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在上海工作的f君分享了这样一则故事。
虽然故事不是他本人的经历,在如今却有感同身受的错觉,故事来自于f君大学舍友,他和f君同样在上海工作,在不同的企业和行业,但是由于毕业之后,同寝室的6个人只有两人留在上海,他们二人的关系反倒亲近起来。
F君的朋友,这里就简称他为L吧,L任职于一家互联网公司,F君与L都已经毕业将近3年,据F君回忆,L在大学时期,就算不得讨人喜欢的性格。这在学生时代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进入社会后,仍然没有收敛,L能够找到目前的这份工作,也是因为其能力的确出众。
L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当然对于其他人就更加刻薄,和他相处了久的人,知道他嘴巴上的那点挖苦人的劲,实际上不代表这个人的心思有多坏。可是陌生人并不会考虑这一点,所以自上学开始,一直到目前的工作,L的人缘都不算太好。
L入职的这家公司,十分有名,对外宣称是充满活力,也就是说,满是年轻力量的一个工作团队。
L在面试时候富有特色的性格,使得他成功得到上属的赏识,进入这家公司。
在刚开始工作的一两年当中,L凭借着自己一丝不苟的性格,赢得了上司的认可,很快成为部门的骨干员工。
但是L也发现,自己总是容易不自觉地得罪到其他人,因为公司的主旨宣扬有话直说,至少信条是这样写的,L在各种场合信奉该理念,说话多少有些不注意人际关系的和谐。
和并不友好的人际关系相对应的是他和上司之间愈发密切的联系。
L曾经被公司里负责打扫地板的阿姨告诉,自己被组里其他人说坏话这件事。
“L的上司似乎有阻止这样的现象。”
L的上司是一名看起来十分具有亲和力的中年男性,简单来说,平时L得罪的人都需要靠他的上司M先生安抚解围。
久而久之,L和m先生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M先生负责善后工作,而L则是冲锋陷阵,为自己所在的团队争取利益,即使说话很难听,大家对其投以鄙夷之色,L也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真正的问题。
f君在和l聚餐的时候,经常提醒他需要注意一下自己在公司中的口碑,因为f君清楚地知道老室友的为人如何,在刚开始工作的前两年,F君察觉L已经被m先生引导向了某个不太正常的职业方向。
L打心底里感激m先生平时对自己的照顾,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团队里面冲锋陷阵的一员,对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号召能力。
至少在那两年,L在和f君聚餐的时候,都对m先生赞赏有加。
变故在工作两年之后出现,首先是工作的第1年,因为疫情,其实大家基本是在家中完成居家办公。
这就使得一些在线上的争议,缺少了现场的肢体语言和表情,L怼起人来,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而且l在当时还算是公司的新人,大家说不定看在他是新人的面子上面,多少还会客气一些。
而随着返工,以及l在职称上面的升级,他现在多少需要指挥其他人干一些事情,又或者说是目前他的工作任务不仅限于自己的绩效,而是需要监督其他的组员完成他们自己的工作。
L有一次在对自己辅导的新人提出批评的时候,M先生在一边听到了,走到近旁,说着不咸不淡的为新人求情的话。
L本来觉得,这是起到一个红脸白脸的作用,当时并没有在意。
但在后来,m先生越来越多的去干预自己和其他组员之间的沟通,有时候自己不得不去作为一个说坏话的角色。
L并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而是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面,只需要m先生对自己提出一些暗示,自己就不可避免地当做恶人。
“他当时好像是被人束缚在了那样的角色位置上。”
F君说。
“有一次,他在教导或者说教训新人的时候,稍微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一个和自己平辈的同事走过,居然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呦,什么时候L也变温柔了呢。”
L自己觉得自己和那位平辈的同事,还算是公司里面说得上话的人之一,被那样奇怪的话语所困扰,他的脸颊顿时羞红。
而那一批进来的新人则不约而同的看向l,大家仿佛认为l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L下定决心改变自己,也许是必须要工作了一两年,才能知道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吧,F君说,其实并不需要刻意维护,只要注意,不要经常得罪其他的人就行。
F君在职场上就没有遇到特别多的问题,他认为自己属于钝感力较强的人,总的来说就是不太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但像l这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被上司当做枪杆子使用,L虽然不太在意自己有时会刺激到其他人感情的话,却不是钝感力强的人,又或者说,L其实对于人际关系当中投射给自己的讨厌情绪,有着相当迟钝的感知力,但一旦感知到这种情绪,他就会十分沮丧。
