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本姑娘身上瞧,小心我挖了你这对眼珠子,拿来当灯泡踩!”凌纱儿一改话锋,登时咄咄逼人。
她性子本来就刁蛮,从小又被父母和兄长惯坏,更是无法无天,就曾经拿“侠客令”闯青楼一事就可知其任性妄为。此番押镖,遇到这些没眼力界的贼人,开始她还耐住性子,用官方那一套话来说道说道,岂料那厮不仅不领情,还打起自己主意来,气得她俏脸飞红,颊若霞云。
宋至远生怕惹了这些人,急忙笑道:“各位好汉,我凌家镖局可有什么地方怠慢了,还请示下,大家行走江湖,重在情分。”言下之意,是想问需要多少太岁银子,才能过去。凌楚瑜眉毛微扬,心想:“这小子近来长大不少,若是换了以前,非跳起来喊打喊杀不可。”
那些贼人哈哈大笑,甚是狂蔑。另一人说道:“凌家镖局,爷爷找得就是你们凌家镖局。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第一镖局的名头,是不是真的名不虚传。”他与另一人手臂缠红带,应是这一伙人的带头大哥,区别是他声音快而亮,而另一人低沉许多。
“诸位好汉知我凌家镖局名号?”宋至远有些不敢相信,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打凌家的主意,莫不是因为这里是大宋边境,这些个人孤陋寡闻?可对方明明知道自家招牌,却执意如此,当真是见识浅陋之辈?
“我呸!”那亮嗓的匪首啐道:“凌家镖局算什么东西,今儿爷爷不高兴,要这小妞陪我喝酒。识相地留下东西就给老子滚,你一个人滚!”说罢引起周围人一阵狞笑。
宋至远先前听他们出言不逊,早就有气,不过自从那次不挂镖旗后,他便老实许多,不敢太过造次,心里记得师父的嘱咐,“遇贼多忍让,姿态要放低”,才会这般客气忍让。不过这时听他言词更为狂妄,还妄想着打凌纱儿的主意,顿时大怒,想起大师兄曾说过的话,“若贼不给走,能打就往死里揍”,衡量了一下,附和大师兄说的情况,当即大声喝道:“既然诸位不给凌家镖局面子,也休怪我不客气了。”他说变就变,全无征兆,提剑便朝着那人刺去。
那亮嗓匪首反应其快,也是拔剑相迎,出剑之快,微妙精准,一瞧就是出自名家武功,绝非一般江湖草莽的野路子。凌楚瑜也是大惊,猜测这些人来历绝不简单,便在旁暗暗观察。
那亮嗓匪首递剑出招,快如骤雨,在剑法上造诣不低,连发三剑,嗖嗖做响,迫得宋至远狼狈不堪。
“哈哈,怎么了,方才那股气势都去哪里了?”亮嗓匪首接连进招,劲惯剑身,剑尖不绝颤抖,威力更添一重。宋至远被他的快剑压得透不过气,心里也是凉气倒抽,心想:“原来是个硬茬。”他乃凌柏川最小的徒弟,和不成器几个师兄一样,对凌家枪法所学不深,却向往那仗剑天涯的剑客。苏婉茹虽是剑法名家,无奈他非东海派弟子,无法亲自传授。于是他就自己去请教一些所谓的剑法名家,学了几招剑法,再经由师父和大师兄指点一二,也颇为不俗。
可这些东拼西凑的剑法毕竟是二流之列,他一瞧对手便知他所使的是上乘剑法,不惧反而面露喜色,长剑疾刺,直指对手右手手腕。
要知道手腕若是被挑断经脉,一辈子也休想拿剑,那亮嗓匪首却大叫一声,反手一抖,长剑竟反刺向宋至远的手腕。他这一剑使得极为灵巧诡异,宋至远哇哇直叫,将手猛缩了回来。
“若是换了以前,老七这手定是不保。”凌楚瑜暗暗替他捏了把汗,那手指间夹的石子又缩了回去,思忖道:“这人武功不弱,招式隐约有名门之路,再且看看老七能否逼他使出自家武功。”
“小师兄,我来助你!”凌纱儿见他略有颓势,欲上前相帮。宋至远是她父亲的最小弟子,因为年长自己一岁,凌纱儿得唤他七师兄,但她又嫌这样称呼太麻烦,故而叫他小师兄,这样既不乱了身份,又不显自己地位低。
“师妹别过来。”宋至远登时惊慌起来,虽然凌纱儿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但她可是大师兄掌上明珠,可不敢让她有一丁点不测,道:“我一人足够。”
那亮嗓匪首见他如此目中无人,道:“臭小子,自身难保了还在逞英雄。什么天下第一镖局,浪得虚名而已,就凭你们两个雏儿也敢走镖,当真是笑话。”那低沉嗓的匪首道:“就是,我以为你们多厉害,谁知如此这么不堪一击,都是被他的名头给骗了。今天过后,这江湖上人定会瞧清你们真面目。”
