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 第61章 回不去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和你爱过这一场，我不后悔。”

女孩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再见，夏渝。”

她站在远处，对他笑笑。转身朝看不清的远方走去。

“晴儿！你别走！”夏渝追上去，想要抓住冉晴的手，可不论怎么追都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女孩的发梢穿过他的指间，可他就是追不上她的脚步。

“求你别走……求你别离开我……”

夏渝拼了命的向前跑着，可不知为什么女孩总是快他半步，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让他快要睁不开眼睛，女孩的轮廓在大片的光芒中开始变得模糊。

夏渝心里好慌好害怕，女孩的背影逐渐消融在强光里，就快要消失不见。他发了疯一样的向前跑，可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拖不动。

“不要！晴儿！你别走……”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求求你不要走……”

“晴儿……”

“别走……”

夏渝从梦中惊醒时，微风正拂动着窗口的白色纱帘，阳光照进屋内，刺得刚刚醒来的他眼球发痛。昨晚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他甚至顾不上去拉上遮光的窗帘，以至于他刚才的梦境才会被一片惨白的光笼罩着。夏渝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发现枕着自己手臂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身旁的床铺空荡荡冷冰冰的。

“晴儿？”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安。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空气。

他坐起身胡乱的抓过睡裤穿上，匆忙走到浴室，冉晴不在里面。

他又来到客厅，同样没有她的身影。

夏渝不死心的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洗衣间都找过了，别说没找到人，连她来过的痕迹都没找到。

难道是……梦？

怎么可能，昨晚的一切都那么的清晰，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冉晴在他皮肤上留下的余温。

可是她就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口，与自己激烈交缠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这缺乏逻辑的一切的确又很像一场梦。

夏渝顶着还不够清醒的脑袋，赤着脚站在客厅的中央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思索着。

自己这是……终于想她想到发疯了吗？

他回到卧室，想要去寻找她来过的蛛丝马迹。快要走到床边时脚底传来一阵刺痛。他弯下腰，捡起那个不属于这间公寓的物品，那是一只星形的耳坠。昨夜那两颗挂在长长银链下面、由碎钻镶嵌成的星星藏在冉晴铺在枕边的发丝中间若隐若现，仿佛在夜空中闪烁的星斗。

夏渝把那颗星星放在手掌心。他没有发疯，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女孩是真的来过。

可是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是出了什么急事吗？夏渝不禁担心起来。他找孔明要了冉晴的电话号码，一遍遍的拨着，可回应他的只有冷漠的回铃音。

疯狂担心一个人却怎么都联系不上她的滋味，他终于也尝到了。

夏渝心里有一个让他害怕的想法，他不敢去细想。他拼命的告诉自己冉晴只是临时有事才离开的，她或许只是在忙，又或许不小心丢了手机，稍后她一定会联系自己的。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看到信息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很担心你。】

【晴儿，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晴儿，你在哪？】

…………

冉晴穿着居家服半躺在沙发里，对面的电视里正放着狗血家庭伦理剧，男主角和女主角正在因为一个无聊的误会争吵着。她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视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手机在身旁的沙发靠垫下面疯狂的震动着，她烦躁的拿起手边的另一个靠垫叠到了上面。换下来的酒红色小礼服被她随意丢在了洗衣间，她甚至不敢去多看它一眼。昨晚夏渝是怎么抱着她，亲吻她，脱下那件礼服，与她紧密的相拥，一幕一幕全都清晰的在她眼前，让她无处可逃。

冉晴是在天刚蒙蒙亮时醒来的。昨晚激情过后她酒劲上来感觉疲惫不堪，很快便在夏渝怀中沉沉的睡去了。当第一丝天光照进屋内时，她的大脑才终于重新上线。冉晴看着身旁夏渝的睡脸，既熟悉又陌生。他的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比过去线条更加硬朗、轮廓更加深邃，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笑起来透着痞气，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的少年，面前的这个男人沉稳中透着忧郁，是过于沉重的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她知道自己亦不是当年的样子，他们都已经被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冉晴看着夏渝右前臂上那条刀疤，还隐约能看出一点当年缝针的痕迹，她知道那就是孔明口中的那一场变故留下来的。她无法想象刀扎入血肉时该有多疼，更无法想象误伤自己的至亲该有多痛苦。而那之后的牢狱之灾和失去双亲孤身一人的岁月又将夏渝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她更是不了解。十年的时间裂痕将现在与过去的他们割裂开来，成为完全不同的人。

