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萱以“轻罗小扇扑流萤”的心法诀窍,左手为笔,右手为扇,一阴一阳,一直一曲,一刚一柔,在偷取对方真气的同时,以“冰魄诀”内功将三者融为一体,化去孙平风的霸道剑气。不过此法极为危险,若不是出其不意的偷得对手真气,借力使力,怕是也化不去这霸道一剑。
这一手也是王如萱神来之笔。她担心凌楚瑜安危,一直在旁隐蔽,当他身处险境时,也顾不来那么多,本想凭借那微薄之力,硬接对手这霸道剑气。忽然脑海中想起“轻罗小扇扑流萤”心法来,“轻随风走,强由心生,以气御天地万物,心当存无穷浩然之气……”意思是若自身不够强大,就无法驾驭天地万物,若能掌握天地万物,定是胸有沟壑、云淡风轻之人。旋即以笔画天,以扇为地,天地阴阳,乾坤运转,由强到弱,由阴到阳,盛极而衰,否极泰来,都不出手中方圆。
孙平风的霸道剑气就这样停滞在王如萱的双手中,被卸掉大半剑气后,剩余剑气全由她娇小身躯承受,好在她的“冰魄诀”护体,只是身体五脏六腑受到剧震,没有内伤,而凌楚瑜又替自己做了肉垫,免去了撞击之疼。
死里逃生的二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竟出了神。
“大师兄!”何潇之率先来到凌楚瑜身边,将他喊醒。此时吴仕和唐礼也聚集过来。三人往不同方向突围,见凌楚瑜被孙平风压制,有性命危险,立刻绕了回来援救,但还是晚了王如萱一步。
孙平风手指一挥,直指王如萱,厉喝道:“臭丫头,你是狂生的弟子?”
王如萱对师门渊源知晓不多,刚才情急之下使出本门武功乃迫不得已,她身份不宜暴露,只好默不作声,但脸红透到耳根,显然是怕说谎,索性牙关紧闭不说话。
“问你话呢?”孙平风被莫名的愤怒气得呼哧巴喘,“为何不说话?”
王如萱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低着头,身子不禁往后靠了靠。凌楚瑜瞧出她的难处,挺身而出,将她挡在身后。
“少镖头!”孙平风恶毒毒说道:“这女子所用武功可是狂生魏谞的武功,他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他门下的两个徒弟可都是魔教中人,你和这女子同流合污,想与正道武林为敌吗?”
凌楚瑜冷哼道:“狂生魏谞孑然一身,无门无派,又如何与天下正道为敌?”
孙平风板着脸道:“少镖头可能不知道吧,那魏谞教出两个恶毒的弟子都列为魔教重要首脑,他与魔教关系匪浅,这女子若是他弟子,也定和魔教有关联。”
凌楚瑜大笑,笑对方颠倒是非,道:“他徒弟入了魔教就是邪恶之人?以外人之过衡量其人善恶,这不是天大笑话吗。”
孙平风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们拿下,让天下人评一评,这到底是正是恶!”
“老六!”凌楚瑜知道孙平风要动手了,急忙道:“你兵器拿来。”唐礼有些意外,反应慢了半拍后还是将各自兵器递了过去。凌楚瑜二话不说,抄起长剑,往前越众而出。
孙平风将双手负在身后,嗤笑道:“看来少镖头是要包庇这个女子了。”眼下是剑拔弩张,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横剑喝道:“放你娘的狗屁。孙平风,哪里来的魔教邪徒,你无非是想杀人灭口罢了,你也太小看我凌家镖局了。强权不惧,强势不退。”
孙平风眼中暴戾之气猛涨,道:“好、好!既然凌少镖头执意要与魔教妖人勾结,闯我藏剑山庄图谋不轨,我也只能铲奸除恶了。”
“爹,让我来!”孙忆安义愤填膺,仗剑而出。他自认为方才输的一阵是自己大意,但自己在剑法上明显压制对手,若不找回尊严,恐怕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会大大减少。
孙平风面带愠怒,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他喜爱这个儿子,因为像他,能察言观色,心有城府,但他自负过盛,眼光粗浅,居然看不出他与凌楚瑜的差距,如今堂而皇之扬言再战,孙平风是进退两难。
凌楚瑜讥笑道:“二公子方才一败,看来是不服气。”孙忆安咬牙切齿,拿剑指着凌楚瑜道:“有本事再来一战。”凌楚瑜冷眼一抬,道:“回去问问你爹,看他同不同意!”
父子二人脸色顿时铁青,放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心里不知将凌楚瑜捅了多少遍。若不答应,让手下扈从听了,怕以后孙忆安不能服众。若答应了,这不是把一个人质推给凌楚瑜了吗?
