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则镯惊慌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凭秋把白玉般的食指抵到江则镯的唇上,她的指甲上涂了玫红色的寇丹,颜色艳得近妖,衬得手指更加素白。
“江小姐安静一些,我们掌门正在小憩。”
江则镯将目光往四周望去,果然看见了半躺在太师椅上的温屏阙。
她闭着眼睛,右手撑在椅缘上,堪堪托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的睫毛很长,能看到日光丝丝缕缕地筛在她的眼下,她睡着时安静而美好,眉毛舒展,不似私下那般喜怒无常。
似乎是被江则镯的叫声吵醒了,她缓缓起身,敛眉睁目,漆黑的瞳孔转了转,望向江则镯的方向。
她说道:“凭秋,不要闹她。”
江则镯再也没了之前在竹舍的小意温柔,她崩溃地朝着温屏阙大喊道:
“放我走!你要做什么!快放我回去!”
温屏阙向着江则镯温柔一笑,继续躺了回去,看上去并不打算解释,更别提放人了。
江则镯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我分明没有对不起温掌门的地方……为何要如此待我?”
难道,难道是那两根玉骨吗?
可是温屏阙就算想拿回去也没有办法了,那两根玉骨早就熬成汤被她喝的一干二净了,半滴都不剩。
难道她是想杀人偿骨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真的毫无办法了。
江则镯无力地瘫倒在地,她除了默默啜泣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希望江世清在发现她失踪了以后赶紧找过来了。
温屏阙安静地躺在那把太师椅上,湖面的波澜带动太师椅轻轻摇晃着。
阿满玄衣风带,如同鬼魅一样隐没在船只的一角,湖风渐渐大了些,她就脱下了自己的大氅,轻手轻脚地盖在温屏阙身上。
温屏阙有点冷,她看着阿满脱下衣服,没有阻拦。
“你怎么样?”
阿满摇了摇头。
“奴不怕冷。”
温屏阙收回了目光,伸手将阿满的那件大氅扯的更上面了些,侧头看向那边无言哽咽着的江则镯。
“是在想你父亲什么时候来救你吗?”
温屏阙一眼便看穿了江则镯心中所想。
江则镯抬头看她,眼神空洞,容色凄红,但见泪痕湿。
温屏阙还是那副客气的笑脸,分毫不差。
“他未必会先追查到本座的身上,本座当时演得正直分明,光明磊落,他一定会先去查别人。”
“然后再来查本座,可惜本座已经走得远了,他怎么也追不上了。”
江则镯整个眉毛都锁了起来,她的目光震颤,嘴唇发抖。
“你是故意出演了这样一个角色……让我爹爹相信吗?”
“那两根玉骨的真情……也是假的吗?”
温屏阙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发丝盘萦在椅背,划过脸颊,绕在那件大氅的衣袖上。
凭秋朝着江则镯抛了个媚眼。
“对呀对呀,本来我们掌门要骗走的是江世清呢,现在看来,江小姐比江堂主有用的多。”
江则镯嘶叫了一声,她的嗓音已经有些喑哑了,听着十分凄惨。
“为什么!?”
凭秋笑嘻嘻地拿出一颗药丸来,两指一捻就往江则镯嘴里塞。
江则镯“唔唔”了两声,没有抵挡住凭秋强行塞入的手指。
色棕黑,味清凉,她很擅长辨认毒药,她尝出金银花和八角茴香的味道,这并非毒药,大概是一颗治什么病的药丸,可惜她不懂医术,尝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尝出味道了?”
凭秋见江则镯反抗的神色顿住了,便知道她的心中自有了思量。
“尝出什么了?金银花?八角?茴香?罗汉果?”
凭秋将手指从江则镯的嘴里拿出来,把手指上沾了清凉滋味的津液轻轻抹了一道,抹在江则镯的嘴角处。
江则镯皱了皱眉。
“你……你是医师吗?”
凭秋让自己湿润的手指在江则镯的嘴唇上擦了个干净,看着她唇瓣粼粼,似春水潋滟,凭秋却在神游太虚,脑中想着另一张脸。
江则镯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医师吗?”
回过神来的凭秋热心地解释道:“是啊,我是尺雪山陇最权威的医师,只治贵人,不看闲人。”
温屏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凭秋就当作没有看见,继续朝着江则镯笑道:
“我们的终点站是百疆之地,江小姐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绑你了吧?”
江则镯皱了皱眉:“百疆之地到处都是蛊与毒,你们需要一个精通这方面的人。”
见凭秋笑着点了点头,她便继续道:
“你们已经看出来了,我很擅长制毒解毒,你们是想让我为你们所用吗?”
