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瑜经脉重塑,脉象沉稳有力,两年从未有过这般体会,心中狂喜,拿起小册子是看了又看,确信无疑。当即急忙运功,丹田一股暖流而起,遵循“玄火功”运行心法走了一遍阳脉,真气回流丹田,充盈生暖,比之前强了数十倍,心里激动难言于表,心想若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就可恢复内力,而且顽疾尽除,内力可精进如常。
凌楚瑜手舞足蹈,真是破极而生,自己万万没想到能有此机遇,学来“吸功**”,重塑经脉。高兴了好一阵,凌楚瑜拿起小册子,往后翻去。
第二篇是《化功篇》,上面记载是如何以内力化去别人的内力。此法过于残忍,别人辛辛苦苦练起来的内力一朝就被化去,非三五年不可恢复,之前苗月寒就是被仇东时化去内力,凌楚瑜摇了摇头,往下看去。
第三篇是《摧息篇》,比起化工,这摧息更是令人发指。这是以自身强大的内力为根基,强行化去对手内力,同时震伤对手经脉,让对手变成残废人。
凌楚瑜之前就是被仇东时摧息伤脉,修为不能再精进。
这摧息篇提到,若想如此,自己内力需强于对手。两年前仇东时因为内力稍逊一筹,只能勉强化去凌楚瑜内力,损筋伤脉,但没有彻底废掉凌楚瑜的经脉,使得他痊愈后内力无法精进。凌楚瑜暗骂,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武功。
前两篇教人化功催息,其实江湖上亦有相同手段可废人功力,但都不如这两篇细致,而这两篇学成,也是为下一篇《神微篇》打下基础。这一篇乃吸功**最玄妙的一篇,学成此篇者,可吸取对手内力为已用,取人一担,利己七斗,厚积薄发,无穷无尽。而如今的仇东时正是此阶段,之前骆霞就因此被吸去内力。
最后一篇为《归神》,上面写道,“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其物之大,无奇不有。欲驾万物,需包容万物,方能无物不融,无物不至。”凌楚瑜不禁感叹,这吸功**如此厉害,竟能吸纳天地万物,也难怪创此武功的前辈,即使觉得这门武功太过霸道,有悖天道,也不忍心毁去,为了避免贪心想练,才把它封印在壬甲龟壳中。
凌楚瑜将小册丢在一旁,心想后面武功异常邪门,自己出身正派,岂有学之用之的道理,这不是让天下英雄对自己“另眼相看”吗?况且自己身体已经痊愈,也没必要研习后面的武功,只要专心修炼自己内功,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功力,再寻思如何逃出生天。
打定主意,凌楚瑜盘膝而坐,运起功来。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夜,丹田内聚集了不少灼热真气,双眸明亮,神采奕奕。
时瘦子送饭而来后,凌楚瑜小声说了句“谢谢”,时瘦子神情漠然,收走未动的隔夜饭菜,没有理会就走了。凌楚瑜倒也不在意,他应该也是奉命行事,自己道了谢,尽了礼数,那也就够了。
凌楚瑜虽一天一夜未吃未眠,但仍旧觉得精神抖擞,不知饥渴,他心知这是内力充盈之状。自己并不学道家辟谷,先让五脏庙充实方为上策,狼吞虎咽后,又躺在石床上,呼呼大睡。
此后十余日,凌楚瑜每天都以练功为伴。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将小册子中剩余的几篇背熟后,撕成小块碎屑,往牢房中的小窗口丢去。这窗外下是万丈深渊,碎屑这样飘着,是神不知鬼不觉。
此后他内功涨得极快,已快复原至受伤前,不仅如此,期间他还勤练剑法和枪法,琢磨着如何脱身。心想若是仇东时一人前来,他定不知自己已经恢复内力,大意之下可趁其不备擒下他,要挟他带自己下山。
打定主意后,凌楚瑜继续练剑,专挑威力凌厉而快速的剑法,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可出现的情况,反复练习应证,已求万无一失。
这一日,凌楚瑜继续练剑,随着内力增强,手中筷子嗤嗤做响,加上他每次练剑脑海中都以仇东时为目标,每出一招都带呼哧风声,一招狠辣无比的刺剑,筷子再也承受不住内力,啪地一声断成两截。他看着手中半截筷子,不禁感叹这吸功**洗髓易筋的功效,让自己内力在不足数月就恢复如常。
