楼时,市集中的庆典已然开始了。未末申初,时间还早,人反而较最开始而言少了不少,也可能是赶早些吃完饭再来好好玩上一通。桓喜特意瞥了一眼白楼门口,只见门口的旗子虽然都**的,残破不堪,但未多未少,驴倒是已不见踪迹。
她乐了:“你大师兄,该不会是故意把他的驴拴在旁边的吧?”
用了约两刻钟,二人从城北晃晃悠悠一路逛到城南,其间见了个正在为表演准备的私家戏班,桓喜又想起起初刚见端木芷时,对方正是演了一出歌舞,便问他:“待会要不要回来看戏?”
他们二人站得高,这时已能隐约眺望不远处的府学孔庙。桓喜本就只是打算玩上一通,没必要再向远走,自然而然暂且停下步伐。
端木芷道:“我见他们似是要演蜀戏,我是不太懂的。早先唱的踏摇娘也不过现学现卖,实际我倒是更擅软舞健舞。若是要看,不如瞧瞧皮影。”
桓喜也觉皮影戏更为有趣,点头道:“好,我们待会去看皮影戏。对了,中午时我与奏乐的乐师们说过几句话,抚琴的姐姐同我讲,他们下午会歇在朗月清风楼中。他们手艺也很好,待会将皮影戏看过,我们再回去一趟,也省得阮蒙找了。”
“说来,为何让阮蒙帮你留意白楼动静?”端木芷摇摇扇子。他这次取的是桓喜买的竹扇,桓喜眼光很好,素面、骨好,笔挺,美人肩。端木芷握在掌中,觉得颇为顺手。
“白楼之中莫名聚了这么多江湖上的名门大派,虽看起来不遮不掩,但实际上消息捂得很紧,又在城中办下一场庆典略作遮掩。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小心谨慎些总没错。”桓喜耸耸肩,拉着端木芷往回走,心中却是在想:倘若在霜露镇小心些,也许就能识破萧商的目的。假如在陵县谨慎些,说不定丰智一家便不必如此,牧施飞也不必被草革裹起。
她想的什么,端木芷不消片刻便猜透了。他看不明白桓喜是悲是忧还是悔,但能从她说话的语气中,与近些日子的默契里,推测出她在思虑什么。于是,端木芷忽然说道:“我觉得,他们这般半瞒不瞒商讨的事情,瞒不下去。”
“为什么?”桓喜问。
“因为是败露。”
桓喜:“……”
桓喜乐了:“我还是觉得你的笑话还得再斟酌斟酌,不过我现在忽然觉得,你确实可以用冷幽默征服别人。”
说着话,二人找了处矮凳落座,皮影戏已然上演了有一会儿,演的却是一部传奇中的故事。桓喜与端木芷都没少看过这些传奇志事,然而这出戏演得却新,令他们颇感陌生。
皮影戏演至中段,薛诗也跑了来,见了桓喜,兴奋异常,丝毫不顾人群拥挤,硬挤了过去。他身边原本还跟了几个小的,许是担心他们被人群挤得磕着碰着,让他们留在了人群之外。
桓喜往端木芷的方向挤了挤,招呼薛诗过来坐下,塞了一把糖霜炒瓜子到他手里。薛诗甫一坐下,连口气也不歇,便兴奋道:“你们听说了吗?方才白楼里忽然传出好奇怪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里面打起来了,不过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又歇了。”
听这话,桓喜先是算了算时间,发觉离酉时还远得很,便问薛诗:“官府没有人去查看吗?”
“有呀!”薛诗道,“真正有意思的就是这个,有个……呃,反正有个官亲自带着衙役冲了进去,问题是,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是呢!就跟这部皮影戏一样。”薛诗一指台上。
这部皮影戏说的是一名伶人白日被一名女子邀在酒楼弹琴奏乐,二人相谈甚欢,女子第二日仍邀其前往,然而某一日这名伶人于夜晚路过酒楼,却发现这酒楼竟破败不堪,丝毫没有白日繁华模样,里面也空无一人,没有一粒米、一粒盐。再往下的,却是还未演到。
“现在就去找阮蒙吗?”端木芷看出桓喜正在思索。
桓喜道:“你对这部皮影戏有兴趣吗?我们也可以看完再去。”见端木芷微微摇头,方才与他一同起身。
薛诗也站了起来:“不跟我玩会儿吗?”
“下次,下次给你买糖人玩。”桓喜摸摸他脑袋,想了一想,又道,“对了!你跟你的小伙伴,近日能否帮我留意一张拓印?我有个朋友丢了一张……连带着他的钱袋,这拓印上的是他朋友中德的遗书。”
“当然没问题!”薛诗一口应下,笑嘻嘻地向他们挥挥手,复又坐下,将打瓜子分给几个见有空位便挤了过来的小伙伴。
桓喜也嗑着手里的打瓜子,与端木芷二人走在街上,顺手又给阮蒙买了一包,然而边走边吃,到朗月清风楼下,也只剩下半包。
二人走得并不慢,上到朗月清风楼三楼,左拐右拐才到阮蒙所在雅间。然而桓喜鼻子一皱,脚步一停,向端木芷悄声道:“等等,有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