“庄主、二公子,你们想好了吗?”凌楚瑜再补一刀。
孙忆安实在忍无可忍,道:“爹,让孩儿出战,定杀了他。”孙平风心想,能侥幸不被擒就万幸了,还想杀了对方?又在心里暗骂了一遍凌楚瑜,终于松口道:“好吧。”孙忆安大喜,却听父亲小声说道:“安儿,他内功不济,不能久战,你要……”
孙忆安知道这是父亲在指点自己,心里暗暗窃喜,牢牢记住。
“卑鄙!”何潇之狠狠呸了一口,“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比试还带指点?难道他儿子自己没有脑子吗?”
凌楚瑜调侃道:“老五,你以为他指点了我就会输吗?”何潇之立刻摇头,坚定道:“不会!”
此时孙忆安已经谨记教诲,倚剑而出,忿忿道:“凌楚瑜,你死定了!”说罢长剑立于身前,巍然不动。
“呵呵!”凌楚瑜讥笑一声,道:“想以守待攻,打消耗战吗?”孙忆安被一语道破,脸色忽变,听得凌楚瑜喝道:“看好了!”长剑一卷,竟带着淡淡剑气,喷涌而出。这招“暗香浮动”主要上个“暗”字,当对手知道时,剑已然到了跟前,无声无息,而且剑势飘忽,让人捉摸不定,就如寒冬腊月里的冷梅,不经意间就被它的幽香充斥整个鼻腔。
孙忆安双眼睁大,急忙挥剑,剑气弥漫恢宏,正是“乾天剑”。这一剑若是攻来,犹如浩瀚天空,深远高壑,而且变化无常,难以捕捉。但孙忆安牢记父亲教诲,先以守势待之,后发制人,这一剑就少了些高远的剑意,而且他仓惶出剑,竟有些小气了。
凌楚瑜不退反进,提剑一点,仿佛燕子穿云破空,直逼对手咽喉。一招就被破了“乾天剑”,孙忆安大怒。他平日都是暗暗练剑,心有怨愤,发泄之余均是攻击杀人路数,一时间让他守,很是憋屈,大叫一声,回剑挑开,“离火剑”顺势脱手而出,如烈火般肆虐而来。
凌楚瑜长剑迎上,一招“芙蕖盈盈”,带着柔和绚丽的层层光圈,将对手笼罩其中。孙忆安剑势受阻,铺张不开,被对手牢牢锁住。旋即注入内力,剑光大涨,“嘭”地一声,剑气将光圈撑开。脱离束缚后,立马又是一招“巽风剑”,剑走之字,形若闪电,直插凌楚瑜心窝。
孙平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孙忆安这招看似“巽风剑”,实则是上巽下雷的“益剑”,风助雷威,雷借风势,风雷激荡,势不可挡。他年龄轻轻能悟出如此剑道,倍感欣慰。
凌楚瑜瞧着不俗一剑,不惧反而大笑一声,道:“真是风牛马不相及,看我梨花带雨。”说罢长剑斜上而往,轻快飘忽,剑光点点,仿佛春雨时在风中飘零的梨花,花借雨势,雨助花飞,层层叠叠,飘落人间。
若说孙忆安的“益剑”是风雷相激,震撼人心,凌楚瑜这招“梨花带雨”则是水木交融,生生不息。二者相交相激,天地仿佛雷雨交加,落花缤纷。
局面顿时异常非常,风雷雨花,交错纷杂。孙平风却隐隐不安,这“益剑”剑意是损上益下,先损后益,核心在于“损”上。损少则弱,损多则亏,要把握分寸刚好,才能出手刚猛同时留有余地。而孙忆安这剑,损多益多,但毫无回转余地,正如凌楚瑜所说,“风牛马不相及”,与原本剑意相去甚远。而凌楚瑜这一剑轻盈凌厉,专走上三路,刚好克制损上的孙忆安。
两人长剑相交之际,嗡嗡做响,凌楚瑜长剑倏忽往上突刺,而孙忆安剑势上轻下重,剑气相激时竟不受控制地重重往下偏离。孙忆安脸色惊变,此时已无力回剑,肌肤已感觉割裂之痛,忽然伸出一只巨手,双指如铁,竟紧紧夹住凌楚瑜的长剑。
“什么?”凌楚瑜大惊失色,这孙平风居然仅以指力轻松将自己的剑势止住,这功力何等可怕。
“去!”孙平风低喝一声,左掌飘忽,忽然发力猛拍凌楚瑜腹部。后者防备不及,腹部如遭重锤,向后摔了出去。为保全儿子,孙平风一言不发就出手,以大欺小,毫无气度,他想着,就算以后手底下人有异议,也得先把凌楚瑜杀了,给自己儿子以后清除障碍。
“无耻!”
“卑鄙!”
“龌龊!”