听着两人一直出言中伤,宋至远甚为恼怒,方才交手几招,心知对手厉害,撇开这两匪首,剩下的人手头也硬,不知是否能冲出重围,他慢慢退到凌纱儿身边,小声道:“师妹,等会有机会我们便逃,不可恋战。”
凌纱儿一听便不高兴,道:“师兄你疯了,咱们家的招牌可在,镖在人在。”宋至远道:“别管了,性命要紧。”凌纱儿哼了一声,道:“要逃你自己逃。我凌家的镖绝不能丢,你若是怕了,我来对付这些酒囊饭袋。”
她性子固执,一旦决定的事,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宋至远拿她没办法,便和盘托出道:“师妹,那里面没有东西,师父让我们出的这趟镖是假的。”凌纱儿惊讶道:“假的?”她身为凌家千金,这么重要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有些生气地鼓起腮来,宋至远点头道:“这件事等出去再说。”
“你们在碎碎念什么?”那亮嗓匪首以为他们在商量对策,笑道:“别做无谓挣扎了,还是乖乖投降,女娃儿陪我们兄弟俩喝酒,爷高兴了,说不定会饶你们不死。”
“呸!”凌纱儿按耐不住,恨不得一剑封了他的嘴,既然身后的两口箱子里不是镖物,便无所顾忌,俏步信飞,一剑刺了过去。
凌纱儿正式成为东海派弟子后,得母亲传授,剑术突飞猛进,百花剑法使得是有模有样,朝着亮嗓匪首刺去。宋至远暗暗拍腿后悔,都怪自己这张嘴把不住门,将空箱子一事说了出去,凌纱儿没有顾虑,自然是任意妄为。他生怕凌纱儿有闪失,到头来被大师兄责骂,急忙跟了上去。
“臭小子,想以二敌一,先留下一只手来。”那低沉嗓子匪首忽拔剑而出,剑路刁钻,刺向宋至远腋下,这一剑狠辣无比,只需轻轻一削,便能将他整条手臂卸下。
宋至远暗暗叫妈,回剑格挡,只听当一声,对手剑尖点在自己剑脊上,劲力刚猛,朝自己推进半尺,剑脊已抵在肩胛骨处,若再偏半寸,那就是穿肩而过。
他侧身躲开,对手长剑划过剑脊,擦出火花,宋至远借势向后急退,后背冷汗直冒,忖道:“这两人一快一狠,当真棘手。”还没缓口气,那匪首又攻了过来,招式和之前那亮嗓匪首所使无疑,却更加狠辣,剑尖所至,均是朝要害刺去。宋至远狼狈回剑,几招下去,手臂已经酸软难当,招式也越来越慢。
“哈哈,小子看掌!”那低沉嗓音的匪首剑到途中,右臂便急沉下去,虚晃一剑,左掌去势滔滔飞出。他自信一掌便能击毙对手,岂料按中他胸口,劲力却一去不复返,如深陷泥潭,便惊道:“你小子这什么奇怪武功?”
宋至远虽剑法是二三流,但所学内功心法可是上乘,他本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岂知那掌力竟被自己消去,登时大喜,趁着对手惊慌之余,抬手刺还了一剑。但这一剑使得仓促,力道微弱,那人身子猛地后仰,这才堪堪躲过。
逼退纠缠的匪首,宋至远急忙朝凌纱儿处瞧去,只见她剑法快如风,密如雨,舞动起来,人姿曼妙翩翩,招式落花缤纷,四散而下,不禁拍手叫好。正当分神之际,忽闻剑风袭来,竟是朝自己眉间刺去。宋至远眉心紧皱,极为难受,一时间竟忘了如何抵抗,只是眼睁睁瞧着,心里直喊“完蛋了”。
正当危急存亡之际,噗地一声破空而来,不知是何物将低沉嗓音匪首的长剑击中,嗡嗡做响,刺得他耳膜刺痛,长剑也因此偏了几寸,从他鬓角划过,逃过一劫
“是谁?”那匪首游目而视,道:“是哪位藏头露尾的鼠辈坏我大事。”
树梢轻轻晃动,凌楚瑜飘飘而落,冷道:“武家兄弟,你们好啊!”
“大师兄!”
“哥!”
二人同时惊呼,飞奔过来。凌楚瑜看着二人,既开心又心疼,柔声道:“没事了,剩下的交给我!”二人是满心欢喜,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凌楚瑜,你终于出现了。”那两匪首聚到一起,长剑遥指,那亮嗓匪首喝道:“来的好,今天我们兄弟俩绝不饶你。”
“武家兄弟,你们冒充山贼,劫我凌家镖物,传了出去,你们北湖派可丢了大脸咯。”
二人虎躯一震,一人说道:“大爷才不是什么北湖派的。凌楚瑜你这颗人头可值五千两。”声音略为颤抖,显然是做贼心虚。
凌楚瑜道:“别装了。你们俩的武功来去就这几招,刚才你刺我师弟那招,就是‘眉飞色舞’,看都看腻了。”凌纱儿讥讽道:“哦,原来是武家兄弟,我当是谁,手下败将。”
“说谁手下败将?”那低沉嗓音匪首怒气急败坏。凌纱儿抬眼道:“你们不是输给我二师兄三师兄了吗,还想抵赖?”
