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祝璟之所以骑自行车上学,主要在于家住的并不算近,而他又不想住宿。
因此自行车后座坏了,他和白闲炜走到家的时候比往常晚了很多。毕竟他又不能抛下白闲炜不管——不是他狠不下心,是白闲炜实在难缠。
一路上,白闲炜说个不停。
“柯祝璟,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你爸妈都在家吗?”
“我爸在。”
“你家有养小动物吗?
“没有。你查户口呢?”
柯祝璟烦他烦得不行,一下子停住脚步,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白闲炜吸吸鼻子,感觉天又冷了一些,缩缩脖子,举手投降说:“我不问了。”
这才继续往前走。
白闲炜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柯祝璟你家怎么这么远啊……”但没敢太大声。
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柯祝璟停下脚步,一脚把车梯子踢下来,说:“到了。”
白闲炜抬头一看,顺着几节台阶上去,是柯祝璟家的小房子,很简单的两层小楼,和小巷里其他居民建筑复制粘贴的一般。
柯祝璟蹲下锁住车子后,带着他进去了。
这个时间无论屋内还是屋外都是凉凉的,想象中扑面而来的温暖没有来,反而是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了白闲炜的鼻子。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寻找气味的来源。
走进屋中很快他就看到,沙发上有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男人,没穿上衣,干巴巴的瘦,好像肋骨都可以看见痕迹。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几瓶啤酒,屋里大概是酒味儿。
柯祝璟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过去使劲拍了拍那男人,大声说:“爸!我回来了,我同学家有事儿,在咱家住一晚!”
说罢他回头看了看白闲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爸耳朵似乎不太好使。
柯进喜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呵啊呵啊”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白闲炜。
白闲炜微微站直身体,朝柯进喜鞠了一躬,也大声说:“叔叔!麻烦了!”
柯进喜反应过来两人说的话,这才来了精神,很豪爽地拍了拍干瘪的胸脯,答道:“这有什么的,尽管住!”
说罢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让他俩想吃夜宵就去买,自己趿拉着拖鞋回屋了。
白闲炜忍不住说:“你爸人真好,还大方。”
柯祝璟没说话,又好像是冷哼了一声。
和柯祝璟沟通真是有些难,自己上辈子一定和他是仇人,白闲炜在心底无能狂怒。但人家收留了他,日后也要搭档,白闲炜识趣地主动搭话:“那个,我和你一屋?”
“二楼靠左的房间是空房间,一会儿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他回答,“床旁边有一柄刷子,你先扫扫床面,我去拿床褥。
柯祝璟动作很快,拿来一床棉被和电热毯,扔到床上,随口又问:”你行李都没拿,生活用品呢?”
白闲炜一时愣住,他总不能说口袋里就是乾坤袋,现在不是个摊牌的好时机。
见他一时卡住,柯祝璟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我还准备说明天就去旅馆拿呢……”编好的理由没用上,白闲炜还有点可惜。
他费劲巴力地铺床时,柯祝璟回来了。
他身上沾了屋外空气的凉意,眼镜起了层薄雾,朝白闲炜扔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赫然装着一次性的牙刷牙膏和毛巾,毛巾还是条粉色的。
柯祝璟说,天太晚了,只能先买到这些。
这个房间极小,柯祝璟离他很近,说话时呼出来的气还是冷的,扑在脸上像和冰霜碰了面。
白闲炜想,柯祝璟真的是个好人,他再也不骗他了。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卷钱,不知道要给多少,问道:“谢谢你,多少钱呀?”
柯祝璟蹙起眉头,提醒他:“别给了。你每天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丢了都没地方哭去。”
白闲炜只得悻悻地又收起来,准备明天去商店看一看价格再偷偷给他。
两人一时无话,房间里静了下来。正当白闲炜准备互道晚安开开心心睡大觉时,柯祝璟突然开了口。
“对不起。”面前高高瘦瘦的男生忽然撤掉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有些别扭地说:“我……昨天没搞清楚情况就把你带到警局,应该吓到你了。我知道你们山里可能信那些东西的比较多,可以理解。”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我借你钱了。”
局势大逆转,白闲炜乐得差点抑制不住嘴角,听到最后一句话赶紧挂上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我提前和班主任沟通了,她说你很优秀,让我和你交朋友。我们村里经常开这种玩笑,我以为大家不在意的。”
柯祝璟虽然仍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点头,让他好好休息,就回房间了。
这空屋里是一张小小的行军床,白闲炜半夜里睡起来“嘎吱嘎吱”地响,好不容易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六点,柯祝璟敲了许久的门缓缓打开,白闲炜头发乱糟糟的,正极力用眉毛调动眼部肌肉让自己睁眼。
