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我成了第一天师 第45章 诛心

白梦月被人搀扶到会客厅，季念念正抱着小黑猫逗弄，萧怀昭坐在一边品茶，眼中含笑地看着一人一猫，烛火昏黄下，在这深秋烘出一股暖意。

大概是其中的爱意缱绻，白梦月顿在门口，心中有些酸涩——她与傅之远陪伴日久，鞍前马后，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般景色。

“大人，季执首，白掌柜来了。”护卫在门口禀报。

“请进。”季念念放下小黑招呼白梦月进屋，小黑跳下季念念膝盖，蹲在她脚边。

萧怀昭放下茶盏，看向白梦月，刚刚还温柔的眼瞬间变得冷漠。

白梦月一愣，然后对二人微微欠身，被人搀扶着坐在桌边。

“白掌柜可还好？受到惊吓了吧？”季念念朝她一笑。

白梦月抿了抿唇，问道：“季执首怎知我被人掳走了？”

“自从上次跟你说过小心暗杀的事情，我便拜托萧大人派人守着，没想到抓个正着，只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季念念眼神温和。

白梦月摇摇头：“无性命之忧，多谢季执首……你又怎知我一定会遇险？”

萧怀昭不喜欢白梦月这带着质问的语气，冷声道：“白掌柜跟傅府私交甚密，我便直说了，张大人与李思仁均因芙蓉蕈而亡，我跟季执首受陛下所托调查芙蓉蕈一事，也被他数次刺杀。”

白梦月正要推脱说自己不明白，萧怀昭仿佛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似的：“白掌柜也别急着否认，我们既然送消息给白掌柜，自然是手中握着重要证据。”

白梦月无法分辨真假，只能沉默不言。

季念念宽慰两句：“你在我的天师学府很安全，梅嫂子会照顾你，马上是天师学府选弟子跟天师堂擢选的日子，白掌柜这几日还是别随意出门了，以免又被劫走。”

“可千金方离不得人……”白梦月搅着衣袖，想赶紧离开。

屋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院中的大树簌簌作响，门嘭地一声关上，白梦月被吓得一抖。

萧怀昭眼神冷然：“我们确实是想与白掌柜合作，只是现在确实出去不得，等几日伤好了，你可去问问外来的弟子，京城千金方变成什么样了。”

季念念接着补充：“这样你既可以保证安危，又能获得消息。”

白梦月抿唇不答，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回身去看，正是梅嫂子端着一大碗酒酿丸子来了。

“萧大人、季执首，吃些甜汤吧。”梅嫂子将碗放在桌上，给他们一人盛了一份。

季念念笑着道：“梅嫂子也坐着一起吃吧，日后，咱们学府里孩子们的衣食住还要靠你打点呢。”

梅嫂子哎了一声，连连点头，但没坐下。

季念念轻啧了一声，拉着梅嫂子坐下，萧怀昭给梅嫂子盛甜汤。

白梦月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怎得有些不知滋味——

她不是没见过达官贵人、能人志士，只是贵贱有别，大部分人都瞧不上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但季执首跟萧怀昭的动作如此自然，好像他们纡尊降贵给卑贱身份的人盛汤也没什么。

白梦月舀了一口甜汤，这做法跟她家乡做米酿的法子一致，她眼睛一亮，那糯米丸子软糯粘牙，米酿香醇，糯米丸子小小一颗，也没馅儿，甜汤点缀着红色枸杞跟金黄的蛋絮，十分可人。

梅嫂子没错过白梦月脸上的惊喜，笑着道：“听说白掌柜从夷阳州来，我汉子也是那边迁来的，这甜汤还是他教会我的，小武也爱吃，特地做了给二位大人还有白掌柜尝尝。”

白梦月微笑着感谢，听到小武二字时，她的手还是微微一顿。

季念念跟萧怀昭分别吃了一碗就去巡视天师学府的建设了，留吃得慢的梅嫂子跟白掌柜在一处。

白梦月自觉没脸没皮，靠着美色一点点从捡烂菜叶的孤女走到现在，面对梅嫂子的好意，她竟有些心虚。

“梅嫂子，你何时跟季执首他们在一处的？”白梦月想多给自己套取一点信息，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梅嫂子表情难过起来：“好些日子了，小武走了之后，我一直浑浑噩噩的……

季执首他们担心我被杀灭口，想接我去别处住，但我不愿，被季执首他们强行带走，后来就听说我屋子被人抢了，院子的鸡都被抢走……还好早些时间我被二位大人带走了，不然就真的死了。”

说着，梅嫂子又有些无语：“白掌柜，你说我家一穷二白的，哪个不长眼的贼来抢我家？肯定是来灭我口的！”

白梦月尴尬笑了两声，自然是来灭口的，哪儿能真是来抢劫的。

梅嫂子自嘲一笑：“傅小姐是个好姑娘，她平日里助我许多，但……”

她话没说完，白梦月大概能明白梅嫂子痛苦的点——救人变害人，又有平日之恩，这真叫人恨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但，白梦月始终觉得傅家小姐傅宜蕊，并没有大家眼中那般澄澈，至少傅府他们对芙蓉蕈的弊端都是心里门清的，即使这样，傅宜蕊也将芙蓉蕈给了梅嫂子。

