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第八节 生不如死的痛苦

郭临川回到桃源别府，掌教和师父师叔们仍在静室议事，师兄们也没有回来，他信步走到庭院中，逡巡沉思。xinghuozuowen

无事献殷勤盗，他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吸引阮静这种古灵的小美女。若是图谋摄魂诀和青蜂剑，她大可直接开口，向奚掌教索要，不必绕这么大圈子，难道她真的只是调皮贪玩，把一切当作游戏？

人的心思很难猜，不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可以推测出前因后果，这世上，有太多的临时起意，毫无道理，多想无益，郭临川摇摇头，把疑问埋在心底。

一直等到暮sè四合，荀冶才走出静室，他脸sè凝重中带着哀伤，卫蓉娘等人落后半步，颇有敬畏之意。他们的神情不同于师弟对师兄的尊敬，静室中一定发生了什么，郭临川急忙上前行礼，见过师父和师叔。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三师叔李少屿没有看到自己的徒弟段文焕，心中有些不悦。

“诸位师兄相约去谷中游玩，尚未回来。”

卫蓉娘知道他颇受同门排挤，忍不住问：“你呢，你没去吗？”

“我没有走远，去附近的桃林转了转，先回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荀冶，“师父，弟子有要事向您禀报。”

李少屿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他不动声sè地招呼四师弟刘柏和五师妹卫蓉娘，一同去找找那些出游不归的弟子。

“说吧，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你师叔的面说。”

临川把遇到阮静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师父，只是客观的叙述，既没有遗漏细节，也没有夹杂自己的判断。

“你怎么看？”荀冶想知道徒弟的想法。

“师父，这次赤霞谷论剑，仙都派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荀冶长长叹了口气，“形势不容乐观，的确如阮静所言。而且……掌教身受重伤，至今未愈，即使何不平没有三阳剑，我们的赢面也不到三成，现在就更不成了。”

有些话，他没有对徒弟明说，刚才在静室之中，奚鹄已经把仙都掌教之位传给他，并决定破釜沉舟，在斗剑中用锐金诀自毁飞剑，与何不平同归于尽，确保仙都派不至于落入外人之手。只是如今多出三阳剑的变数，师父的一番打算，恐怕要付之东流了。

“师父，不如把摄魂诀抄一份交给阮静，看她有何办法。”

“你可知道阮静的来历？”

郭临川摇摇头，静候师父解说。

“昆仑派直系传人按修炼剑诀不同青玄四种，她穿什么颜sè的衣服？”

“那就对了，她修炼青冥诀，是昆仑掌教唯一的徒弟，年纪虽小，辈分极高。以她的眼光，不可能看得上区区摄魂诀，她一定另有所图。”

郭临川冷静地说：“她所图再大，也比不上仙都派的传承。”

“是啊，所图再大，也比不上仙都的传承……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了！”荀冶赞许地望着徒弟，稍一踌躇，从储物袋中取出黄龙子遗下的玉简，紧紧捏在手中。他的目光投向门户紧闭的静室，炽热如火，若师父能平安度过这次难关，即使付出再多，他也愿意。

二人正交谈，门外响起一阵喧哗声，夹杂着李少屿愤怒的呵斥，荀冶皱起眉头，多事之秋，又添了什么乱子，他大步迎上前，只见段文焕眼圈铁青，半边脸肿得像猪头，一条右臂刮在胸前，显然是被人打折了。

“出了什么事？”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李少屿瞪了徒弟一眼，“文焕，你来说！”

段文焕满脸羞愧，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的经过。原委其实并不复杂，段文焕一行人与平渊派的弟子发生了口角，火气腾上来，拔剑相向，结果被对方接连斩断六柄飞剑，好在对方占了上风，只是挥拳揍了他们一顿，嘲笑一通，没有闹出人命来。

荀冶反复盘问，段文焕见瞒不过去，只好说是平渊派主动挑衅，话说得很难听，毁及卫师叔的清誉，他们这才愤而出手的。

卫蓉娘脸sè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既羞又恼。

拜入仙都之前，卫蓉娘是一户姓霍人家的童养媳，圆房三天后，被荀冶看中，问她愿不愿意斩断尘缘，一心向道，卫蓉娘的丈夫得了痨病，骨瘦如柴，她满心不情愿，得此良机，自然无有不肯。荀冶本打算多出一些银子给她赎身，但夫家坚决不同意，说卫蓉娘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荀冶懒得跟这些村夫村妇纠缠，便使个小法术，治好了她丈夫的痨病，将卫蓉娘强行摄走。

他本以为，从此卫蓉娘与夫家就两清了，谁知她丈夫也是个痴情种子，不等身体痊愈，便一路追赶上来，不小心跌入河中淹死，婆婆死了儿子，也投缳自尽，霍家上下，就因为荀冶的出现，一下子家破人亡。

