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了汤达助阵,凌楚瑜压力骤然减小,可眼前的朱格却不简单,实力可比肩当世一流高手。
凌楚瑜记得父亲曾对自己说过,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玄火功”四层后便无法精进,若是苦练枪法,有望跻身江湖二流之列,最高能达二流顶端。且不说自己能否练至二流之列,可眼前的朱格可就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就算是自己是二流之最,也不是他的对手。
朱格年轻时以轻功卓越、心思缜密在江湖闯出了名号,与东方魄等人义结金兰,江湖人称“十三太保”。二十多年前,东方魄就是带领着十三太保,夜袭苍云教,击杀百里无极夫妇,若说没有实力,那是绝无可能。后来东方魄因为杀敌灭教有功,硬是将武林盟主的位置从欧阳家手里夺了过来,朱格也被提升成为东方家的情报头领,可见东方魄对其之器重。
朱格擢升情报头领后,忙着建立情报网,招兵买马,武功虽没荒废,但进展却也缓慢。如今的他虽是十三太保中最得东方魄信赖的,但武功却位列末席,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芥蒂。他也曾向东方魄讨要武功,东方魄却只传他东方家内功心法,说是学有所成才传授“玄清游炁”。朱格研习数年,进展缓慢,武功始终刚抵一流之境,也就渐渐打消这个念头。
也正因如此,朱格就越想证明自己武功高强,而不是依仗年长内功深厚。此刻他拳掌交错,铺天盖地地朝凌楚瑜而来。
朱格所使武功名为“磨拳擦掌”,拳乃柔劲,掌乃刚劲,掌中有拳,拳中带掌,一柔一刚,一吞一吐,出其不意。凌楚瑜一掌封上,掌力却挥了空,反而陷入对手拳劲中,力着无地,犹如深处漩涡中无法动弹。正当拼命将右手抽出时,朱格由拳变掌,与拳劲不同,这掌力吞吐,犹如江河奔腾,重重打在自己左肋上,若不是朱格留了力,这肋骨非断不可。
凌楚瑜被震得半边身体几乎断裂,往后踉跄几步,左手捂住左肋骨,这不断也得淤青泛红。
“嘿嘿!”朱格邪笑道:“臭小子,在江州让我颜面扫地,今天又偷偷摸摸地来我地盘上偷听,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不将你生擒活剥了,我干这情报的岂不是被人耻笑。”他做情报探子工作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羞辱两次。第一次是在江州,若不是上官飞的提醒,恐怕自己连他凌楚瑜影子都摸不着。而今夜与苍云教汤达见面,竟也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听,这要是传入东方魄耳朵里,可不是一顿呵斥就能解决的。
凌楚瑜心想“若知道是你,我才不去偷听”,急忙运功抵抗,左肋才渐渐不疼,心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武林大会上,东方家情报居然压过欧阳家,连仇东时的身份都清清楚楚,看来必是和这个魔教的汤达互通消息,冷笑道:“朱格,若不是你勾结魔教,利用他们的情报网,以你的能力,怕是东方盟主所托非人哩。”
朱格那俊郎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嘴角微微抽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接手情报以来,虽有上官家的鼎力支持,但始终没能达到与欧阳家比肩的地步,而且他的任务不仅在江湖上收集情报,安插暗桩内应,更重要的是,要知悉欧阳家在江湖上安插的暗桩内应,若能将其拔掉,欧阳靖就是无头苍蝇。可这一点他多年来没有丝毫进展,即便是后来与苍云教合作后互换情报,所知者也是少之又少。
凌楚瑜出言讥讽,刺痛他内心的伤,但外表还是得伪装得不在意,皮笑肉不笑说道:“情报本来就是真假参半,若能换取别人有而我自己没有的,那也算本事不是。凌少侠年纪轻轻,自然不懂这种互惠互利的道理。”
“所以你就将此次围剿苍云山的消息告知魔教,好让他们做准备。哼哼,你可真够狠毒,就不怕他们有去无回?”
“托大了!”朱格笑道:“双方实力不相伯仲,撤退是早就预料到的事,苍云山一战根本就是一场秀而已。”
“你只是想借机消耗欧阳家和魔教的实力。那你既然与魔教勾结,又为何消耗双方实力,你到底是为谁效命?”