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不变的，那就是所有的人和事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夏渝说他一直爱她，可他甚至不了解现在的她。他不知道冉晴这十年中遇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做出过怎样的抉择，也不知道他以前爱她的那些特质是不是已经被时间改变。冉晴相信夏渝没有骗自己，他确实还爱着她，只不过他爱着的是十年前的她，那个已经被留在过去的女孩。她认为他只是没有弄清楚这一点，没有看清楚他自己的心。

冉晴非常懊恼自己昨天的冲动，一下子把两个人推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她不想他们就这样仓促的重新开始，到最后才发现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回忆里的那个人，亦不再适合对方。到那时若再因为太多纠结的过去而不愿放手，会让他们承受比十年前更大的痛苦。更何况，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是否已经原谅了夏渝十年前的决定。

冉晴用最轻的动作把夏渝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拿开，像演默片一样下了床，捡起自己被扔了一地的衣服。她穿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夏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手机下落马上就要砸在地板上的一瞬间被她给轻巧的接住了。手机屏幕感受到触动而亮起来，显示出锁屏桌面。冉晴指尖颤抖的看着那张自己拿着篮球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在阳光下微笑着，看起来青涩又稚嫩。这让冉晴更加确定了夏渝放不下的人是十年前的自己，也坚定了她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的决心。

她心虚的快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

在等电梯时，她甚至生出一种好似渣男酒后睡了哪家的好姑娘，在酒醒后落荒而逃的负罪感。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夏渝解释，因为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害怕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放不下过去的执念。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冉晴摸到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对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发了一阵呆，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机，仿佛做了坏事怕被人抓包一样轻轻点亮屏幕。

17通未接来电。9条未读信息。

她看着夏渝一条比一条更焦急的短信，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次她真的做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手机突然再次震动起来，吓得冉晴差一点把它给扔出去。仔细一看是蒋乐涵打来的，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冉晴，你在哪？”

“在家，怎么了？”

“夏渝刚刚打电话给顾斌，让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好像还挺着急的样子，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冉晴有点心虚的答道：“没情况……”

“不对吧？你们俩肯定有联系，不然他怎么会大清早的到处找你？快点儿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蒋乐涵的八卦嗅觉一向很灵敏。

“哎呀……这事儿有点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冉晴支支吾吾着。

蒋乐涵：“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那你就掰开了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给我说，反正今天是周末，我哪儿都不去了，咱有的是时间，你就给我慢慢交代，成吗？”

“我……”冉晴叹了口气，她深知这事要是不跟蒋乐涵说清楚肯定没完，她这朋友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执着，要不然也不会跟顾斌异地恋八年。

“就……我昨晚在他那儿……”冉晴含糊不清的说道。

“什么？？？！！！！”

冉晴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一点：“你别喊……”

“你俩睡了？”蒋乐涵的声调都透着八卦的味道。

“嗯……不然呢？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吗？”

“你别给我贫！然后呢？你提上裤子不认账了？”

冉晴撇了撇嘴：“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行吗……”

“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你俩昨晚睡了，他一大早满世界找你，你躲在家里不接人电话。这不是电视剧里的经典渣男桥段吗？只不过你俩性别互换了一下。”

“不是的……哎呀，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冉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那是他做的不好？哎呀我跟你说，男人这个东西有的时候……”

“不是！！你别说了行吗……”冉晴扶额，对于话题的奇怪走向感到无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仔细听还有顾斌在旁边小声说话的声音，不知道那夫妻俩在搞什么，半天都没听见蒋乐涵再说话。

“喂，乐涵？你还在吗？不说话我挂了……”

“哎哎别挂别挂！”蒋乐涵的声音再次吵得冉晴头痛，“刚顾斌在给我看他们群的聊天记录，孔明说了你跟夏渝以前的事儿。”

“…………”冉晴深深的叹了口气，知道这通电话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了。

“所以……他当年真的是因为怕耽误你所以才跟你分手的？”蒋乐涵问道。

“嗯……”

“所以他根本就没喜欢上别人，你这么多年一直都错怪他了？”

