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我成了第一天师 第14章 迷雾5

三日内，萧怀昭特地选了个日子，在栈台口刷灵漆，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官家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诛邪，看到这船了么，都是特质的，用的上好的灵木，就连船底都镶了钉铆，这漆啊能防火！”

工匠特地取了块儿木板浸润灵漆，灵漆附木即干，木板晶亮不少，凑近闻闻还有一股特殊的清香。

那工匠将在围观百姓的惊呼中将木板扔进火堆，烈火熊熊下，木板竟然完好无损！

“嚯！真厉害！居然能防火？！”

“真的有邪物？这几日大雾吓死人了！都说水神没了祭祀发怒，这才起的大雾！”

“别说了！我家母吓得要命，非得往湖里扔鸡鸭，还被抓住教育了一番……”

“都说了是刘皋骗人的，你们怎么不信官府呢？！更何况还有季天师坐镇！那可是救命的大恩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越讨论脸上越有喜色，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官府跟天师堂要去诛邪了。

这边的大船做宣传之用，季念念、萧怀昭带了一小队人马，准备趁今晚夜落雾起之时先去雾中查探一番，带上了前几日审问的王管事。

王管事还有些用，那日审问后，萧怀昭嘱咐狱卒给王管事治伤，保证他活命。

浓雾中，人鬼鱼被倒进水中，发出噗通一声声响，栓它的铁锁扣在船头，这样牵引之下，可做引路之用。

王管事被绑在甲板桅杆上，撞见这番筹备，他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真不愧是你们，只是两句话而已，就发现了秘密。”

其他人都忙得很，扫了王管事一眼，就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萧怀昭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袍子，下纹松枝，更显眉目如画，其他人也穿着不同的浅色衣袍。

因为夜色昏暗，要求穿浅色衣物方便辨别，与此同时，又各自分配了黑斗篷，万一有什么趋光的邪物，黑斗篷便能排上用场。

萧怀昭听见了王管事的自言自语，走到他身边：“今日有可能再见你的水神，可开心吗？”

王管事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自然开心，也许见过水神之后，诸位也会成为拥趸呢？”

“痴人说梦。”

谈话不算愉快，萧怀昭觉得无趣，走到船舷边伸出手，虚空中握了握浮动的白雾。

“寻灵阵已经固定好了，不论这船开到何方，这阵都会指引我们回家。”

季念念一边说，一边站到萧怀昭身边。

回家？

萧怀昭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微顿，就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的心却在颤动。

“季天师不害怕吗？”

“怕，可若连我都怕，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办？”

“……我曾说天师均为祸乱朝纲、草菅人命之徒，在季天师身上，的确不是。”

“所以啊，都说了，你看我就不是，以后还会有更多人不是。”

萧怀昭抿唇微笑，这话真是从初次救人相遇起，到现在，绕了一圈，又听了一遍。

从季念念杀了刘皋便放心在他面前睡着，他原以为是个测试，也猜季念念有恃无恐。

到现在，二人相处日久，合作多次，原本从不轻易托付信任的萧怀昭，一颗心早已偏向相信季念念。

“出发！”

再喊出二字，萧怀昭心中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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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船在浓雾中安静地逡行，先遣小队都十分紧张，不敢言语，只有船桨拨水声、以及人鬼鱼的跃水声弥散在雾中。

水流逐渐湍急起来，这是地势有高低落差的特征，人鬼鱼大概也因为水流变急，深深潜入水底游动。

萧怀昭在船舷边看水势，船是逆水而行，说明方向大概是沿夷阳州的峡谷而行。

“这妖物入水后怎的如此安静？”少年人疑惑地问季念念。

季念念贫嘴：“给他喂了不少家禽，饱了好干活不是？”

“季执首，我这心，老是慌得很。”

“慌什么，咱们演练了那么多时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话刚说完，人鬼鱼突然跃出水面，尖啸一声后，又潜入，如此反复三次，一船的人都紧张起来。

王管事闭目养神状，似乎见怪不怪。

“王管事，看你这样子，对人鬼鱼的动向似乎很熟悉了？”季念念瞥见王管事的神色，主动走过去问。

“季执首，这人鬼鱼要回家咯。”

回家？这是说明，邪物隐居的地方要到了？

季念念即可下令：“警戒！”

浓雾之下，难辨时间的流逝，船体渐行到一处狭口处，引从山体中汇集而来的河面小于船体，再难前行。

但此时，众人却发现雾开始转淡，似乎能看见不远处的山体黑影了。

人鬼鱼被拖住不能继续向前，立刻情绪暴躁，开始抓挠船体、挣动铁锁。

季念念见状立刻问：“王管事，你们进入过峡口吗？”