朱格笑道:“凌少侠,知道得多,死得就越快,我劝你还是少问。这不,要不是你好奇心重,今日也不会遭此劫数。”
凌楚瑜心知不能从朱格口中打探出任何消息,就算知道了,自己也难逃厄运。朱格瞧凌楚瑜犹如猫爪下的玩物,笑道:“凌少侠,还逃吗?”凌楚瑜从不认输,脸色肃然,道:“凌家只有战死的男儿,从来没有逃走的男儿。”朱格怪笑一声,蔑视一笑,很享受这种折磨别人的乐趣,对手越是骨头硬,他越是兴致盎然,道:“好,那就让我们再好好玩玩。”左手为拳挥了过去,与此同时,右手变掌藏于腰间,伺机而动。
凌楚瑜见识过他拳如漩涡的厉害,这一旦对上,自己必然会被这柔劲牢牢吸住,无法挣脱,只得抬臂向上托去,左掌往右臂下方穿出,拍向对手胸口,此乃“太祖长拳”中的穿云手,本以为可以打个措手不及,岂料朱格那被托去的左臂忽然势大力沉地压了下来,还没等自己拍中他胸口,已被对手手臂重重砸在左肩上。
凌楚瑜吃了一记重拳,几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惊道:“为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朱格这一拳会有如此重的力道。朱格瞧他不敢相信的表情,傲然笑道:“怎么?奇怪我这一拳为何刚猛,哈哈,臭小子,没见识了吧,我如今已可以将拳掌自由变化,轻重刚柔,随心所欲。”
凌楚瑜暗呼不妙,朱格本来就难以对付了,如今这武功又虚实难辨,更是一筹莫展,而且此番没带兵刃,拳脚功夫自己并不擅长,就真的只有等着落败被擒,严刑逼供?
凌楚瑜摇了摇头,心想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成阶下囚,受尽他百般折磨。忽然他头脑一灵光闪过,既然手中无剑,为何不以拳为枪,以指为剑呢?想到这里,右手食中二指下意识并拢,凝指为剑。
朱格见他神情坚定,没有丝毫恐惧,心里既不快又暗喜,想着对方看来还没有体会恐怖,自己非好好地、慢慢地折磨他,才能让他意志慢慢松懈,跪地求饶。他拷问犯人多年,对人意志的摧残有独到之处,没有比一点点消磨人的意志力更来得更痛快,更有成就感,就像猫抓到老鼠,不会第一时间吃掉它,而是放了抓,抓了放,这样反反复复,让老鼠反复消耗体力和精神,最后只能精气消亡,绝望地等死。
朱格自诩武功比凌楚瑜高出许多,出招虽狠,但漫不经心,破绽百出。凌楚瑜可是全神贯注,对手这一拳威力虽猛,但无精妙变化,纯以力量为主,躲开或化解并不难。可朱格的“磨拳擦掌”就是虚实难辨、让人防不胜防的武功,若这拳内藏柔劲,自己不得又受他控制?
