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拨开了顾郁的肩膀,向侍者递出邀请函,并抱怨道:“一般不是秋季开场吗?怎么提前了半年?”
侍者的颈骨很机械地低垂着,做完自己的工作后,放行。
沈望雪咬着雪茄,瞧了眼顾郁,将雪茄夹进指间,自问自答道:“算了,我跟你说什么。”
她进场了,顾郁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沈望雪有意无意地领着路,走到会场的第一排座位,拉开椅子,示意顾郁坐进去。她坐在旁边,翘起腿,眉宇间始终有抹不平的壑,呼出一口白烟。
顾郁:“拍卖让秘书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你亲自跑一趟?”
沈望雪没回答这个问题,屈尊半趴着廉价的塑料桌,玩起了手机。顾郁看得见她的屏幕,那支股票的布林线正穿过上轨。
“你的性子很急躁,等会不管看见什么,如果你冲动地做了蠢事,我就……再考虑跟你的合作。”她提醒道。
“我下个月就二十一岁了。”顾郁说归说,手已经伸进背包,摸摸药剂。
沈望雪:“沈连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创业出了个窟窿,没跟我说,自己跑到哪里去了,把钱填上了才跟我说她闯了祸,小孩黑了一圈,煤球似的。”
顾郁:“现在也没白回来。”
沈望雪:“她就是太乖了,你给她一半的胆子,我两个都省心。”
会场只坐了三分之一,大约数十人,顾郁向后望去,认识一些人,不认识一些,还有遮掩面目的。
认识的与她视线相撞,向这个小辈颔首示好,她点点头回应,沈望雪叫她坐好,她立刻转回去,坐好了。
也就这时候听话。
会场四周的大屏幕亮起,作为辅助介绍,拍卖师站在台上,即是开场了。又一个覆面的侍者推进一个水培箱到舞台中央,箱盖是打开的,回头枝的藤条懒懒地垂在玻璃外,仿佛美人的玉臂。
「2级异种,134级类目。」电子屏幕播放了第一页。
拍卖师没有开场语,冷漠地跳到主要环节:“起拍50万。”
顾郁和同学经常来黑市,见多了走私异种,对此不甚在意。
她朝向沈望雪的方向,她没有抬头,还在观察股票,刚刚的时机,她没有加仓。
“60万,当前最高价是60万,还有吗?80万,80万第一次,80万第二次,90万!有没有人能超过90万呢?90万第一次,90万第二次,90万第三次,成交!恭喜16号买家。”
有人买走了第一件藏品,第二件藏品就被推上来了,在水培箱中扭动的米色蠕虫,一见到人,立刻安静地、近乎于讨好地、露出最薄弱的肚皮。
电子屏幕也滚到了下一页:「2级异种,17级类目。」
拍卖师:“起拍50万。”
人们稀稀落落地举牌,沈望雪仍在玩她的手机。
顾郁全程盯着屏幕,没有看台上的,异种让她恶心,她怕看久了,真的会发疯。
“他们为什么也要买异种?”连着两个藏品都是高危型异种,这边也没有她的同学,她很难想象除了让异种攻击别人,还有什么用处。
“玩啊。”沈望雪说。
“?”
“能卖的都调教好了,玩啊。”沈望雪噙着笑意,在幽暗的灯火下晦暗不明。
“目前最高价130万,还有加价吗?130万第一次,130万第二次,130万第三次,成交,恭喜7号买家。”
这件藏品被买走了,下一件藏品被推了上来,依然是……2级异种。
……
小白不安极了,害怕带顾郁来错了地方,沿着她的腰爬到肩上,贴住耳朵说:“封信印泥混了谢霜燃的血,我才会闻到,我不知道和拍卖有没有关联。”
顾郁说:“最坏的结果是谢霜燃是藏品呗,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小白说:“可是,他不是异种,他是人啊……”
……
连续5件藏品拍卖结束,举牌的人越来越少,只有经常捧场的老顾客在缓解尴尬。拍卖师渐渐疲惫,强撑着精神,难得主动介绍道:“这次拍卖的提前,是因为我们发掘了最好的实验体。比起以往的藏品容易精神失常,他冷静,温顺,存活欲极强。”
精密设计的水培箱被侍者推出,箱内清澈见底的营养液摇曳着,半身**的男人近乎虔诚地伏在玻璃缸边,数条蓝绿色的触肢在水中轻轻摆动,反射了箱内的幽光,宛如深海幽灵。
有人发出了低呼。
“为了探寻人类潜能的极限与最大的可塑性,我们失去了二百余名实验体后,终于在基因编辑做出了重大突破!最完美的融合!最完美的怪物!”拍卖师的声音随着人们振奋起来,“检测为4级异种,暂无类目分支,起拍1000万,最低加价500万!”
……
她来晚了,他们不该是这种情景相见的,好在她还是来了,来救他。
谢霜燃抬起头,求救地朝首排望去。
除了顾郁,每个人都举起了号牌,包括沈望雪。
“1300万,2000万,2500万,还有更高价的吗,4000万!16号买家真是出手大方啊,有没有比4000万更高的,沈总裁还要加价吗?”主持人笑着望向首座。
沈望雪举起了牌子。
“4500万!1号买家出价4500万,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尤物的成色如何?”
高大的覆面侍者走到水培缸前,攥了把肥硕丰满的尾肢,清亮亮的鳞片反射旖旎的光彩,颤动,谢霜燃红着脸,娇媚地吟叫出声。
年轻的女生顿时站起来了,兴奋地举起牌子。
“哇,4号买家出价6000万,6000万,本场最高价,有没有比6000万更高的?”
4号买家的目光完全被台上的半异种吸引了,咧开红唇,势在必得的表情。
沈望雪哼笑着,再举起号牌。
“7000万!沈总裁果然怜香惜玉,不过只要能抱得美人,有什么不值得呢?”
侍者抚摸着谢霜燃异变的触手,由下往上,摸到人类胯骨时,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几条触肢扑腾翻滚,激起水花。
“4号买家加价到了9000万!”主持人愉悦观察全场,很慢地报价,“9000万第一次,9000万第二次……”
沈望雪身子向后靠着座椅,举牌。
“1亿!”
……
小白从越来越少的竞价者中,感到了压力,摸顾郁出了冷汗的手指,“你买得起我爹吗?”
顾郁说:“买得起吧。”
小白努力地蹭她的手心,装乖卖巧:“求求你,把我爹买了吧。”
顾郁心烦地把它脑袋按进大腿,孩子真不懂事,怎么就对花钱没数呢?
“求求你了,买吧,买吧。”小白的口器被她的膝盖顶住,呜呜咽咽地发声,“我会慢慢还钱的,我能活很久很久。”
“你值几个钱呢?”修长的手指夹紧了它脑袋的皮毛,它的圆眼睛被拉成了吊梢眼。
“那个,我跟你讲一个秘密……”
……
又有人举牌了,拍卖场意外地看向首排,谢霜燃也惊住了。
“顾郁,出价,两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