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沙卡”——在水手们放浪形骸的戏谑荤笑中,你再一次从他们臭气熏天的口中听到了这个词,它出现的频率不是很高,但在单调无趣的海上闲谈中也算不上少,每一次谈及,必定会引发一连串猥琐的嬉笑。
你大概知道这个不用轻快舌音就没法表达的词语意味着什么:这是只属于你们船上的密语,一个被藏匿在舱底的秘密,每当谈及这个词,那群五大三粗的水手们脸上马上就会浮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贪婪,嘴里也会砸吧起过于多余的口水,连带着动作都下流了几分(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同刚被打捞起、正扭动着的章鱼一样恶心),一想起他们禽兽一样丑陋的神情,你不禁皱起眉头,连带着手上擦洗甲板的动作也慢下来几分。
“喂、狗崽子!你在那愣什么呢?给老子好好干!”
一记厉喝让你不得不收回了思绪,赶忙抓紧手里浸满了咸冷海水的海绵狠狠擦起面下脏兮兮永远擦不干净的白蜡木板,碱涩的灰沫从反复摩擦的地方涌出,渗入你手上的有些发炎的创口,额头上因此而渗出的汗珠流进眼睛,又是另一阵火辣辣的疼,但你也不敢就此停下,毕竟你知道违背水手长的命令只会带来抽进皮肉的鞭子,第二天海风把盐吹进伤口里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少在那儿瞎寻思、你这畜牲!看在瞎了眼的圣人老谢法的份上!少动你那个蠢得跟头驴似的脑子、除非你想被大副吊起来喂鱼!”
粗野大声的叫骂让你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用想也知道水手长是以何种神情发表这番言论的:黑色的蒜瓣眼充了血似地鼓胀、丑陋的狮子鼻鼻翼大张、香肠般粗壮的嘴唇不停歇地喷着口水——这该死的奴才!明明自己什么本事没有,就仗着大副给的那点权力就颐指气使!身为杂役的你在心里暗骂着,手上的动作却诚惶诚恐地加快了几分,唯恐那被他甩着的、油光发亮的鞭子抽到脊骨。
“嘿、嘿,别对他那么凶、科纳老兄,也许这粉毛小子也长大了、正考虑什么……黑面包和鱼呢!”
远处一个水手嘻嘻哈哈地开着低俗的玩笑,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海上的生活乏味单一,有些水手耐不住寂寞就会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自娱自乐,而你对这种打趣可以说是兴趣全无,并且你也不喜欢别人拿你的发色开玩笑——虽然它的确粉得像是个丑角,又毛躁得活像个娘娘腔。
“哈、看在这狗娘养的份上、那他可得要‘卢沙卡’好好治上一治了——就怕这小子连毛都没长齐、捅面包都不用掏洞,你看他瘦的!”
又来了,“卢沙卡”,不管耳旁那愈发粗俗的笑骂,你只能愈发卖力地擦洗着怎么也刷不干净的船板,向葛林多尔祈祷着他们这次能对拿自己取笑这件事早点失去兴趣。
“你说是吧?喂、你聋了吗?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耳朵里塞毛了?”
然而可惜的是,这次他们似乎很是执着于得到你的回应,好让他们的自尊心顺利膨胀,然而和之前不同、这回你的奉承就哽在喉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在这一刻,你感觉某种只存在于泡坏了的书上东西在驱使着你,让你不再去向那高高甩起的长鞭点头哈腰。
可殷湿的墨字并不如同它所蕴含的道理那般有力,至少在你这可悲的杂役面前,实在是太过空泛了一些——而且你甚至连它怎么读都记不大住。
水手长不满于你的冷淡反应,你知道他是个急脾气,所以你没敢抬头看他,不过在封闭的船上,很多问题不是不去看就能略过的(比如船身上的裂痕,如果你发现得比大副或者二副稍晚了一些,那可有的你好看了)。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肚子上传来的剧痛就让你情不自禁地放松了收紧的脊骨,转而抱起柔软的肚皮蜷缩起来(还有一口呛在喉咙的血,它砸在了你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甲板上)。“妈的——敢无视老子?真是给你吃太撑了!”
水手长的谩骂依旧在耳畔隆隆作响,但你也听不清什么了,这份模糊的听觉连带着眼前的视觉也一同变得难以辨认,你只觉得视野震荡,眼前的海绵和小时候母亲炖煮的、蔬菜少得可怜的炖汤被搅和的时候一样旋转,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你变得昏昏沉沉的,还没分清炖汤和海绵的区别,你便一头栽倒在地。
“喂、怎么回事,科纳?”