傅宜蕊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白梦月也想不明白。

梅嫂子见白梦月也不吃甜汤了，便将碗筷都收好，“白掌柜有什么事就叫我，如今学府能帮上忙的女子也就我一个，不要客气。”

“好，劳烦梅嫂子了。”白梦月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白梦月都过得不自在，倒不是说季念念他们为难白梦月，而是除了不能离开学府内院，到处有人跟着她之外，季念念跟萧怀昭竟然都没主动找过她。

这让觉得自己是重要人质的白梦月十分别扭——

她脑子里威逼利诱、折辱磋磨的法子竟然一个都没用上？！

因为过于无聊，白梦月开始作妖。

一说没人给她梳头不习惯，梅嫂子便早起给她梳头。

又说没香膏胭脂，隔天上好的用品就会送到她屋里。

她再说想要金银财宝，被萧怀昭提剑压住脖子问她想不想死时，灭在腹中。

不作妖了，她又开始围观季念念他们准备招生的事宜。

从选弟子服、采买用品到挑选课程、选拔夫子，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季念念都要把关，肉眼可见地疲惫不少。

白梦月吃着瓜果，问季念念：“季执首，你这多累，安排给下人做呗。”

季念念摇摇头：“修行不是容易的事情，衣服、武器、校场、吃食，都是要注意的。”

“嚯，这么讲究呢？”白梦月见天师堂的那些人似乎都很随意，没么多讲究。

季念念点点头：“是，修行虽可借助灵宝灵材，但材料来源、炮制都是有方法的，芙蓉蕈这种明显异常的灵材，虽能汇集灵气，却不能用作辅助修行的东西。”

白梦月悻悻，心中嘀咕，季执首跟萧大人肯定是掌握了不少东西，汇集灵气这种东西也知道。

季念念见白梦月神色不自然，她又补充道：“比起一般的灵材，这芙蓉蕈更像反过来控制寄生的猎食者。”

这倒是个新鲜说法，白梦月停下咀嚼的动作，感兴趣地朝季念念倾身过去。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你想想看，毕竟傅大人他们并不使用芙蓉蕈不是吗？”季念念耐心解释完，又重新提笔批注采买的帖子。

白梦月点点头，又靠回椅子上，她反倒劝季念念：“季执首，你这事儿真是吃力不讨好，直接得罪国师不说，还白白将自己的本事教出去了，当心被人利用。”

季念念抬眸瞧了白梦月一眼，停下笔认真地看着白梦月的眼睛道：“天师堂成立之初本就是为了济世安民，传承绝学，只不过现在的天师堂做不到，我办个学府来做。”

天师堂这济世名言日日挂在门口，也没几个天师做到，白梦月心中很是不以为意。

说起来……将她拐走卖给烟花之地的，还就是一个说要收她当徒弟的骗子天师——被卖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天师缺钱去赌了。

原本拉她从泥里出来的圣人，一脚将她踹进更可怕的深渊，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人踩着她的脸，嘲笑她凡夫俗子也敢痴心妄想。

那日的雨那么大，灌进嘴里的泥水又臭又冷。

那日起，白梦月便发誓，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做人上之人。

白梦月心中发寒，刚要嗤笑，但季念念神情坚定、语气温和，她刺人的话又吞进肚子里。

“祝……季天师得偿所愿。”白梦月丝毫不信，堆起招呼客人似的假笑，官方地表达了祝福。

季念念认真点头：“多谢，我会努力的。”

这么真诚的回复反而让白梦月一噎，她闷闷道：“我不打扰季天师了，我去给梅嫂子帮忙。”

说是帮忙，白梦月简直像是显得发慌，非要招猫逗狗、闲不住地街溜子，她脚伤未好，跛脚走到梅嫂子身边，看梅嫂子一脸喜色地收拾厨房。

“梅嫂子，你累不累？”白梦月朝屋里喊了一声。

梅嫂子给白梦月洗了两根黄瓜塞她手里，摸了摸她脑袋：“乖啊，先吃着，我把事情忙完再跟你聊。”

白梦月懵懵地摸了摸头，她头发还是梅嫂子今早给她梳好的，梅嫂子说她金贵，这些粗活让她来干就好。

盯着手里两根鲜绿的黄瓜，白梦月心中怅惘——她哪儿算得上金贵，贱命一条。

梅嫂子看白梦月实在无聊，她想了想，悄咪咪对白梦月道：“白掌柜，你去问问季执首，能不能让你也在天师学府修行。”

“我？！”白梦月用黄瓜指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是啊！入学府者不可在朝为官、也不可在天师堂就任，你两个都不是，怎么不能试试了？”梅嫂子乐呵呵，“白掌柜这种好人，也该成厉害的天师才行！”

只是给梅嫂子送过几次药，顺手看了下小病，这算得上什么好人？

白梦月心虚地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一凡夫俗子，怎么敢妄求仙途？更何况我一女子……”

梅嫂子很不赞同：“诶……你这是什么话，你看看这院里，季执首、还有灵鸢队的一些义士都是女子，试试呗？”

白梦月又推脱几句，但梅嫂子十分热忱，白梦月被劝得内心鼓噪——

修行之人不怕被人欺负、延年益寿、皇帝都修行求长生、达官贵人哪个不哄着天师……

如此理由，让白梦月被人踩碎在泥水里的幻梦，又重新拼在一起。

“好，我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