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沉静地望着傅之远,将季念念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跨过她的身躯,挡在她身上。
“吼……”闷雷般低沉的声音响起,外围一些实力低微的天师猛地捂住脑袋,表情痛苦。
傅之远忍着脑中刺痛,他凤眼微眯,这虎妖灵智不低,实力也强横,甚至能拍碎阵法……即使这阵法已经被季念念的灵火烧过。
他怎么不知道京城周边出了这么厉害的大妖?
傅之远抬起手臂,身后的傅府卫队瞬间举起弓箭对准院中的老虎,似乎连昏迷的季念念也不打算管了。
原本还在愣神的皇室卫队回过神,立刻阻拦:“等等!季执首还在里面!你们要做什么?!”
傅之远阴狠一笑:“这妖虎实力强横,不能让它跑了,季执首为了救人牺牲,也算死得其所。”
季念念拿来冷嘲国师的话,立刻被傅之远还了回来。
傅之远冷漠挥手向下,万箭齐发!
“傅大人!”卫队长出手阻拦,却被傅之远一掌拍开。
“除妖乃皇令,你们还想违抗不成?”傅之远看着吐血的卫队长,像是看垃圾一般。
傅宜蕊好像完全游离在状况外,刚刚明明那么惧怕蛇妖,如今却眼神发亮,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覆寸步不离的妖虎——
那大虎叼起季念念躲避利箭,向院中退去,一双如金般的瞳孔看着傅宜蕊,或者说傅府人,满含杀意。
即使这样,傅宜蕊也舍不得移开眼。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老虎太漂亮了——
傅宜蕊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却从未见过这么灵性漂亮的家伙。
斑斓猛虎,漂亮的纹路,流光的金色毛发,极其灵性的双眼,即使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似乎也睥睨着他们。
明明是兽,明明是妖,却让她想起一人——萧怀昭。
天师与护卫们步步向内,大虎猛然转身,似乎很熟悉傅府内设似的,带着季念念钻进深院跑了。
傅之远一愣,这虎妖怎么这么熟悉傅府的环境?跑的路线是他们常常待客的路径。
这不对劲。
“追!活捉虎妖!其他的生死不论!”傅之远一声令下,傅府的人一拥而上,追着虎妖离开。
傅宜蕊有些激动地扯住傅之远的袖子,“二哥,那虎妖……要是捉住了,能送我吗?”
傅之远惊奇地看了自家妹子一眼,“你不害怕?那蛇你倒是怕得很。”
傅宜蕊羞赧:“这老虎太漂亮了,把它养在我们庄子里吧?”
“这东西说不准,若是捉不到,便只能杀了,这种大妖不能放任在外。”傅之远拍了拍傅宜蕊的头。
“咕。”一只隼飞落在傅之远身边。
傅之远从它爪边取出信,傅之远脸色一沉,“蕊儿,你去夷阳州吧。”
“为什么?!我不去!夷阳州穷神恶水的……我不去!”傅宜蕊慌张不已。
“这不是商量,也许等你回来,就能骑老虎了。”傅之远又拍了拍傅宜蕊的头,“听话。”
“可……可我在那边谁也不认识!”傅宜蕊抿唇,泫然欲泣:“二哥……”
“钱满堂在那边,更何况还有华夫人帮衬。”傅之远又附在傅宜蕊耳边轻声道,“你吃了芙蓉蕈的事情,祖父跟父亲他们都不知道,先去夷阳州想办法弄到炮制芙蓉蕈的办法,不然再吃下去,这身味道你想臭死谁?”
傅宜蕊眼神忧虑,但想到自己也能修行后,便点了点头。
傅之远嘱咐:“你去了夷阳州,便开始学术法吧……芙蓉蕈不能完全替代灵脉,能留存的灵气有限,又容易吸引妖物,但这个火种至少可以让你用阵用符。”
傅宜蕊兴奋地点头,但又想起什么似的,“二哥……你不是不希望我学术么。”
傅之远沉默片刻:“时不我待,蕊儿,嫁二皇子一事恐怕无望,修行是件苦事,你要做好准备。”
傅宜蕊沉浸在对修术的畅想中,没有领会到傅之远的未尽之语。
她兴冲冲地点头,撒娇道:“二哥~那老虎实在漂亮,千万活捉它!而且似乎有了灵智,这可比一般的老虎珍贵多了!”
傅之远点点头,笑应:“好,这只捉不住,以后还有别的妖,卧龙山施灵阵已开,以后会有更多奇珍异宝,属于修行者的世道来了。”
“好!”傅宜蕊被自家哥哥哄好,雀跃不已,恨不得马上到夷阳州去。
等她修成仙术,便有了更多选择。
“你,护送小姐去千金方,那里有人等着。”傅之远指了指身边的撷英使亲信,让她送傅宜蕊去千金方。
傅宜蕊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傅之远好笑地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傅宜蕊安心离开。
等自己小妹消失在视野里,傅之远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重起来。
京城妖患,夷阳州又生恶疫,自从父亲跟大哥被贬,祖父的步子走得比他想得还快。
傅之远看着回首看向卧龙山爆发的浊灵,天空像是倒悬的深湖,一层层浊灵推荡开。
也不知这做法,是对还是错,世道乱了,傅府真的有机会爬上去吗?