迷迷糊糊中,你听到大副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似乎很不满。
“哦、哦——这死小子,竟敢偷懒!被我看到了,给了一顿教训,嘿嘿,就是这样,谁能想到他弱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您说是吧,吉姆恩大副。”
水手长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谄媚起来,简直令人作呕!你想就这么骂出声,但无奈实在太疼了,抱着肚子连意识都不那么清醒了,只感觉海边呼啸的狂风愈发得大声,也渐渐听不到他们在嗡嗡些什么,遵循着你千钧重的眼皮,沉沉地闭上了眼。
“把……扔……旁边,舱底……死了、就……海里。”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你听到大副吩咐了什么事情。
等意识再度回笼时,你发现你正身处在某个密闭的空间中,四周的环境一片漆黑,角落里还悉悉索索地跑动着什么还是不要看清为好的生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海浪拍打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不过晃动的幅度远没有在甲板上那么大——你猜你应该是被扔进了舱底的杂物间里(一只扫把从旁边倒到你的后背上,疼痛证明了你的猜测)。他们大概是以为你活不过今晚了,但出于人道主义(或者还有不必再多支出的工钱),把你扔在这里任你听从命运的差遣。
等意识再度回笼时,你发现你正身处在某个密闭的空间中,四周的环境一片漆黑,角落里还悉悉索索地跑动着什么还是不要看清为好的生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海浪拍打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不过晃动的幅度远没有在甲板上那么大——你猜你应该是被扔进了舱底的杂物间里(一只扫把从旁边倒到你的后背上,疼痛证明了你的猜测)。他们大概是以为你活不过今晚了,但出于人道主义(或者还有不必再多支出的工钱),把你扔在这里任你听从命运的差遣。
你照着自己曾经看过的书,连忙深呼吸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感谢葛林多尔的仁慈,你还活着,伤势算不上重,明天还能上工——至少不用因为要上药被克扣工钱。
月光透过高高的舷窗投到湿滑的地板上,像是撒了一地的凯瑟弗银币,凯瑟弗,只要有一枚,你就能用它找船上的瘸腿鲁纳换一块全麦面包(比市价贵上不少,但毕竟在海上也没别的可挑了)——想到这里,你才发现自己有多么饥饿,你的肚子简直和一个倒空了的粮食袋一样干瘪,眼前也直发晕。你踮着脚想看看舷窗外的景色,却因为饥饿和地面的湿滑而被迫放弃,所以你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冒着再被痛揍一顿的风险去厨房里偷出来点什么吃,而且更得注意大副养的那只油光锃亮的老贼猫有没有在廊道里晃悠,或者蜷在暗处死盯着你。
还好,他们还没觉得你是必死无疑,所以也没费心给这间小间上锁(主要是尸体如果在船的晃动中滚出来还是挺难看的),你颇为小心地在门口探头张望,发现黑魆魆的过道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老鼠和蟑螂在船板里跑动的声音,你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走进过道。
走廊里很黑,非常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常年不见光导致的阴湿已经是能滴出水的程度,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就算是那威风的大副也得乖乖在漆黑的海夜面前低头(人们相信那是萨洛莲留下的诅咒——谁胆敢在夜里凝视大海,谁就会被海浪拍碎做成沉睡萨洛莲的枕席),这样想来,他们的勇气还远不及你呢。
然而这份慰藉并没有落实在实处,海浪咆哮着撞上船壁,虎视眈眈地窥视船内还没有入睡的夜游者,这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回荡,让你不禁想起皮耶罗告诉你的、在水手间口口相传的,关于海上亡灵的传说,也许在下一秒,一只腐烂溃败的手就会从黑暗中猛得蹿出,拉住你的脚踝把你拖进漆黑的海里淹死,然后永世不得回归陆地;又或者一只噬尸鬼或者别的什么混沌产物就躺在地板下面空里流着口水等待着把你吞下——如此想来,你简直要害怕得发抖,要“像一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了!
但你没有哭出来,你肚子饿得发痛,只能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向前一步一步挪着步子,你生得瘦弱,就算真遇到了什么怪物,也能好好地……硌一下它的牙齿,你不乏悲哀地想。
就在这时,在除了海浪声便是万籁无声的时刻,你忽然从手边的那一扇门后听到了某种动物喘息的声音——你敢肯定的是,船舱里是绝没有活着的货物的。这一刻你的手脚陡然变得冰凉起来,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回流,冰冷的像是清早的海雾。门在黑暗里,阴森森而高大地耸立着,在你的想象力,这就是一只海怪的巨嘴,垂涎欲滴地等着把你咬住咀嚼!那声音;你仔细聆听了一下,发现它还在有规律地起伏着!就像是某种……黏软的爬行动物,蚰蜒一样,顺着船板缝隙向外渗着令人不安的黏液——是亡灵?还是怪物?又或者是穷凶极恶的偷渡客?没人回答你,只有你自己,还有门内那令人恐惧的呼吸。你不敢细想,连呼吸变得凝重起来,不知不觉地同门里的呼吸变成相同的频率。
你应该快跑,跑得远远的,然后在第二天告诉水手长你发现了什么,你的理智如此告诉你。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你并没有聆听理性的劝阻,在极端的恐惧中,一个细弱而渺小的,几乎不像是属于你的声音在你的耳边悄声低语——你要打开这扇门,看清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如果是亡灵,就让它滚回海洋;如果是怪物,就拿起武器杀死;如果是偷渡客,就把他扭送到船长面前——反正、你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正顺着你的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涌出,此刻简直连最英勇的兽族战士都没法和你匹敌!你要探明这个声音!让水手长那个孬种、让那群混账水手、乃至二副大副都要对你刮目相看!让那个水手长哭丧着脸给你下跪道歉!
