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麟一边跟着宫人往御花园走,一边有些疑惑,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也好妖也罢,都喜欢在花园吃饭,相当于一个雅座吗?
进了御花园国王已经在亭子中等候,张麟上前道:“我儿久等了。jiuzuowen”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当人爹居然是件这么爽的事,特别是白捡了一个国王儿子的时候。
“寡人又岂能让父王等。”国王起身招呼他坐下,“特意给父王安排了素宴,父王尝尝合不合胃口。”
张麟这才想起这回事来,一看桌子上,果然是青白一片,十分惨淡,心里有苦说不出,脸上还得满意地笑:“我儿费心了。”
两人坐下吃饭,国王道:“父王何以说是来帮寡人的?”
“我儿发愿要杀一万名僧人的事,贫僧已知晓了。”张麟夹了一块豆腐,唉,素斋再好吃,也没有肉香。
“说起这事,便是前世的因果了。”国王忽而皱起了眉,眼神也凶狠起来,“父王仙逝后,寡人登基那天,晚上梦到前世之事,寡人无辜蒙冤,佛降罪于寡人。
寡人点火焚身,以血起誓,来生要杀一万名和尚,天地都为寡人喊冤。
那种无辜之冤,火烧之痛,历历在目,誓言字字在耳,必要完成!”
听着国王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张麟不由得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国王见他沉默着不说话,神色稍稍缓和了些,道:“父王放心,寡人就算再怨恨,也不会伤害父王分毫。”
有这话他就放心了,张麟喝了口茶,道:“陛下已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五人了,也该够了。”
“不够!”国王立时反驳,“一万便是一万,誓言不可违!
当日寡人蒙冤,天地都为之动容,天雷地火,助寡人得成此誓,不杀满一万和尚,难解心头之恨!”
“杀了一万和尚,便能解心头之恨么?”张麟反问道,这国王上辈子得受多大冤,就差五个了还这么恶狠狠的,“前世的怨恨,此生已全了大半,何苦不肯放手呢。”
“父王莫要再劝了,左右也只剩五个罢了。”国王斩钉截铁,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国王这一发怒,张麟着实有些害怕,怕下一秒他就改变主意要杀自己。
沉默了一会,他又一想不对啊,现在他是爹,国王再凶也是他儿子,于是叹了口气道:“我儿,贫僧知你前世受苦,但已然杀了那么多和尚了……
今日贫僧自城外行来,街道破败,房舍简陋,更无几个行商之人,连大牢之内,也具是腐朽之貌,国运衰败至此,百姓困苦,我儿亦不动容?”
“这……”这番话说中了国王的心事,眉间不由得拧了起来。
自他开始杀和尚以来,国内天灾**不断,动辄旱灾洪灾,盗匪猖獗,打家劫舍,派兵镇压却压了东边起了西边。
就这般年复一年,国库紧张,百姓有时果腹都难,更莫提余粮了,吃不起饭自然也无钱买东西,商人便更少,以致房屋街舍,视之颇为凄凉。
“父王治下,国昌民富,寡人自接手以来,虽自知比不得父王雄才大略,但也自认兢兢业业,不曾懈怠。
社稷却衰微至此,寡人是否不能胜任国王?”
“我儿莫要妄自菲薄。”张麟忙道,给人说的自我怀疑了可还行,“国运至此,皆因杀戮太过,杀死无辜的普通人,尚是罪孽,更何况是有功德的僧人呢。
你因前世许下誓言,故此罪未累及自身,却降于国家百姓。
祖宗基业衰败至此,百姓如此困苦,我儿当真忍心?”