等白闲炜睡眼惺忪,拿着新洗漱用品挤进卫生间时,柯祝璟正洗完手准备出来。
“快点儿。”柯祝璟提醒了他一声。
似乎又降温了,白闲炜咬着一袋温牛奶,头靠在公交车窗上,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冷。在天上四季如人间的春末夏初,他从来不知道要给自己减衣添衣,春寒料峭,他只穿了一层单衣。
“为什么不能把身体素质给我提高一点啊?要是刀枪不入,能上刀山下火海就好了。”他又忍不住埋怨芣苢。但其实这和芣苢没太大关系,除了外貌,半仙下凡基本是和在天上一样的。
白天的课白闲炜都装模作样地听着,听不下去了就假装低头写题,竟是也蒙混过关了。只是感觉头昏脑涨,他觉得是听数学听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可以住的地方,最好便宜、舒适,还离柯祝璟家不远。他倒是想继续住柯祝璟家,但这人早上起来之后又恢复了那冷淡模样,好像昨晚的道歉是一场梦。
放学后,白闲炜连忙追上柯祝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柯祝璟没理身后的跟屁虫,在公交车牌一旁站定。
跟屁虫蓦地跳到他眼前,眨眨眼道:“好巧呀,柯祝璟。”
“嗯,巧。”
面对对方意料之中的冷漠,白闲炜毫不气馁,可怜巴巴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那就别请。”
“你这人真是……!”白闲炜哽了一下,瞪起眼来,“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家附近有没有能租的房子,最好便宜一些。”
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其实我进城根本没人管,我从小就没有爸妈……”
公交到站,打断了他的表演,人群簇拥着两人上了车。车上人挤人,白闲炜愣是凑不到柯祝璟身边,这才闭了嘴。
一下车,白闲炜又急忙追到柯祝璟身边,轻轻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求你了,求你了柯祝璟。你对这里比较熟,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柯祝璟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探究审视的目光,说:“我家街对面有一家水果店,二楼除了那个奶奶应该就没人住了。”
“她人怎么样啊?好打交道吗?”白闲炜有些担忧。
“拿你的看家本领就行。”
“啊?”白闲炜怔了怔,他什么时候露馅的?
“卖乖。”柯祝璟瞥了他一眼。
“啊?”他一愣,“哦。”
吉祥水果店门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扫着门前的落叶,抬头看到柯祝璟两人过来,喜笑颜开。
“小璟儿来咯,今天新到的菠萝,这个刚切开一会儿,快拿一串儿。”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柯祝璟,佝偻着身子招呼他。
柯祝璟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得温和,也不推拒,接过菠萝,说:“奶奶,今天还有点不好意思,有件事得问问您。”
一旁愣神的白闲炜赶忙上前接过话头,站得笔直,抿起嘴扮乖,朝老人微微鞠了一躬,说:“奶奶好,我是柯祝璟的同学,叫白闲未,从山里来的,一时找不到住处,所以想问问您家二楼有没有房间出租……”
他生得白净,此时又装起可怜,很难不让人怜爱,特别是老人家。
老人家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柯祝璟,扭过脸乐呵呵道:“住呗,难得小璟儿有事求我。反正我儿子儿媳也不回来,房租你看着给就行,我就喜欢跟你们小孩儿玩。”
奶奶瞪起眼来,夸张地摆了摆手:“那群老头老太太,我才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白闲炜有些飘飘然。
“我帮您起份合同。”柯祝璟突然插话,“你俩看看合不合适再签,今天先住我家。”
话里的不信任很明显,白闲炜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他有些不高兴,但又没理由反驳,只好用鼻子“哼”了一下。
到了柯祝璟家,白闲炜手里被塞过一串菠萝。
“我不想吃。”
不想吃就塞给别人,把我当垃圾桶吗?
白闲炜想这么回,但他又的确想吃,刚才在水果店就有些馋这个叫“菠萝”的东西——黄澄澄的,泛着清香,水嫩多汁,看起来比天上的仙桃好吃多了。
他没出息地道了谢,回那间小屋啃了起来。酸甜刺激着味蕾,他没几口就吃完了,躺在小床上回味。
直到嘴唇和舌头越来越麻。
靠,有毒。
白闲炜急忙跑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沾了些水,扑在嘴巴上,但无济于事。他长叹一口气,跑去敲了柯祝璟的房门。
柯祝璟一开门,就看到白闲炜白着脸,好像天塌了似的,微微吐露着舌尖,指着自己水润通红的嘴巴,可怜巴巴地哭诉:“菠挪有毒,我嘴巴好痛。”
刚才有看到李奶奶是从盐水里拿出来的菠萝,但大概还没泡够时间,所以他感觉麻嘴巴。
柯祝璟带他下楼泡了杯淡盐水,看他漱了口才说:“菠萝要拿盐水泡过才能吃,这个应该是泡的时间不够长,毒也毒不死,没事。”
“还是有点麻。”白闲炜难受地说。
“一会儿就好了。”柯祝璟边说边起身,“你可以理解为你吃菠萝的时候,菠萝也在吃你。”
抛下这么一句惊悚的话后,柯祝璟就上楼了,留白闲炜一人在楼下缓神。
他有些犯困,靠在沙发上,脑子里晕乎乎地想,怎么才下凡两天,他就累得像给芣苢打了三百年工一样呢?
读者朋友留下的痕迹会给予我无限动力!有一个宝宝看了我的前三章了嘿嘿
还是很遗憾,锁文前的几个读者朋友好像没有过来,提前发过公告,可能她们没有看到,有些对不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总得找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