面对着如此不同寻常的勇气,你用力咽下冷冰冰的口水后,更加小心、却也更加坚定地握上门把手,心怀决绝地推开门(虽然在那一瞬间你有些后悔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拿),鼓起勇气、大大睁开双眼(到眼球边缘发痛为止),昂首挺胸地面对那未知的——
无与伦比的美丽,你的眼睛是如此告诉你的,你悄悄屏住了呼吸,用姓名和箴言发誓你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存在。
巨藻一般柔顺而富有光泽的卷发在月夜光辉的照耀下,连陆上最昂贵的墨绿色丝绸锦缎也逊色了下来,蜜棕色的皮肤如同甜蜜而富足可可蜜浆,沿着挺拔流畅的饱满肌理铺设,从开阔的肩胛到紧瘦有力的腰身,这具兼具了野性与柔美的身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成熟浆果的甘美气息,扎根左胸和大臂的大片黑色纹身已经全然没有了其本该拥有的震慑性,变成了无用的装饰。那代替双腿、从耻骨延伸的青灰色青鲨长尾在月色的恍动动宛如凝滞的海色,哑光的鳞片仿佛凝固海潮似的彼此相扣,等待着下一次的律动,掠食者的凶戾被那自然的馈赠所中和,呈现出一种近似于母性的野蛮,这让你想起那原野上盛放成簇的野玫瑰。他背对着你,但你敢发誓,即便是让大地神祗葛林多尔亲自雕琢,森林神祗斐珞尔亲手装饰,也绝没办法复刻这么一副完美的身躯,这是一条海妖,你想,是只属于艺术与歌舞之神、海洋神祗萨洛莲的杰作。
似乎是听到了你过于嘈杂的心跳声,他艰难地转过身来——你这才看清他身上究竟带着多少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腥和淤青,还有啃咬的肮脏痕迹虎视眈眈地和霉菌一样在他全身增殖,然而这比你身上更甚百倍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更添了几分异样的意味——
翡翠色的眼眸,在对视的一瞬间,你那被美所震撼的灵魂只能辨认出这份磷叶石一般脆弱而美丽的高贵色泽,翡翠色的潮汐翻涌不息,他没有面对你,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骨让他看起来像是被精心雕琢的,拥有着轻纱般轻盈的雕塑,在那双眼中承载的哀伤注视下,你的舌头紧张到没法动弹,只能看着他那张足以让你所见过的所有面庞都着迷而自惭形秽的脸,支支吾吾说出不话来。
他的嘴里不知为何被横塞着一只金属制成的、布满了炼金术法纹样的横棒,紧紧扣在他顺服而收拢的耳鳍两侧,将他薄如燕影的唇勒开,涎水不体面地沿着他线条明晰的下颌流下,流进他一看就精心修整过的须发之中。
那双满溢了情感的磷叶石混合着悲哀、恐惧、怜爱和其他你看不清的神情凝望向你,不知为何,你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对你的恳请,在你声若擂鼓的心跳声中,你犹豫着走向了这条美丽而被桎梏的青鲨。
你注意到他是被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倒吊姿势绑在船梁上的,那细长的鲨尾在尾鳍最纤细的地方被用麻绳粗糙强硬地绑了起来,手腕被反绑在身后,传闻中海妖都有的、布满鳞片的利爪也变成了无害的,和你们旷野之子一样的手,他的上半身几乎是趴伏在一旁的木箱上,尾部与上半身的折叠肯定不好受,而那木箱也无疑会把他硌得生疼,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你就已经顺着心中那当时让你开门的声音,开始着手于解开他尾巴上的麻绳。
说实话,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帮他,一只素未谋面的海妖(更何况在传闻中他们可都是在第二纪元战争时期以人类为食的怪物!),但出于某种你也说不上来的私心,你还是将他从房梁上解救了下来,顺带打开了紧束在他嘴上的枷锁(你没有解开他手上的绑绳,因为你还是怕他会袭击你)。
“哈……谢谢。”
这声音暗哑绵长到让你有些晃神,在长久的束缚后突然得到了解脱,这只海妖终于脱了力,像是一只软体贝类失去了贝壳一样倚靠在一旁的木箱上蜷着尾巴,离得更近时,你才发现他的状况的简直到了凄惨的程度,连尾鳍都没有精神地拉耸,软趴趴地搁浅在肮脏潮湿的角落,精疲力竭地短浅喘息着。
“你是海妖?你怎么会在这里?海妖不是都已经被封印了吗?你们真的能召唤漩涡和海啸吗?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需要水吗?你吃人吗?”