“不是……”他正要反驳,却被另一人制止。凌楚瑜笑道:“既然你们不认,我凌楚瑜人头在此,尽管来取。”
二人对视一眼,略一点头,左右窜出,直奔凌楚瑜而来。江湖传闻凌楚瑜会魔教邪功,虽没有亲眼目睹,他们还是有所顾忌,故而欲联手。凌纱儿怒骂道:“以二敌一,不要脸。”
凌楚瑜接过她的长剑,随手刷刷两剑,竟同时迎上这二人。这一招“二剑争春辉”有几分剑意在其中,而招式却是百花剑法中的“梨花带雨”,所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招式配合剑意,正如梨花争春盛开,恰如其分。二人均是惊慌失措,急忙变招。可凌楚瑜长剑忽然消失不见,只听得刷刷两声,二人面罩被刺落,露出面目,正是武家兄弟。
“哈哈,这下还不是原形毕露。”凌纱儿拍手称快。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瞒不住,武长云指着他道:“恶贼,我等是奉盟主之令,前来抓你归案。”凌楚瑜淡淡道:“那为何冒充匪徒劫我凌家镖物?”
二人脸色惨变,支吾半天答不出所以然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凌纱儿笑道:“哥,将他们抓来逼问不就清楚了?”凌楚瑜微笑点头,道:“好主意!”
武家兄弟见机会难得,当即发难,一上一下,挺剑攻来。武长云剑快,长剑如白虹贯日,直锁咽喉;武长风剑狠,朝着凌楚瑜双膝点去。二人配合默契,把“疾风剑”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凌楚瑜睨了一眼,长剑划出一个大圈,将这兄弟二人长剑圈了进去。他黏劲暗生,如同漩涡般,任凭这兄弟二人如何用力,皆抽不剑来。
以如今凌楚瑜的内功修为,这二人岂是对手,内力一吸一吐,便将他们长剑夺了过去。凌楚瑜抬手将剑横在二人脖子上,微笑道:“两位武家兄弟,这下可以说了吗?”
宋至远将捆箱子的麻绳将这十人绑在树下,五人一组,两棵树相距三丈。凌楚瑜大声说道:“待会我挨个问,若你们回答的答案不一样,休怪我不客气。”两兄弟遥遥相望,眼神甚是悲凉。
凌楚瑜走到武长云跟前,蹲了下来,笑嘻嘻道:“武兄,近来可好啊?”武长云如今是阶下囚,只得点头哈腰道:“承蒙少镖头关心,一切都好!”他不称其名而唤少镖头,与刚才态度急转直下,引得身旁的凌纱儿掩口发笑。
“既然过得不错,为何劫我凌家的镖。”凌楚瑜怒道:“你可真是吃了狗胆了。说,你们有什么阴谋?”
武长云摇摇头,道:“没,没什么阴谋。只是……只是……”凌楚瑜瞧他欲言又止,道:“不说?”手臂一抬,就要朝他顶门拍落。
“少镖头饶命,我说,我说。”他惊魂未定,道:“我们兄弟如此做,无非是想逼少镖头你出现。”
“逼我现身?”凌楚瑜心一沉,这果然是冲自己来的,道:“你们可是名门正派,竟敢乔装成贼人,就不怕辱没了你们名声?”
武长云委屈说道:“谁让你们凌家如此厉害,那些个黑道人物都不敢出手,无奈之下,我们才乔装成贼寇。”
这话听了凌纱儿反而笑了,这样更说明自家威风八面,黑道都不敢惹。凌楚瑜却问道:“只有你们如此吗?”武长云犹豫了一会,道:“自然。”
凌楚瑜瞧他有些犹豫,狡黠道:“嘿嘿,我就当你说话实说了,待会我去问你那个兄弟,若他回答不一样,我就割他一根手指。”武长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凌楚瑜如此做,无疑是将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他那个兄弟可是出了名记仇,若是因为自己说了谎害得他断了手指,非一辈子纠缠不可,急忙叫道:“好,我说实话……其实这是公孙鸿让我们这样做的,至于还有多少人像我们这般的,我们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乔装贼人,对我凌家出手?”凌楚瑜一字一句,甚是狠绝。武长云瞧他那凶神恶煞的脸,一边祈求一边点头。
“只怕不是公孙鸿的主意吧。”凌楚瑜心知,以公孙鸿的心计,绝对不可能想出如此毒计,他怒喝一声,“说!”武长云叹气道:“其实是上官飞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