凭秋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那是自然,你愿意吗?”
江则镯愤懑地扭开脸:“我当然不愿意为绑架我的人做事!”
意料之中的回答,凭秋规规矩矩地收回手,不再逗她了。
江则镯的眸子直直看向坐在太师椅之上的温屏阙。
“我可以为你们所用,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希望温掌门在事成之后替我办到。”
温屏阙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江小姐请说。”
江则镯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色青了青,随即又红了红。
“我想求一纸婚约。”
温屏阙倒是没有想到她提出了这样奇怪的要求,她立刻点了点头,而后又顿了顿,摇了摇头。
“你如果要嫁给神祇……太子、帝君那样的,我没法实现。”
江则镯终于露出了笑脸。
“放心吧姐姐,我不是这样异想天开的一个人。”
她的笑容消失得很快,脸上又瞬间露出了憎恶的神色。
“我要嫁给当犒枕门主的长子,这个要求,姐姐可以做到吧?”
当犒枕,西南最大,实力最强悍的宗门,比起尺雪山陇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犒枕门主的长子司徒鸣更是上届仙盟大会排名第二的仲位,她的要求说大不大,但口气也并不小。
温屏阙垂眸思忖了一番,没过多久便敲定了注意。
“好。”她答应道,“本座保证让你嫁给他,不管是用正经手段还是下作手段。”
江则镯勾起一抹笑来:“手段的话并不重要,只要能嫁给他就可以了。”
温屏阙点头:“那江小姐也要如约听命于本座。”
江则镯轻轻应了一声,她侧头看向远处翻涌的云层,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凭秋很是好奇江则镯与当犒枕门主长子司徒鸣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分明看见江则镯在提起这位司徒鸣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不像是爱恋仰慕的神色。
但这偌大的船上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凭秋不好意思当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勇者,于是她规规矩矩地给江则镯松了绑,随后便站在一旁闭目养神了。
椅子是阿满带上来的,只有掌门大人才能坐,其他人要么坐地上,要么站着被累死。
阿满是个神人,站一百年都不会被累死,但是凭秋仙师是一个很普通的可怜人,她站了没一个时辰便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又坐了半个时辰,她只觉自己无聊得快要疯魔了,急需找一个人聊聊天。
虽然她和温屏阙的关系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熟稔了,但是聊聊天还是没关系的吧……
她抬眼,却发现温屏阙已经在太师椅上安静地睡着了,眉目如画般舒朗,静谧得有些美好。
如果胆敢打扰那一定会死得很惨……
聊天的话一定不能找阿满,阿满向来不待见她,她当然也不待见这个阿满,两人在路上碰见兴许会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那还有一个……
江则镯靠着船边,呼吸平稳而眼睛紧闭着,脑袋一歪一歪的,好似也睡着了。
凭秋挪了挪屁股,将自己挪到了她旁边,眼疾手快地一掌托住了她快要滑落的脑袋。
江则镯的眼睫颤了颤,似乎被梦魇折磨着,并没有醒来。
凭秋托着她的脑袋,脑袋有点重,她托得有点累,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把这个小美女的头放到哪里比较好呢?似乎哪里都不太好啊,放在船沿她又会滑下来,放在自己肩上的话……
虽然说在她的观念里女女授受不亲,但她还是扭扭捏捏地将江则镯的脑袋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恍然发现,江则镯明明看上去是这样一个小家碧玉的玲珑姑娘,实际上却与她还有阿满差不多高。
温屏阙矮了她们三人半个头。
凭秋想着想着,就这样和江则镯歪七扭八地睡在一起,倒也睡得如同死猪一样安稳,雷打不醒。
水路比陆路更近,省绕了许多崎岖山峦,船桨被施上了术法引擎,会比寻常的船只行驶得快上许多,几个时辰过去,百疆之地已然近在咫尺。
有谁轻轻地把温屏阙从梦境中扯了出来,她迷茫地抬起眼睛,只看到一张放大了的,漂亮的脸。
是阿满把她摇醒了,船只已经靠岸,不能再往前了。
看来岸上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温屏阙伸手将大氅拉了开来,扶着椅缘,踩到了实地。
阿满收好了那件留存她体温的大氅,扶着她下船。
“主人不叫她们两个吗?”
阿满提醒道。
“凭秋这个废物,居然还能睡得着。”
温屏阙的眉头又皱了皱,她扫了一眼阿满握在她腕骨上的那只手,迁怒道:“谁让你扶我,难道我也是个连路都走不动的废物吗?”
