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帐篷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姜枫茗心头一紧,赶紧冲了出去。只见王清霜蹲在炊具旁,脚下是打翻的搪瓷缸,水正汩汩地流出来。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漫延的水渍,瞳孔剧烈收缩,嘴里喃喃说道:“水……水在说话……”
姜枫茗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将她拽开。月光下,洒落的水渍正诡异地聚合成佉卢文字母,然而转眼之间,又蒸发得无影无踪。王清霜的笔记本也从怀中掉落,摊开的那页写满了重复的字符:
“???bra...???bra...”
胡安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镜片上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这是且末古语中的‘门’。”他弯腰拾起笔记本,表情有些凝重。“真巧,1957年失踪队最后一份电报里也有这个词。”
深夜,轮到姜枫茗值哨。他忽然发现手中指南针出现了异常,磁针不再指向北极,而是恒定对准西南方10°——这个方向,正是老牧民之前凝视的方向。他心中一动,摸出父亲留下的青铜方位仪,没想到这件汉代冥器竟与现代指南针同步偏转,仿佛在指引着他们走向某个神秘的地方。
就在这时,沙丘背面隐隐传来箜篌弦音,那声音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姜枫茗警觉地举起强光手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光束里却只有一只沙狐倏忽掠过。在手电光的映照下,沙狐碧绿的眼瞳里映出无数磷火般的蓝点,仔细一看,竟像极了王清霜显微镜下那些葡萄干表皮的结晶,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而神秘……
姜枫茗紧盯着手中不停震颤的指南针,那金属针尖在玻璃罩下不安分地划出细小的圆弧,就好似被一股无形且神秘的力量牢牢牵引着。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直直望向西南方那连绵起伏的沙丘。月光如一层银蓝色的薄纱,轻柔地洒在沙脊之上,给沙丘蒙上了一层冷冽而神秘的光辉,远远望去,竟仿佛有某种未知的东西隐匿在那片起伏不定的阴影之下,正微微呼吸着。
“磁场异常?”胡安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奇地凑过来看。跳跃的篝火余烬映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的光芒恰好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不像是自然干扰。”姜枫茗压低声音说道,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留给他的青铜方位仪。这件来自汉代的古老冥器,其指针也同样执拗地指向西南方向,仿佛西南的某个地方,正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召唤力,吸引着它。
这时,萧永骞打着哈欠,慢悠悠地钻出了帐篷,腰间的军用水壶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个不停。“大清早的,你们俩在这儿跟个罗盘较什么劲呀?”他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顿住,接着说道,“等等……你们看那沙丘上是不是有东西?”
众人赶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晨光尚未照到的沙丘背阴处,半截金属物件从流沙之中悄然探出,那锈蚀的表面泛着一种暗红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弩机。”吴奉翊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触碰那截青铜构件,随后说道,“这是魏晋时期的制式,和楼兰遗址出土的那些颇为相似。”
王清霜见状,赶忙取出毛刷,开始小心地清理弩机周围的沙粒。随着她细致的动作,弩机下方的沙土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紧接着,一截森白的骨头露了出来——竟是人类的指骨,而且那指骨仍紧紧扣在扳机的位置,仿佛这具尸骨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仍在拼尽全力试图射击某个目标。
“这地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姜枫茗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地说道,“魏晋时期的弩机怎么会埋在这么浅的沙层里呢?感觉就像……”
“就像刚被人从沙子里翻出来一样。”胡安接过话茬,声音很轻,却仿佛在众人耳边敲响了一记警钟。
吴奉翊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沙尘。“先把坐标记录下来吧,我们还得继续赶路。要是这里真的存在古城,它可不会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我们去发现。”
于是,队伍重新踏上征程,骆驼那坚实的蹄印在他们身后绵延开来,逐渐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虚线。正午时分,烈日高悬,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广袤的沙海。空气在滚滚热浪中剧烈扭曲,使得远处的景象如同倒映在水中一般,不停地晃动变形,给这片沙漠更添了几分虚幻与神秘。
姜枫茗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时不时就回头张望。他总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沙丘之间缓缓移动,那种移动的感觉绝非风卷起沙粒的那种轻盈飘忽,而是带着一种更为沉重、更为缓慢的气息,就像是有一头潜伏的野兽,正悄无声息地尾随着他们。
终于,夜幕降临,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整个沙漠。篝火在营地中央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胡安借着摇曳的手电光,正专注地研究着白天发现的弩机。“奇怪……”他嘴里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这弩机上面的锈蚀程度,怎么看都至少有上千年了,可机括里的润滑油竟然还没有完全干涸。”
萧永骞灌了一大口酒,咧嘴露出一抹笑容,调侃道:“怎么,难不成这弩机前几天还有人用过不成?”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回应他的玩笑话。大家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思与不安之中。
王清霜原本低头整理着标本袋,这时却突然抬起头来,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见……”
风声在耳边呜呜咽咽地吹着,沙粒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除此之外——
“箜篌。”姜枫茗立刻说道。
那声音极其微弱,轻得就像一缕丝绸被微风轻轻拂过琴弦,只在众人的耳畔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众人顿时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周围的声响,然而,自那之后,却再也没有捕捉到第二个音符。
萧永骞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强装镇定地说道:“沙漠里怎么可能会有箜篌声呢?估计是你们幻听了吧。”
姜枫茗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紧紧盯着手中的指南针,只见那指针仍在微微颤动着,依旧固执地指向西南方。
而就在那个方向的沙丘顶端,清冷的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一串脚印——那脚印既不是动物留下的蹄印,也绝不是他们所穿登山靴的痕迹。
那是一串赤足踩出的脚印,脚印纤细而修长,看起来竟像是女子的足印。
这串脚印就那样静静地延伸着,一路通向黑暗的深处,仿佛在引领着他们走向一个未知而神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