但这件事又能说是谁的错呢？

凡间的恩怨，原本该止步于凡间，不巧的是，霍家有一个远房侄儿霍勉拜在平渊派门下，得知此事后，孤身一人来到仙云峰讨个公道，李少屿对新入门的卫蓉娘颇有好感，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把他赶了出去。

后来卫蓉娘成为奚鹄的第五个徒弟，而霍勉被苦道人选中，进入旁支的五行剑宗，拜秦子介为师，随着修为r势r开始扶持平渊派，打击仙都派，以报当ri之仇。

这次段文焕一行人栽在平渊派弟子手下，多半是霍勉在暗中指使。

荀冶摇摇头，挥手让他们散去，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个气，只能忍下来了，总不见得去平渊派讨个说法，何况真见了他们掌教，也论不出个是非曲直。

“如果这一次师父不敌玉虚派掌教何不平，会不会是五行剑宗的霍勉接手仙都派呢？”想到这种可能，荀冶不由打了个寒战。

师父在静室中闭关，轻易不能惊动，他身为奚鹄指定的下一任掌教，必须担负起宗门传承的重任，做出决断。

“那就信一回阮静吧！”他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郭临川拿着玉简一路小跑，来到桃源别府后的桃林中，仰头寻找阮静的身影，转着转着，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见鬼，这是桃花岛还是仙灵岛，居然像迷宫一样！”郭临川只得爬上树巅，伸长了头颈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找到桃源别府所在的方位，认准了跳下树，一路往回走。

是在找我吗？”阮静从桃树后闪了出来，言笑晏晏。

郭临川七手八脚取出玉简，递给她，是你要的剑诀。”

阮静接在手里，一目十行飞快浏览着，随口问：“你们的掌教想通了？”

“这种关系到仙都传承的大事，宁信其有，何况姑娘是昆仑掌教之徒，这剑诀若能入姑娘的法眼，附昆仑骥尾流传下去，也是仙都派的面子。”

“昨天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这么会说话！”

郭临川唯唯诺诺，心道：“老实人就应该笨嘴拙舌？这没道理啊！”

“你们掌教还说了些什么？”

“这个……不知姑娘有何办法，让掌教胜过那何不平？”阮静大概还不知道奚鹄暗伤未愈，修为大打折扣，若只是借一柄克制三阳剑的飞剑，恐怕改变不了大局。

“谁说要胜过何不平？秦子介的三阳剑是昆仑赫赫有名的大凶器，剑下不知枉死了多少冤魂，以奚鹄那种半吊子的修为，要胜过何不平，除非把青冥剑借给他，或许能压制归元妖火，否则的话，想都不要想。”

“那该如何是好？”

“很简单，胜不过何不平，那就避开他，赤霞谷论剑的规矩，你难道不清楚？”

郭临川猛然醒悟，赤霞谷论剑，由诸派选入昆仑的弟子捉对比试，评定座序，末两位的门派，掌教亲自下场比剑，败者沦为散修，只要能挤进前五，难题就迎刃而解。

“昨天你不是说，仙都派和玉虚派铁定垫底，怎么避得开？”

“那就看你的了。”

又不是昆仑弟子，而且连御剑术都没学全，只能被人欺侮。”

阮静笑了起来，眉毛弯成一道新月，很是开心，她把玩着玉简修炼的摄魂剑诀是旁门左道，旁门左道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一开始进展极快，御剑术没学全，本身修为差劲，这些都不要紧，只要飞剑厉害就成了。至于不是昆仑弟子，更简单了，你拜我为师，不就是了！”

“拜你为师？”

“怎么，昆仑掌教的徒弟，还不够资格收你为徒？”

已经有师父了。”

“我知道，我打听过了，是仙都派的荀冶吧，没关系，你可以叛出师门，我不在乎的！”

的年纪好像小了点，虽说闻道有先后，也不能相差太多吧……”

阮静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这么大个子，磕头叫我师父，的确挺难为情的，要不这样，我代父收徒，你叫我一声师姐师妹什么的都可以，反正我爹的衣钵都在我手里捏着，他也没传人，收了你这个徒弟，每年忌ri也多个人烧香磕头。”

郭临川本来还想找理由推脱，突然想起阮静的意图，心中顿时雪亮，原来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图的正是自己呀！

“……也好，回头我跟师父禀告一声。”

她愿意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那是给他面子，给仙都派面子，不要不知好歹，真的惹恼她，绝没有好果子吃。天真无邪的小萝莉身体里，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啊，郭临川暗暗提醒自己，决不能把她当小孩子看！

“这就对了，快去快去，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