阿满立刻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去,把凭秋叫醒了,赶紧跟上来。”
温屏阙吩咐了一句便继续往前探路,阿满虽然明显不想答应,但还是点了点头,往甲板走去。
凭秋睡得好好的,被阿满一脚踹醒。
她睁眼,眸中萦绕朦胧水汽,但反应却不慢,出手极快地抓住了阿满的脚踝。
“啧,这是做什么?”
她清醒过来,冷下了脸,神色带着浓烈的厌恶,目光直直对准了阿满。
阿满踢开她的手,对她视如敝履,看上去竟有几分鄙夷。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凭秋有些怒意,一拳头就要打向阿满的脸,却被她一掌接住。
阿满皱了皱眉,忽然就对她笑了。
她不常笑,偶尔笑起来居然有几分天真的意味。
“主人没有等你,所以我来叫你。”
凭秋只觉得倒胃口极了,她阴鸷地看了阿满一眼,撑着船沿站起身来。
江则镯早就清醒过来了,她颇有兴趣地观察着凭秋与阿满势同水火般的关系,不发一言。
阿满轻蔑地瞥了凭秋一眼,闪身离开了。
她不怎么将自己的喜怒放在明面上,但对于凭秋,她会让她清楚的看见。
凭秋憎恶地看了一眼阿满的背影,随后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在面对阿满的时候,她不似平日里那样插科打诨,游刃有余。
她恶心极了这个阿满,就跟恶心当年的温屏满一样,没有什么不一样。
十年又十年,温屏阙的人生就被“满”这个字占尽了便宜。
真是令人作呕,不是吗。
……
南疆十里是瘴气,这句俗语,温屏阙一上岸便领略到了。
她以轻纱遮面,标志的鼻与唇在一片素白之间若隐若现,看上去温婉更添了些妩媚。
阿满虽然不怕这些东西,但是不好直接跟温屏阙说明白,只好也戴上了与她一样的面纱。
江则镯从小是泡在毒罐子里以毒攻毒长大的,身体对于瘴气的耐受力极高,即便不戴面纱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温屏阙看了一眼手中的司南,思忖了片刻,对她们三个道:
“百疆没有宗门,我们所在乃是百疆的苗岭,先去找官门。”
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如果我们没有寻得线索,恐怕有人会着了急,直接把陷阱套到本座的脚下。”
她说完了话,直接向前跨了一步,突地,脚踝便被什么东西死死勾住了,向上猛地拉扯着,韧性十足地把她的双手托了起来,她的裙摆被绕成一个圈,整个人便被织网紧紧地包裹成了一团,吊在了远古高树的枝丫间。
那棵看上去千年岁数的古树拔地参天,树冠入云,高不可攀。
半空中央,正是瘴气最浓的地方,也是她现在被织网吊起来困住的地方。
可以可以,也是真的直接把陷阱套到她的脚下了。
去你妈的吧!
她的面纱不知道何时飘落在半空中不见了,源源不断的浓烈瘴气正贪婪地往她的口鼻处探伸,最后深入她的喉管里,她的肺腑里。
她剧烈地咳了两声,不出所料地咳出几口鲜血来。
艳色刹那间染尽了她本来干净无尘的白色裙角。
“哈……哈……”
去死吧。
她这样想着,眼前一阵阵眩晕发黑,意识也逐渐分离了出来,快要飘走了。
有千钧重负压在她的眼皮上,令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眼见温屏阙被织网吊到了高处,阿满没有让自己惊心骇目的时间,她的两把匕首瞬间出鞘,抬腿轻巧地旋步上树,灵活地将匕首一次次插到树干上,一圈一圈向上绕。
凭秋的脸色沉了下去,阴冷得可怕,她直接召来宝剑窥宋,御剑向着树冠飞去。
江则镯没有她们两个的本事,也不打算救人,她嗅了嗅空气中瘴气的味道,细细辨认着。
这不是普通的瘴气,不仅毒性强的很,而且有一味蛊的成分在里面。
那种令人放大梦魇,放大心魔的蛊气。
所以她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不太舒心的日子,即便这种蛊术对她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了。
恐怕凭秋也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所以脸色才那么难看吧。
至于阿满……
她身手太快了,她并没有看清。
凭秋御着剑,高度抬得比阿满快一些,她比阿满先找到了温屏阙。
温屏阙就可怜地蜷缩在那一隅小小的织网中,面色青白,眼下鸦黑,呼吸急促而慌乱。
凭秋立刻下剑立在枝桠上,准备割断织网的绳子。
她会接住她的。
可是……
可是这份突然汹涌而出的感情是什么?