“可是……”凌楚瑜有些担忧,内力虽恢复,可凌柏川之前只传授了四重心法的玄火功,后来自己受伤就再也没有传授,如今内力增长也放缓脚步,不像之前进展一日千里,凌楚瑜寻思着,或许是丹田达到容量顶峰,再也难以涌入更多真气。就像一个水塘,干涸后无论灌多少水都能收纳,可水塘一旦满了,就无法再容纳更多的水。若想容纳更多,就必须先扩充储存量,可凌楚瑜此时深陷囚牢,若慢慢修炼,恐不敌内力已远远超出自己的仇东时,他不得不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万一仇东时有所防备,自己倘若又失手不敌,恐怕就不是被吸去内力这么简单,仇东时一定会损坏自己经脉,但那时候就是神仙都难救,废人一个了。
想到这里,凌楚瑜眉头紧锁,心想必须找到一个能克制仇东时吸功**的办法才行。可这门武功专吸他人内力,要如何抵挡?凌楚瑜躺在石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一道残阳从窗户透进来,凌楚瑜眼睛刺痛,从昏睡中醒来。忽觉得牢房外有人影,定睛一瞧,是个女子。
“谁?”他确信不是苏媚。
牢门外女子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凌楚瑜凑近一瞧,是个与自己母亲年纪相仿的女子,眉宇间饱经风霜,肃杀之气迎面扑开。
“您是……骆师伯……”凌楚瑜心想也只有她了,但仓促间不知怎么称呼,就以师门之礼称呼。
女子往前走了一步,让凌楚瑜更加看清她的样子。容貌和骆霞有几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骆霞是冷傲让人不敢靠近,而她却是冷酷让人觉得他无情。
“终于又见面了!”骆歆心淡淡道:“身体好了吗?”
凌楚瑜抱拳深深一躬,正色道:“多谢骆师伯再造之恩。”
“我与你娘情同姐妹,救你自然是出自亲情。况且又是我那不孝逆子伤你再先,于情于理我都得帮你。只不过……”她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决心说道:“媚儿……这次和时儿一起设计骗你,实在是逼不得已!”
“苏媚?”凌楚瑜怔了怔。骆歆心看着他笑道:“那丫头是我收养的,平日里没有好好管教,性子有些放肆,总爱和时儿一起胡闹。两年前就是被时儿骗去设计害你,而后两年,我瞧她变化很大,没有以前放肆跳脱的性子,反而时时独自唉声叹气,都是因为你,我看了都心疼,一个整天活奔乱跳的女娃居然变了一个人,我都担心她会出事。”
“她……现在还好吗?”凌楚瑜心头不是滋味,也不知该说什么。骆歆心道:“这一次你别怪她。时儿不知从哪里听说你身上有壬甲龟壳,就威胁媚儿,让她诱导你说出东西所在。媚儿起初不答应,但怕时儿丧心病狂杀了你,为保你性命,才设了这么个圈套。”
凌楚瑜听罢恍然大悟,原本以为是苏媚又一次出卖自己,真相却是她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欺骗自己,用壬甲龟壳换取性命,这当中的苦楚,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凌楚瑜刚想说话,骆歆心却早知道他心中所想,道:“你放心,能救你一命,她什么委屈都能承受,你记着心里就行。两年前她愧疚于你,你不记恨她就行了。”
“不……”凌楚瑜低声喃喃道:“不恨……”
骆歆心道:“时儿之前下山去了,不日就要回山。这山语阁也非安全,总被人盯着,所以我也没有法子将你弄出去。若有一丝风吹草动,我多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你知道吗?”
凌楚瑜点点头,道:“是高时吧。”骆歆心一点不意外,道:“看来时儿没有撒谎,你这孩子果然听了不该听的东西。”
满脸尴尬的凌楚瑜吐了吐舌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见汤达秘密联络东方家,这才知道二十年前正是高时串通东方魄,里应外合杀了当时教主百里无极。”
“其实我早就知道。只不过百里大哥死后,苍云教尽归他手,我人轻言微,搬不倒他,只有带着百里大哥的儿子,隐居在外,苟活性命,再图报仇。”
“师伯,那为何又回来呢?就不怕高时对你们下毒手?”
骆歆心笑道:“我故意让时儿在江湖上引起风波,引来崔颜,有他的保护,高时也不敢下手。而且如今苍云教虽人齐心却不齐,高时哪里有功夫管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就有时间好好准备,将他绊倒。”
若想绊倒高时,非一日之时,一人之功,凌楚瑜不好多问,道:“那您就不怕他生疑?”