“嗯……”

“他这些年一直没交女朋友都是因为忘不了你是吧？”

“大概是吧……”

“那你跑什么呀？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可不知道的啊？就你们这俩**的，赶紧把旧情这么一复燃不就得了？”

“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事儿有什么可复杂的啊？他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啊？”

“那这种好你要吗？”

“什么？”

“我说，如果顾斌有天跟你分手，不管你难受的死去活来就是不回头，过了好多年之后回来跟你说一句我是为了你好，你要吗？”

“我……”蒋乐涵有点为难，“那他这不是有情可原嘛……再说跟你分手他自己不是也很痛苦么……”

“对啊，你们每个人都看到他做了多少，承受了多少痛苦，觉得他是个圣人，可是你们有人想过我的感受吗？！他的痛苦并不是我造成的，可我的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啊！是他出了事情不跟我商量自作主张的自己扛起来，是他把我推出他的世界，是他瞒着我不让我跟他一起承担！可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在歌颂他，而我如果不跟他在一起那就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凭什么！！！”冉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可是……可是他确实是为了你好啊……”

“那你觉得我现在好吗？十年了乐涵，因为他十年我都没能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十年我都活在被抛弃的阴影里！你觉得我过得好吗？！”冉晴激动的质问着。

蒋乐涵纠结的说道：“那也总比跟着他一辈子在那个小地方强吧……”

“乐涵，如果现在让你离开顾斌，这辈子再也不能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坐上你们公司总裁的位置，你愿意吗？”

蒋乐涵：“我……这……我又不想当总裁…”

“那你觉得我愿意吗？他凭什么就这样替我做了决定！他怎么就知道我跟他留在那里就会过得不好？他难道就没有想过我除了他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吗？”冉晴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一阵刺痛，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向自己承认这件事。

“这个……他自作主张可能是他的不对，可是你们这不是又遇上了吗？这说明你们缘分未尽……”

“可是我们再也不是过去的我们了啊！”冉晴哭起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大声的抽噎着，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那个…我知道了……冉晴你先别哭了……”蒋乐涵有点慌的在电话那头哄着她。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了，咱们回头再联系吧。”冉晴不等蒋乐涵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狠狠的扔到沙发上，抱着靠垫伤心的哭了起来。

当年她一开始并不相信夏渝会那样轻易的喜欢上别人，可他做的那样决绝，完全不给她回转的余地，让她不得不沿着他帮她铺的那条路走下去。或许是出于直觉，或许只是她自己太执着，她始终无法真正相信他是个渣男，无论如何都忘不掉他。于是在被抛弃的日子里，她痛恨自己的执迷不悟，恨自己不争气，甚至一遍遍的在心里骂自己贱。现在却被告知这些年的种种都是一场笑话，她就像一个拿错了剧本的演员，自我陶醉的表演着，却不知道观众全都在看她的洋相。

凭什么……

夏渝第十九次拨打冉晴电话时，不再是无人接听的回铃音，而是正在通话中的状态。他稍稍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人没什么事。只是这让他内心的那个猜测更加鲜明了一些。

十分钟后拨打，依然在通话中。

二十分钟后拨打，无人接听。

夏渝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他终于再也无法回避那个事实了。

她后悔了。

从早上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开始，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只是始终不敢承认。

是他的错，他在明知道冉晴喝了酒的情况下却没有控制住自己，是他趁人之危。他明知道喝醉的人的话不能信，却还是把冉晴的那句“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当成了自己失控的借口，做了让她后悔的事。是他心存一丝侥幸，以为自己可以被轻易的原谅。可当年他伤她伤得那么深，她恨他才是应该的，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原谅。而现在他又再一次的伤害了她，把她放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夏渝好恨自己，明明是想好好的爱她，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最终带给她的都是伤害。

冉晴哭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被扔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两下，屏幕亮起。

【晴儿，对不起，昨晚全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有负担。】

【你掉了一只耳环在我这里，不知是否很重要。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可以把它寄给你。】

冉晴看了短信突然一股怒意从心头升起。

凭什么你又自作主张的来认错！凭什么你把什么都一个人扛？如果不是你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肯让我分担，我们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多年？

冉晴在盛怒中拿起手机，回复了夏渝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