F君说,他当时压力很大,一旦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在和自己做对,就完全无法全心全力的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F君劝l注意自己平时和同事之间的交流,L也照做了,比如说碰见新人,用和善的语气主动打招呼,对于新人或者其他同事犯下的小错误,抱以敷衍或者漠不关心的态度。
至少不要去主动挑其他人的错处。
L仿佛到了这个时间段,才开始学习人际交往的规则一般。
一开始感到十分的不适应,当然,因为之前自己的无理态度,给自己造成的麻烦是当时最需要解决的事情。
L直到那时,还没有意识到,m先生也就是他的上司并不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
他草率地将自己目前的困境告诉给m先生,M先生装作十分同情的样子,但只要遇到和其他组的矛盾,或者是需要教训犯错组员的情况,依然隐约的命令L去出头指责他人。
L以当时对于人际关系的理解水平,还没有办法,既不得罪上司,又不得罪自己的平辈,虽然已经十分注意与其他人交流时的口吻和用语,但身上依然被打上了严格不好相处的标签。
幸运的是,l先生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十分擅长。大概在工作两年之后的一个时间点,L先生带领整个项目组,做出了让公司老板都满意的成绩,而且因为l先生在会议上十分活跃的缘故,公司的高层多少对其有了一些认知。
L先生也在那个时间段,尽可能地获取同组人的好感。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按照既定的流程走下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M先生的儿子,因为车祸腿部受伤,原本先生作为公司的中高层时常请假,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假期过多,M先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管理层的岗位,于是向公司高层提出了辞职。
理所当然的,L先生作为组内能力最强的组员,又在公司高层面前露过脸,因此被任命为预备leader。
M先生在欢送会之前,和l先生促膝长谈,他们约了一家酒吧,M先生倒是说的很爽快,他说,自己之前作为组里的组长,没有办法直接和其他的组产生冲突,因此不得不叫l先生打头阵。
还告诉他,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l先生就不能这么莽撞了。
当然m先生也亲自向公司高层告知,需要让l接班。
最后m先生在走之前和组内所有组员在一起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仪式,M先生在仪式上向所有人介绍L,几乎可以被认作是组内第一领导人的交替。
M先生送给l一盆发财树,以及一个财神的门贴纸,M先生亲口和L说,做到公司中层的位置以上之后,就不能只靠业务能力了,当然也不能只靠交流能力,m先生觉得自己之所以职场得意,还是自己对这种传统信仰怀有敬畏的缘故。
M先生推荐l将这盆发财树摆到自己的工位之前,同时将财神贴到什么地方。
L在经历过两年的工作之后,未必全信M先生的话,不过发财树摆一摆,并没有什么错处,门贴纸则大可不必,他将贴纸收在自己的工位下的抽屉,同时把发财树摆到桌上。
那之后,L先生每天上午上班总要瞟一眼发财树,似乎树叶的茂盛关系到他一天的运势一般。
“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变得迷信,尤其是在到某个年纪的时候,总会相信有某种神奇的东西存在。我想大约也许是三十岁吧。”
F君笑着说,因为L以前是完全的理性主义者,完全没有任何可能相信哪怕是最轻微的一点的非科学理论,而工作两年,快速升职到小组领导的位置之后,就开始疑神疑鬼。
“他连到外头约出来吃饭都会挑选良辰吉日呢。”
L在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深深受到前任领导M先生的影响。
“他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承认,简直就像快要变成某个另外的人一样。”
L的好运气持续到半年之前,他受到M先生离职前的鼓动,挑选了一位自己认为还算靠谱的沉默寡言的家伙作为自己的副手。
其实并没有副手这个职位,只是以前L先生所做的事情需要丢给他做而已,毕竟原来的领导离职,总是存在一些工作内容的交接。
不过所谓在其他部门前出头的人,还是没有办法正常地如同其他工作内容那样交接下去,L挑选的副手不擅长和其他人理论,换句话说,无法像之前那样争取到自己部门的利益,因此,在沉寂了没有几周之后,L继续做回了原来那个万人嫌的人设。
"他还仿佛恍然大悟一样给我说了一些他自己的理解,他觉得领导也是分为不同种类的,有像M先生一样温和的,自然也就有他这样凌厉的。"
L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得很开心,至少小组组长的位置带来了他自己身心的畅快,说什么话,指挥谁,再也不需要看上一级领导的眼色。
“效率和成果,他后来连和我聚餐都开始说起这套理论了。”
F君用隐晦的方式提醒L不要过于得意了。
“他可能觉得自己有了某种权力,所以那段时间的变化太明显,我感觉在他自己的描述里面,他可以在公司里面呼风唤雨呢,还有就是,变得越来越斤斤计较了。”
好景不长。
在M先生离开五个月之后的晨会后,L发现自己座位上时常让组员打理的小发财树居然从叶子根部呈现出黑色。
他刚开始以为是发财树被浇水太多,因此停了一周,不去管它。