“生疑?”骆歆心冷笑一声,眼含恨意道:“当年我夫君为了保护百里家族血脉,竟拿我的孩儿替死。这高时不懂,他一直以为杀的是百里大哥的儿子,如今他依旧这样认为。我的出现,他也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夫君报仇,才弄来一个假的百里易,他也想借着时儿身份笼络教中人心。而且如今他势力壮大,根本不怕时儿会取而代之,只要他收服教众,到时候时儿无人拥戴,自然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挟天子以令诸侯!”凌楚瑜觉得高时此刻做法,无疑就是如此,道:“不过他一直与东方家勾结,我怕到时候他们两家联手,会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现在我们正在查他与东方魄的关系。高时从小就长在苍云山,少有接触外人,所以根本没有会想到他会是出卖苍云教的人。”
凌楚瑜此刻感到江湖即将暗潮涌动,不禁担心起来,心里想到一件事,开口问道:“师伯,有一事侄儿想请教。”
骆歆心笑道:“但说无妨!”她对凌楚瑜推心置腹,比起周围人,凌楚瑜这个只见数面的人更让她信任。
“我爹他……是不是认识百里无极……”
骆歆心笑容凝固,忽然冷声道:“这事你怎么知道?”她语气不再平和,倒有些惶恐不安。
凌楚瑜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就把凌柏川和贞娘密谈的事说了。骆歆心听罢眉头不展,低声喃喃道:“原来贞儿还在世……她既然能将壬甲龟壳秘密说出来,难保她不会将凌柏川的事泄露出去。”她说着说着,眼中寒光一闪,杀气腾腾。
凌楚瑜心头一紧,忽觉不妥。道:“师伯,您……千万别对贞娘下手。她不会说的,要不然我爹也不会放她离开。”
一脸阴沉的骆歆心思索再三,暂时收起那杀气,道:“我不杀他,但我会留意她的举动。若有异动,我也好有准备。”
凌楚瑜不知道,为何骆歆心对这事这么小心翼翼,骆歆心叹气道:“不易!”凌楚瑜怔了怔,没想到骆歆心居然会唤自己小名,心里不禁与她拉近几分。
“你爹年轻时候还没接手镖局,就喜欢到处游历,他喜欢广结好友,就认识了同样在江湖游历的百里无极。他们一见如故,就结拜为兄弟,百里无极是大哥,你爹是三弟!”
“三弟?那不是……”
“对,当时还有一个人跟他们一起结拜,那就是我的夫君,韦风。当时他们三人都是无名之辈,因为一顿酒就义结金兰,虽然只相处短短数月就分道扬镳了,但情义却比亲兄弟还亲。”
“最巧的是,后来我和你娘还有百里嫂子同时怀孕,那时候只有书信往来,却定下一个约定,若都是儿子,就结为兄弟,若都是女儿,就视如姐妹,倘若两儿一女或是两女一儿,就订个娃娃亲。”
凌楚瑜苦笑道:“三个如何定娃娃亲?”骆歆心也笑道:“那自然是比武夺亲了,本事差的那个就倒霉了。”两人相视而笑,骆歆心忽然黯然伤神,凌楚瑜知道她定是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儿子。
“如今你和时儿如视对方为大敌,全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死去百里大哥。”
“父辈是父辈的事,我们这一辈是我们这一辈的事。这都是我们的命。我不能原谅仇东时,他也不会对我兄弟相称,师伯,你不需自责,您在这种情形下,能养育他已是十分艰辛。”
骆歆心满心欢喜地看着凌楚瑜,心怀慰藉,笑道:“不易,你能如此想,我也就放心了。”
凌楚瑜道:“师伯,若非情非得已,我能饶他性命就饶,若他有一天杀了我,希望您也不用怪罪于他。”
骆歆心泣声点头,道:“好孩子!”她轻声抽泣几声后,拭去泪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近日时儿会回到山上,我会暗中安排你逃出去。你回家后,千万不要插手江湖中事,好好做个镖师,还有就是你爹的事,一定要保密。若被东方魄知道,我担心他会借此对你们发难。”她再三叮嘱,生怕凌楚瑜听漏一个字。
凌楚瑜点点头,道:“侄儿记住了。多谢师伯!”
骆歆心如释重负,看了看即将消失的残阳,道:“好了,我该回去了。今天能见你一面,实在太好了!你和你爹……真像……”说到这里,她又不禁流下泪水,趁着凌楚瑜没开口前,转身匆匆地走了。待她奔出牢房外面,掩口痛哭起来。还好外面风大,将哭声掩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