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面具,林疏从没见萧韶摘下过。
虽然他是有点想看的,但萧韶半真半假地说第一面只给以后的娘子看,他也就放弃了。
此时面具却落地了。
不知是不小心碰掉,还是萧韶自己摘掉的。
林疏有点小心翼翼,问:“我可以看么?”
萧韶收紧了环住他腰的手,没有说话。
林疏很是惴惴。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萧韶轻轻道:“本来便是给你看的。”
萧韶松开手,起身向前走,然后转头看他。
林疏抬头。
——他看到了。
那一刻忽然万籁俱寂。
林疏怔了一下,刹那之间,觉得自己跌落在万丈红尘明月繁华里了。
他看着萧韶的脸,很久没有说话,直到萧韶走近,问:“怎么不说话。”
林疏摇了摇头。
萧韶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微微俯身。
林疏伸手去碰萧韶的脸。
奇异的是,他没有感到任何陌生。
萧韶就是这个样子的,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这样的。
林疏的手指碰了碰萧韶的眼角。
是一张轮廓很鲜明的脸,足以使人过目不忘。修眉凤目,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但形状很好看。
萧韶的眉眼,很像凌凤箫,但是在具体的轮廓上,又有许多不同。
也有些像表哥,五官里能找出一些影子,但主要还是像大小姐。
林疏用幻容丹把自己变成“玉素”,只是在原本的五官上做了微调,只要有人见到,就会认为这个女孩子是林疏的姐姐或者妹妹,这种情况换到萧韶和大小姐身上也是一样。
没有大小姐那种盛气凌人的艳丽,而是单纯的,很好看,像天上的月亮,又有些冷淡。
也像他身上似有似无的寒梅香气。
这一刻,林疏忽然分不清萧韶与大小姐了。
他抬眼看见萧韶。
如同踏雪寻梅的夜里,他循着香,在雪地里找,没有寻到,然后一抬头,看见云端的圆月。
萧韶道:“好看么?”
林疏:“好看。”
萧韶便勾唇一笑。
他此时眼里好像有皓月的清辉,是很温柔的一种光,使原本很冷淡、很高高在上的眉眼生动了起来,让林疏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萧韶道:“你也好看。”
他伸手捧住了林疏的脸,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林疏闭上眼,感觉萧韶微凉的手指尖在描他的嘴唇。
萧韶道:“这里可以么?”
林疏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萧韶便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林疏有点茫然地想,很软。
萧韶放开他。
林疏睁开眼睛,然后被萧韶打横抱了起来,平放在床上。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萧韶。
萧韶道:“你怎么这么乖。”
林疏别过头去。
萧韶开始碰他。
林疏:“!!!!!”
他抓紧了身下水绸质地的被子,发着抖,呼吸困难,说话也困难:“不行”
萧韶:“你的反应好大。”
当然。
我对人过敏。
林疏像一只被海浪拍到了岸上的咸鱼,绝望地想,以前没有反应是因为我对你脱敏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又开始过敏了。
他解释道:“我一直不能被人碰。”
萧韶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不是不能被碰,是”
是什么?
林疏很好奇,但萧韶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改口又道:“乖,放松一点。”
不存在的。
放松是不可能放松的。
他每被碰一下,就想立刻逃走。
逃出这个房间,或者钻进被子里,远离这个萧韶——然后就在萧韶怀里扑腾,发出一些类似哼哼唧唧的声音,最后被萧韶按住。
萧韶最后也不按了,在他身边躺下,笑。
林疏:“???”
韶哥,你笑得有点变态哦。
他支起身子,问萧韶怎么办。
萧韶道:“除非我强迫你。”
林疏破罐子破摔:“那你强迫吧。”
萧韶道:“你这么可爱,我不舍得强迫。”
林疏:“”
他看着天花板,感受到了人生的迷茫。
过了好大一会儿,萧韶道:“药,你留着了么?”
林疏:“药?”
“黑市主管给的那些。”
林疏想起来了。
当初他们两个,女装把自己卖掉,为此还威胁了黑市的一位主管,那位主管仿佛送瘟神一样把他们送走,不仅附赠了许多衣裙、钗环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药。
他把那些药从锦囊里拿出来,倒在床上。
萧韶挨个打开,观察,并稍微闻一下。
学宫里有不少辨认植物、丹药的课程,他们也都上过,这些药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灵丹,因此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是什么做的、是做什么的。
萧韶在里面挑挑拣拣,用很挑剔的目光把这些药全部过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瓶最温和的,倒出了一粒。
然后把林疏捞出来,喂下去。
林疏就着萧韶的手把药吃了,不消一会儿,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里蹿上来一种温热的东西,整个人仿佛被打了麻醉,或者封了穴道,浑身发软,不想动弹。
于是,他虽然还是过敏,但没有了扑腾的力气。
萧韶继续。
林疏把手肘横在眼睛上,压住,不去看天花板,也不看萧韶,这样,虽然还是抖,但也可以欺骗自己无事发生。
萧韶把他的胳膊拨开,道:“小爪子拿开。”
林疏就睁着眼睛看他。
然后就把萧韶看笑了,又给他把胳膊放下去:“还是盖着吧。”
林疏:“?”
萧韶道:“你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我在欺负你。”
林疏想,你可不就是在欺负我么。
于是他放下胳膊继续直勾勾看萧韶,以此增加此人的负罪感。
萧韶就继续笑,眼里有桃花一样,骚气得很。
笑完,道:“你这样,要我怎么办?”
声音有一点沙,尾音上挑,让林疏又抖了一下。
林疏看着萧韶的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知道,这是很宠爱的眼神。
不是轻浮的宠爱,是很爱惜的,像是看着一件很喜欢也很重要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伸手又碰了碰萧韶的脸,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到心里很软,还有点想哭。
萧韶看着他,亲了亲他的眼睛,然后道:“我下不了手。”
然后问:“不然,我也吃药?”
继而又自我否定:“不可以。”
林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