傅之远走到院中,轻轻落脚便踩起一阵飞灰。
那妖蛇重伤后动弹不得,看了眼傅之远,蛇瞳中灵光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躺在后院的傅星驰嘴角溢出一抹黑血。
之前这前院雕栏画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一片废墟……傅之远握了握手中的剑,小声对自己说:“傅府这次若输,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人?”另一个撷英使以为自己听漏了吩咐,疑惑追问。
“傅府会赢吗?”傅之远想到刚刚那如地狱之火般暴起的火幕,闭了闭眼——
傅府为了保证地位,虽藏了许多绝学,但这些东西不是藏着便能会的,天资、灵气都限制了使用这些术法。
季念念会什么传承,他们同样不知。
像是在黑暗里下棋,看不见棋盘,也看不到对手走棋,只有出手的那瞬间亮起棋盘,又再次陷入黑暗。
也只有落子的那瞬间光亮,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见招拆招。
不确定。
季念念带来的不确定让人忧心。
撷英使没明白自家主子到底担心什么,还以为是捉妖的事情,立刻恭敬拱手回禀:“傅大人自然战无不胜,此次捉妖傅府会赢。”
傅之远轻哼一声,“行了,马屁拍在马腿上,先捉妖,若是能让季念念捉妖身亡,重重有赏。”
撷英使立刻兴奋:“是!谢大人!”
萧怀昭叼着季念念在府中绕路,他刚刚想跳出院外,被外围包抄的天师用各种符箓赶下墙头,虎毛都被燎焦了不少。
担心季念念被误伤,他只好先在傅府绕路。
熟悉的鸟鸣声响起,萧怀昭立刻跳出院外,嗖地一下钻进接应的大马车。
灵鸢队的人拦在巷中,与京城天师堂对峙。
人墙堆叠,灵鸢队额头冒出冷汗。
“你们竟敢协助妖物逃跑?”领头的天师横眉冷目。
灵鸢队早就想好理由:“这是季执首养的灵兽,尔等莫要再追。”
天师充耳不闻,正要仗着人多直接攻下——
灵鸢队直接一展诏书,玉玺红泥在侧,喝问:“季执首乃是金门剑执剑人,伤其性命,不怕诛九族吗?”
这句话威慑太大,领头天师下意识仔细瞧了一眼——这诏令是真的。
但,此时放走季念念根本不可能,她若活着,也会秋后算账。
“是吗?杀妖也是皇令,不敢不从。”领队天师冷脸,“杀。”
追杀者们瞬间涌上,黑潮似的席卷来,灵鸢队人咬牙准备拼死一搏——
突然,一阵金黄的风卷过。
领头天师陡然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砸倒不少身后的人。
他喉头一凉,双目圆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喷涌的血染红双眼。
追杀者们下意识退开,露出那矫健的妖躯——
虎妖利齿上的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从喉咙中喷涌而出的猩红挂在大虎前胸,又滴滴答答地落在那双死不瞑目、难以置信的眼上。
追杀的天师跟卫队们傻在原地。
虎妖竖瞳拉成细线,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墙。
那有力的虎掌还踩在领头者的胸腔上,大虎俯身下,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吼!”
一声虎啸冲天而起,饱含金丹威压,震得天师们站立不稳,纷纷痛苦抱头嘶吼,不一会儿一个又一个地软倒在地。
原来,不是这虎妖力有不逮,不敢对抗,而是为了护着季念念才有所顾忌。
如今软肋已安,便是算账的时候。
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威风凛凛的天师们,如今脆弱的像是一张张白纸,金风卷动下,轻轻一扯就烂了。
利爪过处,血色尽染。
更别说那些毫无修行灵力之人,虎啸的瞬间就口鼻溢血,倒地不起。
原本乌压压的人墙,跟面粉糊的似的,唰一下溃散。
原本被季念念洗洗洗干净的皮毛,此时已经像是从血水中泡过的了。
灵鸢队勉强撑着墙壁站起身,准备跟着大虎身后离开。
走了没两个巷子,与一群逃难的百姓撞个正着——虎躯血色弥漫,杀意未散。
那群不明所以的百姓一个二个地发出惊叫,反应快的迅速折返跑了,胆子小的直接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萧大人,你还是去马车里吧。”灵鸢队的人挠了挠头,拉开帘子示意萧怀昭上车。
大虎摇了摇头,继续向城外跑去,他一身污血,别染了季念念。
一行人离开后,那晕在原地的几人里,有三人迅速爬起来,惊定不疑地互相瞧了一眼,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咽了咽口水,互相搀扶着离开。
“那虎妖是萧大人?!”
“肯定是,其他那几个是灵鸢队的,前些日子巡逻我见过!”
“?!天呐!祸人的妖物竟在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