凌楚瑜的三个师弟异口同声,纷纷大步上前,迎战这个强大的敌人。
孙平风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高高跃起,抢先一步将何潇之一掌击飞,再顺势下劈,在空中忽然变爪,一把夺过吴仕还没来得及拔出的刀,窝心脚踹飞他的同时,右手将单刀连刀带鞘一并丢向唐礼。虽没刀锋,但单刀注入内力,唐礼被刀身拍打在胸口,直接一口鲜血喷出,摔出数丈之远。
孙平风瞬间将四人击倒,引来扈从此起彼伏的欢呼喝彩。凌楚瑜强忍疼痛,开口就骂:“妈的!孙平风,有本事冲我来,欺负我几个师弟算什么能耐。”他从小混迹市井,这些粗口脏话是耳濡目染,消沉那两年更是出口成脏,只不过重回凌家镖局后有所收敛,如今怒气冲冲,哪里管得了什么身份,再加上听说了孙平风的所作所为,更加他妈的不是人。
孙平风恼恨他两次打败自己儿子,颜面尽失,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找死!”大步上前,以指为剑,刺向凌楚瑜眉心。剑气纵横霸道,凌楚瑜岂敢大意,“杏花烟雨”、“芙蕖盈盈”、“孤色菊香”、“暗香疏影”四招接连使出,身影晃动,剑势惶惶,居然威力倍增。原来这四招对应春夏秋冬四季之花,这一花一季,应天时,参阴阳,由简到繁,由繁入简,一气呵成。
这四招并不是临时而创,是凌楚瑜在教唐礼四路剑法时,将东海派的百花剑法剑意融入其中,配合四季,追求流畅变化。因为唐礼不是东海派弟子,凌楚瑜教的剑招是在原来基础上改良,快而密,但精妙欠缺,如今使用的是正宗百花剑法,精妙绝伦的同时,招式威力大增,恐怕连骆天浩都没想到,配合天时的四季的剑法连串起来,能有如此威力。
孙平风也微微错愕,虽是四路剑法,但浑然一体,仿佛一剑,包含四季变化,一生一死,一繁一枯,阴阳相济,包罗万象。如此惊艳之才,怎么不让人嫉妒。
“侍剑八将何在!”孙平风厉声一喝,带着惶惶威严。
“属下在!”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串出几道影子,鬼魅般站成一排。这些人身着黑色劲服,脸带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他们身材不一,高矮胖瘦,怀中都各抱一柄剑,每个人都散发着猛兽般的气息,蓄势待发,似乎在等主人的命令,立刻就能发动猛烈进攻。
凌楚瑜瞧了过去,共有八人,心下暗暗震惊,“难道就是传说中藏剑山庄的侍剑八将?”只听到孙平风淡然一句,“沧海。”身后八人中的一个体形修长的人,“嗨”了一声,将怀中的剑掷了过去。
那名为“沧海”的剑仿若一条柔软的丝带在半空扭动,发出“嗡嗡”之声。
是一把软剑,剑身仿佛一泓秋水,寒光粼粼。
孙平风接过将剑轻抵在手臂上,剑身停止晃动,如一池平静的湖水,深邃可怕。
“你有幸见识我藏剑山庄的名剑名招,也不枉你天下第一镖局之名。”这句话一半是立威,一半是对凌楚瑜实力的认可。
凌楚瑜执剑而立,对身后人喝道:“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没等身后人回应,已然挺剑杀出,已然是一剑四季,百花齐放。
孙平风名剑在手,冷哼一声,剑平于胸前穿出,一招平平无奇的“坎水剑”,缓缓而来。两剑相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沧海剑忽然不停颤抖,避开剑锋,如波浪层层而来,孙平风猛地倾注内力,剑身挺直,肃杀之意,如时间掠隙,尽管对手剑含四季变化,但在此招面前如白驹过隙,仅仅一瞬,四季过后,一片凋零,直扑凌楚瑜手腕。
一招被破,凌楚瑜已是面如死灰,加上自己已经身带内伤,若手腕再被废掉,就真正的成为一个废人,那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但自己剑势倾泻而出,已经是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折扇洋洋洒洒而来,将沧海剑引开一寸。就这些许距离,已是让凌楚瑜躲过一劫。
扇是何潇之的铁扇,使扇之人却是王如萱。她以心为骨,以扇为笔,心随笔转,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笔,却蕴涵提按、顺逆、快慢、转折多种手法,挥斥方遒。
“又坏我好事!”孙平风狠狠一瞪,转眼却冷笑道:“你既是魏谞门人,擒了你就能引出那个魔头,换回我藏剑山庄的至宝归藏剑。”
“这关你藏剑山庄什么事?”凌楚瑜怒喝道:“别找这些借口。”孙平风冷眼一抬,道:“哼!臭小子你懂什么,百年前魔教从我藏剑山庄抢走的归藏剑,最后落在魏谞手上。我拿他徒弟换剑,又为何不可?”说罢手指轻挥,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王如萱挥扇一挡,只觉得似乎有千斤之力,折扇脱手而出,虎口崩血。
孙平风一步一字,掷地有声,俨然以到跟前,气势汹汹,王如萱几乎不敢动弹。只听他说道:“臭丫头,学了点皮毛就敢三番五次坏我好事,魏谞魔头的武功,哪里是我藏剑山庄的对手。不过正好,拿你去换归藏剑,到时候我藏剑山庄更是如虎添翼,横扫江湖不在话下,就连那个武林盟主,都要乖乖给老子让位。”
“小娃儿,我教你几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