“这……”国王拧眉低下了头。
张麟趁热打铁接着道:“我儿,佛祖示下,你已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五个僧人,若能饶过最后这五个,便开法坛助你昌国运,来世还可修行得道。
我儿这一世虽得天地庇佑得成此誓,但将来魂归地府,难免因此得了阴祸,若能放下,此祸亦可免。”
国王仍是皱眉一言不发,这也不能逼得太紧了,张麟叹了口气道:“我儿多多思量吧。”说罢起身离开了,国王坐在原处,也未起身挽留或是相送。
还没走到自己屋里他就后悔了,方才他转身的离开的动作不可谓不潇洒,不可谓不帅气,但是,现在尝到了苦头,肚子饿的咕咕叫……
说是给他准备的接风素宴,可他一共就吃了一根青菜一块豆腐,剩下的时间都在苦口婆心地劝国王,这个逆子,害老子饿肚子。
本想着睡着了就不饿了,却没想到是饿得睡不着。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张麟实在饿的难受,便起身隐了身移形到外面,开始了找御膳房的奇妙之旅。
由于以前摸到女儿国御膳房的经历,他觉得皇宫构造应该大同小异,不会太难找。
但站在自己宫殿门口,他依然蒙圈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鬼知道往那边走。
既然这样,遇事不决北斗星吧,一抬头他奶奶的,阴天了……
天上别说星星了,月亮都看不见。
张麟不得已,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对抗了一下剪子包袱锤,也没分出个胜负。
隐身消耗的能量让他越来越饿,胃里都快抽搐了,正在这时,面前路过两个小宫女,一个端着托盘,盘子上放着一只空碗,一个提着灯照亮。
张麟凭着敏锐的直觉,觉得她们应该是去膳房的,便跟了上去。
“今天主公的心情好像非常不好,连咱们娘娘都没得着什么好脸色。”端着碗的小宫女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道。
“可不是,不过今儿个我听说已经仙逝的老主公回来了,还成了得道高僧,主公不是应该欢喜的么?”掌灯的小宫女也低声回应。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主公杀了那么多和尚,心里别提对和尚多恨了,结果这老主公成了和尚,主公能高兴地起来么。
这杀又杀不得,看着又难受,能高兴才怪了。”端碗小宫女分析的头头是道。
“我有个小姐妹今日在御花园当值,说是主公为老主公接风,在御花园摆了素宴,但是两个人不欢而散呢,听说老主公吃了没两口,就愤然离席了呢。”提灯小宫女道。
愤然离席?
他有吗?不应该是潇洒离席吗?张麟对这个描述很不满。
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两个宫女赶紧闭了嘴,等走远了,提灯小宫女方才接着道:“听说老主公走了以后,主公也没怎么吃。”
“怪不得娘娘让咱们去御膳房炖银耳莲子羹,主公还一口气都喝了。”端碗小宫女道。
“不过可惜,我那小姐妹离得有些远,没瞧见老主公长得什么样子,咱们在娘娘身边伺候,想来也没机会见到了。”提灯小宫女语气颇有些惋惜。
“老主公现在做了和尚,还能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个老和尚的样子。”端碗小宫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在太妃那边当值的。
老主公虽说带个老字,但仙逝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多岁。”提灯小宫女兴奋地往小姐妹旁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却掩饰不住的兴奋。
由于她的声音又小了些,张麟为了听清楚,只能再往近处凑了凑。
“我那时候在太妃身边,整日听太妃念叨着,老主公年轻时有多英武潇洒,年纪渐长又有多沉稳儒雅,太妃们聚在一处时说起来,竟都还会脸红呢。”提灯小宫女道。
“真的?”端碗小宫女一听也有了兴趣,“我进宫前,只是听爹爹抱怨说主公登基后家里一日不如一日,还是老主公在位时国运昌盛,将我送进宫虽然要伺候主子受些委屈,却不用担心生计。
不过你这么一说,那那些太妃们知道老主公回来了,还不高兴坏了。”
“想来是吧,不过老主公已经做了和尚,和尚好像是不能沾女色的吧……”提灯小宫女道。
“老主公的寝殿就在主公寝殿旁边,离娘娘的寝殿也不远,什么时候咱们溜过去看看?”端碗小宫女笑嘻嘻地建议道。
“不要命了你,还敢偷偷去看……”提灯小宫女正要数落,忽然听到一声怪响,“你肚子饿了?”
张麟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正听自己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呢,谁想到肚子就突然毫无征兆的叫了呢。
端碗小宫女疑惑道:“不是你的肚子叫么?”
“我没有……”提灯小宫女声音有些颤抖,举着灯警惕的看着四周。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麟由于太饿,肚子又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
两个小宫女吓得抱作一团,差点把碗都摔了。
“反正我们也下值了,不如,不如明天再把碗送回御膳房……
今天……今天就先回去吧……”提灯小宫女道。
端碗小宫女把碗和托盘抱在怀中一个劲地发抖,连声应着,两人便在岔路拐了弯。
这哪行啊,她们走了,他上哪找膳房去啊。
张麟灵机一动,用自己的衣袍在她们背后扇风,模仿阴森森地声音,幽幽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