到下一周周一回到工位时,发财树居然已经快要完全枯死,仅仅一周的时间,原本翠绿色的叶子全部枯萎,而且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如果放在以前,L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可是他在公司里面,发财树实际上也寄托了他的一些愿望吧。”
L无比焦急地寻找到负责每周按时替发财树浇水的组员,那个女生是新来的,和自己过去没有任何联系,自己也没有训斥过她。
那个女生只是很胆怯地说,她有按照L的要求每周浇水,绝对没有任何错误。
L转而怀疑起同部门的其他同事,毕竟他以前可没有少拂过这些人的面子。
他甚至为了自己的发财树死亡这件事,在部门里开了一次小会,来寻找是谁弄死自己的发财树的。
然而,最终谁也没有找到,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L的脾气当然变得愈发差劲了,本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对自己的言行多少有一些要求,但发财树的死让L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无名的怒火。
其实那只是一株植物而已,L也非常清楚地提醒自己,并且在和F君的聚餐中不止一次地提到,他并不相信发财树枯死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运气。
终于,在工作第三年开年后的春天,F君被L先生遭遇车祸的消息通知到。
L先生的家人远在老家,所以F君作为L先生这座城市唯一的熟人朋友,担负起了仿佛亲人一般的责任。
“我看到他被推进手术室,一边和他家里人通着话,一边担心手术的结果会怎样。”
L先生幸运地保住了性命,或者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故,只是L先生左眼往下的一部分脸颊,被划出一道疤,而且因为过深,几乎没有蜕平的可能。
据说只差几厘米,L先生就会永远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
这起厄运是否是发财树带来的呢?L先生认为存在某种冥冥中的联系,F君则是不置可否。
当然,随着车祸的发生,L至少有一个月不能前往现场上班,他在病床上远程安排了一些主要的工作事项给自己之前挑选的副手,顺便告诉他,自己不在的时候,就按照他的想法做决定吧。
那位少言寡语的二把手在L不在的时间内做事还算稳妥,至少整个部门没有出现大的差漏。
回到办公室之后,L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计划找到害死自己发财树的人。
“他始终认为连自己的车祸都是那个人做的呢。”
L和这位似乎并不存在的阴险小人斗智斗勇了有一段时间,期间,不知是车祸影响到了他的思维能力,还是一个月的空白期让L跟不上公司的工作节奏了,他开始犯错。
起初是各种数据比对的小错误,比如总是把某个数字记错,然后则是搞错开会的时间,L先生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正如之前说的,如果自己手下的人有犯这样的错误,他会无法忍受,更何况是自己。
“他向我诉苦,问我他这种情况是不是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
一般公司的录像应该会保留三个月左右的时间,L先生之前死去的发财树刚好在监控摄像头能够拍摄到的地方。
L无比确信地觉得整件事情是源于发财树的死亡,所以不顾组员和朋友的反对,调出了那个监控摄像头相应时间段的录像。
从发财树的叶子开始枯萎之前的时间,L非常仔细地查看着。
“那个新来的女实习生的确每周都有浇水,而且是用饮水机的水,所以不太可能是她做的手脚。”
下毒的人还是被L细心地发现了。
“是打扫那一片区域的保洁员阿姨。”F君几乎是以嘲讽的口吻叙说结果。
L发现之后,立即找到那名中年妇人对质。
“她是因为每次L都不把工位旁边的垃圾桶清干净,所以对他有种莫名的仇恨。”
中年妇人每周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周末都会把一部分洗过抹布的带有洗涤剂的脏水倒进发财树树盆里的泥土里面。
就因为这种小事吗?
L和F君都感到无比的诧异。
即使弄清楚真相之后,L先生也无比不适,他最终决定离开办公的地方,也就是说他打算从现在的企业辞职,L有一种身心俱疲的倦怠。
“当时告诉L办公室里有其他人议论他坏话的阿姨就是这个妇人。”
不过,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会在背地里谩骂自己这件事,L最终还是通过自己挑选的继任者之口得到了二次确认。
L最终向高层提交了辞职。
“M先生得知他辞职之后,主动投来了橄榄枝。”F君笑着说。
“可是L最后还是拒绝了。”
原因则是L在他从公司带回的唯一物品,即M先生送给自己的财神贴纸上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那其实是一层被贴上了财神画的双层贴纸,本来是无法发现的,但是因为存放在抽屉太久,那种塑料皮都开始卷曲了。”
L小心翼翼揭开表面的贴纸,显示在眼前的是一张自己的半身照片,L还记得是某次团建时候集体照放大的图片。
照片上L的眼睛被红笔涂抹成几乎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以杂乱的线条,淋漓尽致地展现着这人对L刻骨的仇恨。
那是M先生和L促膝长谈后用真诚的口吻所送出的幸运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