犹豫之际,拳已到跟前,俨然是刚毅凶猛之拳。凌楚瑜心想,即使此刻手中握剑回救也是晚了,如今手中无剑,手指岂不是能以最短距离出招?想到这里,右指迅速刺向对手咽喉。朱格颇为吃惊,却没想到对手出招如此刁钻,旋即左手变拳为掌,翻掌下压,将凌楚瑜手臂往下压,而后掌心柔劲吞吐,形成一股无形的漩力,凌楚瑜虽知他会如此,但心中丝毫无对策,瞬间身子如在惊涛骇浪中无法自控,就眼睁睁看着朱格右掌朝自己胸口来了一记,胸口撕裂,骨头欲断,闷哼一声向后摔去。
这一掌凌楚瑜伤得不重,朱格下手极有分寸,想慢慢折磨他,看看他穷途末路的表情。
凌楚瑜擦去嘴角鲜血,右手二指并拢,从未松懈。他目光依旧坚定,这让朱格看了非常恼怒,狠狠道:“你这双眼睛太明亮了,我看着不舒服,不如挖下来用酒泡了,喝了会不会明目。”他恶毒想法迭出,右手已然变爪,三指微勾,无名指和尾指收于掌心,这手势是挖人双目的架势,他左掌挥来,依旧势不饶人。
朱格这一招意图已非常明显,既然右手要取人眼睛,那左掌定是以柔劲缠住。凌楚瑜招由心走,指直朱格咽喉。朱格本想以掌劲黏住凌楚瑜,岂料他那一指带着无穷劲力倾泻而来,自己的掌力根本触碰不及就被点中肩头穴道,五指发麻。朱格大怒,右爪猛地扑向凌楚瑜面门,手指如钩,欲要剜掉对手双目。凌楚瑜躲闪不及,将头堪堪侧过,使得偏了三寸,朱格也因肩头发麻,无力再变招,右爪索性结结实实地爪在凌楚瑜肩头。
凌楚瑜肩头再受一记,猛地吃痛,急忙运劲于指尖,狠狠朝朱格肩头点去。朱格本受了一记,如今同一处又中一记,龇牙咧嘴怪叫一声,急忙后退数丈,脸色一阵青红,怒不可遏。他原本想以武功取胜,岂知自恃托大,反倒是中了对手两记指力,肩头疼如绞肉。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想以招式分高下,心想难道他堂堂东方家情报头领,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凌楚瑜肩头连遭两记,左肩衣服上有朱格留下的指洞,隐约见肉,左臂微动,疼痛难耐,难以抬起,但他右手手指依旧并指为剑,指尖隐隐透出凌厉剑气。
朱格狞笑一声,这让他本来俊郎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哪里有平日潇洒的样子,此刻他已然是个残忍的刽子手,双手化作杀人利器,朝凌楚瑜杀来。
凌楚瑜方才一指,是从“一剑浪天涯”中领悟出的剑意,可见他对剑意领悟又更加深刻一些。
“二剑争春辉!”凌楚瑜此刻剑意充沛,心有所动,剑已出鞘,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浓,顷刻间已使出三剑。他此刻胸有沟壑,剑意沛然于胸,根本停不下来,非一股脑使出来不可。
“桃花灼灼!”
“梨花带雨!”
“烟雨杏寒……”凌楚瑜所会剑法全都使了个遍,酣畅淋漓。
朱格心头发慌,心想着这小小年纪,剑法造诣如此之深,完全没有二十岁的青涩,若他手中是三尺青锋,自己非穿几个窟窿不可,留置日后定是大敌,顿时杀心以起。凌楚瑜剑意虽强,但内力不足,指尖点到即止,难以为继更深远的剑意,朱格身体虽被点,但并无大碍,双手并用,拳掌皆使阴柔之力,将这些招式化为乌有。
凌楚瑜此刻已将招式使了个遍,但剑意意犹未尽,将所剩气力倾泻而出。朱格光是应付之前的招式已有疲累之态,呼吸渐重,但对手招式仍旧没有停滞之意,似乎无休无止。
朱格怒喝一声,气息已是散乱,双手抱圆与胸前,合力使出阴柔之劲,欲化解凌楚瑜这一剑。他内心苦闷无奈,仰天长叹,“难道自己竟连一个后辈都不如?”刚想到这里,凌楚瑜忽然一个踉跄,往前摔了一跤,单膝下跪,双手撑地,气喘吁吁。
“剑……终究是……到这里为止了吗!”凌楚瑜不甘心地往地上挥了一拳。
朱格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么厉害的剑意,凌楚瑜不论从心力和内力上都不足以支撑下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凌楚瑜,回想起刚才被他逼的狼狈不堪的样子,愤愤地朝他小腹踢去,这一脚内含暗劲,将凌楚瑜踹飞,往后翻了几个滚,滚出数丈之外。
“我呸!”朱格还是咄咄逼人,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剑意,不过如此。你当你是魏谞,学他一剑自当空,我呸!”
凌楚瑜小腹被朱格踢得哇哇直疼,嘴角鲜血溢出,染红衣襟。但他双眼依旧坚定,缓缓站直了身体,带着傲气低声喝道:“朱格,我的剑既然杀不了你,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心中的那杆枪。”
凌楚瑜屹立不动,仿佛一杆七尺长枪,气势如虹,直冲九霄。
“枪急万人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