还没来得及勒住因眼前光速运转的思维,疑问就已经从你刚刚能够活动的舌尖一股脑地跑了出来,虽然结果你也知道,如此虚弱的他恐怕也没办法挨个回答你的问题。
“……当年的封印确实波及到了绝大部分塞壬,”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当年侥幸逃离的那一小撮——你注意到他的年龄大概是在你们旷野之子的三四十岁左右,成熟的饱满让他看起来比青年的戾气更添了几分知性柔软——紧接着用不言而喻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狼藉,似乎在无声地责怪着你的迟钝(很显然他是被抓上来的,难道海妖还能是被请上来的贵客不成?),面对你对此报以歉意的眼神,他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好让疼痛酸软的腰能够好受一些。
“我需要水,但不吃人——好消息是,那帮只有下半身的蠢货为了让玩具活着,没忘了施舍点东西给我。”
言即此处,他露出海妖所特有的骄矜神色,仿佛这所有的不堪都只是暂时的窘迫,只要能有机会下船,他又会回到贵族般的生活之中去——想到这里,你几乎有点可怜这份理所应当的天真了。
不过你还没来得及嘲讽,你空瘪的肚皮终于在长时间的压榨后发表了大声的抗议,声音之洪亮让你都有些难堪、不知所措地捂着肚子,但海妖只是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你之前从未在船上见过的包容和怜悯在他的面上浮现,他向一旁的角落点了点头,你这才发现那里竟然有半碗麦麸泡水——虽然称不上有多美味,但填饱肚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吃吧,”他说,用你此生都从未见过的、爱怜的眼神看向瘦成皮包骨的你(如果你有着一身强健的体魄,就可以去当水手了),将尾巴再收了收,“反正对他们来说,碗空了就行。”
“你不饿吗?”面对如此好意,你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出于对他境遇的可怜,你还是问了一句,“你也还没吃东西吧?”
“我不饿,”他摇摇头,将目光转向高不可及的舷窗,眼波流转,“我是塞壬,吃不了太多这些……陆地上的东西。”说罢他将视线重新对准你的方向,示意你不必在意,尽管吃就好。
你简直要为这份慷慨而落泪,端起盆像是条饿犬似的狼吞虎咽地吃下既没有味道也没有口感的糊糊,直到连盆底都舔光了,才从光亮的碗里抬起头来,舔舔嘴唇不大好意思地同海妖对视。不过海妖并没有在乎你的无礼,他靠在木箱旁,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用辽远复杂的目光看着你。
“真可怜,”他叹息着,你很想反驳他的境况明明要比你更凄惨些,但很快他的下一句话就让你打消了同他争执的任何想法,“如果你明天还饿的话,可以再来找我。”他将自己长而卷的长发拢在脑后,就像是个施舍食物的王公贵族,而不是被囚禁在阴冷船舱中的阶下囚。
他似乎看出了还处在生长期的你总是饥饿,而受恩惠的你连忙点头,不知是感激他的慷慨还是这份你从未体会过的温柔,你几乎要匍匐着亲吻他的手背。
“就当是你把我救下的谢礼,哦对了,还得麻烦你把我再绑上,请务必,不然明天被发现了,我一定会被转移地方的。”他前倾了身子,拉进了你们之间的距离,你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海洋的潮腥气息,“还有,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见过我,好吗?”直到你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他漂亮的眉眼才绽开一丝笑意,这让你莫名想起死在你九岁时,被埋进不知道哪里的母亲。在他的配合下,你把他又绑上了船梁。
你今晚是回不去你那肮脏窄小的床上了(如果吵醒了某个坏脾气的大块头水手,那就有你好受的了),所以你只能按照他们原来设想的那样,睡在阴暗潮湿的舱底,然后明天再跟水手长报道,拎着水桶继续擦甲板……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他们不再需要一个杂役为止。
但至少,你挪动了一下身子,蜷缩起来汲取着些许暖意,尽量无视耳边虫子和老鼠爬过的声音,看着皎洁月色下那青灰暗哑的鳞片在海妖腹部逐渐变白,就像是一拢凝固的、美丽的浪潮——至少,你想,你明天还能再看到这条和你一样有着悲惨命运的漂亮海妖。
就在这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就是“卢沙卡”。
新人第一次写作、如有不足还望海涵!
希望您能够喜欢这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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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日——卢沙卡,月下的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