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正值深秋,坤国却诡异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往日喧闹的都城也因为这场雪灾变得异常沉寂。
而此时,坤国朝堂上为这场天灾却是沸反盈天。
众人没注意到的是,一个身影在殿后细细查看殿中的一切,见议事已是接近尾声,转头正要离开,便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惊呼。
“陛下!三皇妹身负朝廷职事官蒲州都督之职,遣地方要员和亲,滑天下之大稽!至于尔等,食君之禄,出此下策,岂不贻笑大方?”
太子一番慷慨陈词将朝堂众人骂得哑口无言,皇帝连忙再问良策。
沉默许久的礼部侍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圣人!云都百年无雪,此乃苍天降祸,恐圣谕有失也!请圣人下诏罪己、以告天命!”
如此一说,皇帝一瞬间想到了汉武的罪己诏,又想到了自己的百世英明,心中不由得发毛。
殿中有人立马会意,站出来反驳道:“现下圣人仁慈,任凭世家大族治下。不问各族治下天灾,反问圣人之过,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几乎将在场的各大族都骂了个遍,四下顿时又吵成一片。
听到此处,那正欲离开的身影嗤笑着转身,面对此情此景仿佛喜闻乐见。
此时,一人高呼道:“刁民之弊,古来有之,岂可怨诸圣人、愤诸大族?上善若水,不计民鄙,宽宥于民、降福于民,当世比之尧舜之朝亦不为过。况天命无常,诸位何错之有?”
待那人骂完当世刁民后,在场的众人仿佛都轻舒了一口气,纷纷有了笑意。
云下、南岭多地受灾严重,百姓们可能还不知道,他们企盼的君父、上官,正将他们划作刁民。
那个身影冷眼扫视着殿内众人。
放眼望去,面对此番言论,皇帝、士族无一不面中含笑,而全程都没有笑的太子杵在那里,显得格外异类。
“太子,和亲一事……”
眼见皇帝发难,他便抢先一步开口。
“和亲之策实不可行,臣自请前往灾区赈灾。”
太子说罢正要大步上前,却引起了几位朝臣漫不经心的劝阻,有的还边说边上前扒拉。
“放肆!天灾当前,不为赈灾、只为颂德,蠹虫而已!”
经太子一斥,朝堂顿时安静下来,有的开始整理面冠,有的开始整理衣带,闲下的手一时忙碌起来,众朝臣皆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的朝臣,一半是世家,另一半还是世家。
此情此景,太子已然习惯了,轻叹了口气后也只得上前再拜。
“窃以为,当下拨粮赈灾乃当务之急。不若遣臣亲往?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朝臣们似乎是敏锐地抓住了“赴汤蹈火”四个字,也纷纷面露喜色,仍旧高呼太子仁义。
待散朝之际,那身影才转身离去。
半年来,只在朝事抄录上看到众人,今日亲自前来,如今的面孔几乎又都可与记忆中的一一对应起来。
唯一的区别是,有的此前伯为官,如今叔为官,有的此前父为官,如今子为官。来来回回,不过都是熟面孔,倒也好认。
只是,即便事先对众人所言都有所预料,可细细想来也仍深觉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