“去过，不过每次去的人都没回来，嘿。”王管事看着季念念的笑容拉大，“回来的就只有刘皋一人，之后你也知道了，他选择追随水神。”

这王管事，有什么说什么，却也不好判断话中真假，季念念迅速与萧怀昭讨论对策。

“他的话几分可信？”

季念念觉得，这种揣摩人心的事情，还是萧怀昭最在行。

“对我不好说，对你可能是真话。”萧怀昭见季念念面色疑惑，又补充：“刘皋成为执首后，飞梦楼的流水大增，水神也有了更多供奉，在他看来，你若能变成下个刘臯更好。”

季念念恶寒一把，“放屁。”

萧怀昭忍笑，“不如我们分批进入？这样也好相互扶持。”

季念念立刻道：“我们二人不能同去，我去，你守在船上。”

萧怀昭脸色微白，他握了握拳——在天师传承知识上，他远不如季念念，心中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难以开口。

他宦海独行日久，朋友同僚皆依仗“萧大人”，如今却不得不多多依仗季念念。

踌躇片刻，萧怀昭微微闭目点头。

此行的小队有三十人，季念念带了十人离开。

人鬼鱼攻击强，小型船比不得大型船安全，但此时也别无选择。

季念念带队登入小船，人鬼鱼被重新扣在船头，它心情似乎十分激动，根本不想管控制它自由的铁链，一头扎进水中继续朝前游动起来。

季念念立在船头，笑着回头，容色明朗，对大船上伫立的萧怀昭挥手。

萧怀昭抬起手掌微微挥动，极轻地吐出一句：“平安归来。”

声音太轻，裹挟在水声中消散。

人鬼鱼游动的速度越发快了，兴奋的状态，仿佛毫不关注身上的禁锢似的。

河道趋于平坦，季念念的心却提了起来。

无他，雾下本就视觉受限，加上灵修者五感敏锐，更有超出凡人的直觉，季念念只觉得周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斗篷盖住似的——

这里的恶浊实在太浓了。

这些恶浊似乎凝成实质，轻轻包裹住一船的人。

“这什么玩意儿？”

“总感觉有人摸我似的……”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分队嘀嘀咕咕。

与紧张的天师还有灵鸢队的人不同，人鬼鱼发出满足的尖啸，快乐地摆尾，激起猛烈的水花，但它却不再游动，只是在原地打转。

情况不对，季念念立刻大喊：“集-合！带帽！摆御灵阵！”

小分队顿时集中在船头甲板上，同时掐诀，灵光一闪，蛋壳似的御灵阵顷刻间包裹住众人。

远处同时响起了人鬼鱼的尖啸，并逐渐朝船只靠近。

御灵阵中的数人下意识向阵中退去，挤挤挨挨地靠在一处。

人鬼鱼彼此应和，欢欣地聚在一处，开始互相闻嗅嬉闹，痴缠在一起磨蹭着。

“这……这是在做什么？！”少年人目瞪口呆。

“产卵。”季念念冷静回复。

噌地一下，少年人闹了个大红脸。

“难怪对咱们这一船人毫无食欲。”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此时若是用火驱逐这些人鬼鱼，必然导致疯狂地反扑，但若不往前去，等这些人鬼鱼找完对象，估计转头就来吃他们。

雾气又散去不少，崖壁逐渐清晰，估计是天光将明，邪物说不准要入眠了，而且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撞击的水声，恐怕是瀑布。

季念念心中盘算，猜想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河道尽头。

“我们继续前行。”季念念迅速下令。

众人散开继续行船，御灵阵幻化成数个小蛋壳，裹住众人，作为阵眼的季念念一动不动。

船行间，拴在船头的人鬼鱼被迫拉走，高声尖啸，一些被本能驱使的人鬼鱼跟了它一会儿，发现弄不断铁链，就抛下它去追别的鱼了。

轰然作响的瀑布声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越发紧张，手心都微微渗出汗渍。

啪嗒——

有类似小石子儿的落水声。

季念念心中一抖。

她从袖中抽出唤风符，以灵气激发后，迅速扔出，唤风符在半空中急速转动，大风卷动雾气流转，湿意顿时裹挟全身。

那深池中的雾气遮掩下的阴影越发清晰——

三头、六臂、脸颊覆鳞，泡发的躯体惨白、肿胀不堪，像是被挖空了内里脏腑，黑洞洞的，只余腐烂的肉凋零地挂在肋骨上，白骨鱼尾盘踞在水中，它的躯体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卵。

“鬼鱼妖王？！”季念念惊骇万分。

但见鬼鱼妖王闭合的双目似要睁开，白骨鱼尾骨刺翕动，脊柱节节展动，在幽碧的深潭中划开一条水波——

“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