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茅草房中,时不时的还有老鼠叽叽的声音,乌桕窝在一角瑟缩着身子,害怕这些饥饿的老鼠会将他当作食物。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远比他的现状更可怕,不知道她是否已经醒来了,又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乌桕的脚上还拴着重重的脚镣,行动不便,更无法逃走,门外有她的人在死死看护着。
他逃不走,也不想逃了。到底是心软了,最后的这些日子,他不仅没有加大剂量毒害她,反倒是真的在为她治病,只不过毒入骨髓,下毒容易,解毒难,他还未来得及为她解毒,便已经被发现了他曾经下毒的事实。
纵使他与她是有血海深仇,但她才学谋略过人,是治国良将,在这皇帝昏庸无道的乱世,她定能给黎民百姓带来福祉,而自己的仇恨和这天下苍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若是师父尚在世,也定会做出同等的选择。
乌桕已经两日未进食了,他想,自己恐怕等不到她醒来再处置自己,便已经饿死在这里了。如果她见到自己的尸体,是会再狠狠地插上两刀?还是会想起她们的过往点滴而心生一丝不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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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突然被打开,而她就站在门口。阳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倒影在杂乱的地上,还有他的脸上。
逆着光,他甚至不能看清楚她的容颜,只是她半撑着门框的手,以及那瘦削的身形,显示出了她身体的虚弱和无力。
他抬头望着她,没有言语,静静地等待着她对他的发落。只是不知为何,他的鼻子微酸,突然很想流泪。
田添立在门口,紧抿薄唇,抓着门框的手不断收紧,她努力硬撑着身体才不至于倒下去。望着眼前这个毒害她至今日这副模样的男子,她本该满腔怒火,挥刀斩了他,可是胸腔中那颗跳动着的心,却为何扭绞着?
“为何?”田添问道,语音发涩。下属夏翊已向她禀告过了他对自己下毒的经过,她才知他竟为毒害自己谋划了那样久。
“华阙是我师父。”这,就是答案。
“原来如此。”田添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全身发抖,好似枝头摇晃的树叶,摇摇欲坠,那笑声是那样的悲凉,甚至是带着绝望,“原来我就是你的仇人,我竟还要为你报仇。”
良久,她才又开口道:“我没死,你很遗憾吧?不过,你要继续遗憾下去了。”田添颤巍巍地转身,夏翊已快步到她身旁,扶住了她。
沙哑的嗓音发出:“给他解了镣铐,让他离开吧。”
“大人,不可!像他这般阴险狡诈之人,怎可放他离去?”
“大人,乌桕非死不可!”夏翊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坚定。从乌桕来到大人身边,她就开始调查他,他下毒的方式颇为隐蔽,她百般搜集,才终于确定了他下毒的经过,只为能在大人面前将他揭穿,让大人亲手处决了他。
可是,如今看来,她算错了,若她知道大人会对他留情,便该在确定他的罪名之后,在大人醒来之前,便了解他的性命。如此,便也不必再有后患了。
“夏翊!”田添沉声道,“在你面前,我说的话不做数了吗?”
夏翊闻言,扑通一声跪下,身板却挺得笔直,“下属不敢,大人向来杀伐果决,怎可留有这种祸患?”
“放他走!”这是不可置疑、没有回旋余地的语气,夏翊不得不从,她为主,她为仆,服从命令是她的职责所在。
留下这样一句话,田添便撑着身子回去了,她知道,夏翊会放他离开,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