这份扭曲,肮脏,愤怒,嫉妒,恶心,憎恶,郁结,爱恋的感情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啊……
她的眼睛蓦地睁大了,瞳孔剧烈地颤抖着。
不对,不能再割了。
她现在不能保证自己能接住她了。
得赶快放手……
她的目光呆滞地向下移,最后看见自己抽搐发抖的,握着剑的手。
她的身体僵劲,从百丈高的树冠上直直地向下坠落。
……
“夫人!小姐她真的很可爱呢!”
“小姐天生的雪肤黛眉,将来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呢!”
楚满卿笑吟吟地看着摇篮中的小女儿,忍不住伸出手来逗了逗她。
那婴孩眨巴了一下葡萄般晶莹的眼睛,不对她笑,也不对她哭。
“哎呀,真乖呢。”
楚满卿又伸出指头摸了摸她滑嫩的肌肤,毛茸茸的眉头,还有长如蝶翼一般的眼睫。
“乖乖,叫娘亲~”
婢女们见平日严苛的主母也露出了柔和之情,便也渐渐没了轻重起来。
“夫人,小姐才刚出生呢,哪里会讲话。”
楚满卿的眼睛蓦地乜了过来,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那个说话的婢女立刻跪地,磕头不止。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姐一定天资聪颖,马上就能学会说话的!”
楚满卿不甚在意地发令:“拖下去。”
那个可怜婢女被拖走了,而楚满卿依旧满面笑容地捏着小女儿的耳朵。
只是那个婴孩一直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无论她说什么好话都不给她半分目光。
“哈!不会是个小痴儿吧?”
楚满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有些焦躁地高喊着医修的名字,让他们赶紧过来鉴定一下女儿是否痴傻。
婴孩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小姐并非痴呆呢,夫人别多想了。”
医修瑟瑟发抖地得出了结论,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
楚满卿的脸色又露出了笑容,她继续将手放进了摇篮里,不厌其烦地逗弄着自己的小女儿。
但那婴孩好似无感一般,再也不睁眼了。
一声尖厉的叫喊传过来。
“夫人!夫人!掌门纳的新妇马上就要进门了!您快去……”
楚满卿的笑容一滞,她捏着婴孩眼睫的手猛地一扯,竟扯下了她几根长睫来。
有些疼痛,婴孩终于睁眼看着她。
但是楚满卿却不再关注那婴孩了,她哑声笑了一下,站起了身。
她离摇篮床太近了,起身的时候就把椅子往后推了很多,椅子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听得令人心中发怵。
“年深,岁久,扶我去明台。”
两个侍女和那个疯子主母走后,房间里冷清得只剩那个婴孩了。
她静静地放空着双眼,数着房顶上藻井天花的数量。
有谁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可惜还是有些莽撞,碰倒了门口摆着的木雕刻像,发出了嘈杂的响动。
一个似乎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怯怯地站在门槛处,探头探脑的,看上去想进又不敢进。
她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但头发却乱糟糟的,勉强看得出梳的是双丫髻,身上穿的是粗布制成的白纻裙,脚上套着一双过时褪色的鞋子,看上去有些可怜,有些可爱。
温屏阙紧张地搓了搓手,她听闻主母大人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师妹,是现在掌门最为宠爱的幺女,她也很想来看看,可惜主母看得紧,她是没机会见到的。
她可不想在几年后见到自己的小师妹。
于是她偷偷地跑到了平日里最害怕的,主母所居的风聆院,所幸这间屋子里现下没有婢女伺候,她才得以踏过门槛。
摇篮里的,就是她的小师妹了吧。
她小心,再小心地凑近,一点点,一点点地挪到了那张摇篮床的旁边。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呢。
她正闭着眼睛,眉是螺色的,唇是烟粉的,颊上有红玉,耳间有清雪。
真的和那些大人们说的一样漂亮。
她忍不住朝她伸出了手。
小师妹却猛地睁眼,把她的手吓得缩了回去。
那双眼睛,干净剔透,没有染上任何尘埃。
鬼使神差地,她又伸出了手,这次她没有犹豫,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眼睛。
然后下移,到纤细的睫,到柔软的颊。
那个漂亮的小师妹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随后她咯咯笑着,歪了歪脑袋,将脸颊一整个放到了温屏阙小小的手掌心中。
轻轻……蹭了蹭。
啊……
怎么会……
好漂亮!
“谁让你进来的!”
尖厉的声音穿透了一整个房间,针一般刺在温屏阙的手心。
“滚出去!你这个贱种别碰我的阿满!”
她被踹倒在地,无神的眼睛遥遥看向那张摇篮床。
阿满?
阿满。
婴孩太小了,被隐没在摇篮床里,已经看不见了。
直到被恶狠狠地扫地出门,她也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原来她竟是一个那样珍贵的宝贝。
是她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