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用燃灯佛祖圆寂留下的舍利子救活了乔灵儿之后,灵儿在行者、八戒的监护下前往莲花山探望白莲花,发现山上一片寂寥,空无一人,又转身径奔乔家庄。
三人进得村来,村口有四五个佃户迎面走来,灵儿欣喜地上前叫道:“赵叔!”
那个被称做赵叔的人一愣,待看清了是乔灵儿,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灵儿笑道:“我是灵儿呀。怎么,不认识了?”
一听灵儿开口说话,赵叔扑通跪倒在地,其他几人大叫“有鬼!”撒腿就跑。灵儿感到莫名其妙。
跪在地上的赵叔大叫一声:“都给我站住!”
所有的人都收住了脚步。赵叔招呼他们过来。那几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赵叔道:“这是咱们的灵儿,你们都跪下!灵儿是咱们的恩人,他就是死了,鬼魂也会保佑咱乔家庄的人。”众人跪下,拼命磕头。
灵儿这才明白,原来大家把他当成了鬼魂。他笑了,伸手扶起赵叔:“赵叔,我没有死,大家不用害怕。你摸,我的手是热的。”
赵叔将信将疑地伸手搭在灵儿手上,果然灵儿的手非常暖和。他站起身,问:“灵儿,你真的没有死?”灵儿点头。
赵叔叫大家起来,说灵儿没有死,他是活人。众人站起身来。赵叔一把将灵儿举了起来,其他人走过来,架着灵儿向村里走去。村人不断加人,队伍越来越壮大,直向乔家大院走去。
跟在后面的八戒道:“定是这个妖邪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这些愚民才如此对他!”
行者道:“我看他不像是妖邪!”
八戒一愣:“佛祖指示得明明白白,背上有“卍”字标记的便是无天的妖灵。他怎么会不是妖邪?”行者莫测高深,笑而不答。
乔灵儿的侍儿阿龙闻说,赶紧跑回乔家报信:“老太爷!灵儿没有死!他回来了!”
乔公一愣:“你说什么?”
阿龙大声喊道:“灵儿没有死,他已经回来了,就在门外!”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灵儿在村人的簇拥下大步走进门来。乔家全体惊讶得呆若木鸡,一个个愣在原地。
灵儿走到乔父和乔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灵儿不孝,让二老担惊受怕,灵儿给二老磕头赔罪!”说着,他连磕三个响头。
泪水涌出了乔公的眼窝,他一把将灵儿搂在怀里,不禁老泪纵横。一家人皆喜极而泣。灵儿站起身,指着身后的行者和八戒道:“这二位师父便是救我还魂的神仙,孙悟空和猪悟能。”
乔公、乔父赶忙过来施礼,行者和八戒合十还礼。乔公又立即吩咐家人过来拜谢救命恩人。全家人跪倒在地,磕头不止。行者上前将乔公扶起:“众位不必客气,快快请起!”一家人欢天喜地地将行者和八戒让进了正房。乔公请行者和八戒在上首落座,家人献上茶来。
行者问道:“请教公公,刚才我等三人走进村里,村民对灵儿尽皆下拜,这却是为何?”
乔公道:“灵儿在乡里经常怜苦恤贫,周济危难之人。村中人本已把他叫做活菩萨。这次他舍身感化女匪,那女匪白莲花却也未曾辜负灵儿,自动解散山寨,将多年抢得的财物,尽皆归还原主,她自己则到县堂投案自首。”
行者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灵儿道:“爷爷,白莲花自首了?”
乔公点点头,叹了口气:“她现关在县衙土牢中,明日午时便要问斩。”
灵儿大惊,当即决定马上前去探监,行者跟随前往,八戒不愿去,留下喝茶歇息。
却说那白莲花静静地坐在牢房里,她还是那么美丽,微合双目,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灵儿走进土牢,白莲花睁开双眼,看到乔灵儿站在她的面前,身后还站着一个长得怪模怪样的孙行者,不由得大吃一惊。她爬起身扑到监狱的栅栏前,颤声喊道:“灵儿!你终于来了!”
灵儿含着泪轻轻点头。白莲花道:“我还以为临死前不会再见到你了!”
灵儿道:“莲花,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我。”
白莲花低下了头:“灵儿,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我时常惦记你。明天,明天,我们就要见面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分开!”
原来,白莲花以为站在面前的是灵儿的鬼魂,把面相古怪的行者当成阴司地狱里拘押他的牛头马面之类鬼卒。
灵儿嘴唇颤抖着,伸手抚摸白莲花的脸庞:“莲花,我并没有死!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灵儿本身,不是鬼魂,不要误会。”
白莲花惊疑地望着他,半晌才道:“这么说,我们又要分离了!”
泪水滚过灵儿的面颊,他大声道:“莲花,我不会让你死的!”
白莲花轻轻摇了摇头:“没用了,县官已判了我斩首,明天行刑。”灵儿哭出声来。
白莲花小声道:“灵儿,有句话我要在临死前对你说:我爱你!”
灵儿点点头:“我也爱你!”
白莲花抬起头:“要是我俩真有缘分,但愿来生能在一起!”灵儿泪流满面。
白莲花又道:“要是真的有来生,我决不会再做土匪,乖乖地呆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好妻子。”灵儿放声大哭。
行者在灵儿身后冷眼旁观,听到这里,极受感动,他背转身去,轻轻走出土牢。他不忍打扰这对痴情男女。
俄顷,乔灵儿从牢里走出来,对行者勉强笑了笑:“我们走吧。”
行者点点头,二人向乔家庄的方向走去。灵儿默默地走着,行者问他准备怎么办?灵儿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行者轻轻叹了口气:“这就叫爱情是吗?”灵儿没有说话。
行者道:“学艺的时候,师父谆谆教导要摒弃七情六欲,人佛门后更是五蕴皆空,一直认为情乃世间大害。可今天我明白了,原来它是世间最动人的东西。”
灵儿猛然抬起头:“我不会让她死的!”行者点头。
忽然两旁的道路“唰”的一声从灵儿眼前飞快地掠过。等灵儿定下神来,他们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家门前。灵儿惊讶不置,扭头望着身旁的行者问:“这是仙法吗?”
行者道:“所谓的仙法,说穿了只是一个字:心。你的心会帮助你的。”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行者拍拍他的肩头,二人走进大院。
八戒在房中不耐烦地徘徊着。房门一开,行者走了进来。八戒赶忙迎上:“哥呀,怎么去了这么许久才回来?我还担心会出什么事呢。”
行者笑了笑:“兄弟也忒小心了,在这凡间会出什么事?”
八戒:“难说啊!哥哥,我们今夜便启程吧。”
行者问去哪里?八戒说当然是面见佛祖交差。行者摇头。
八戒急道:“哥呀,你这是为何?佛界危难就在眼前,咱们早一天回去,佛界便多一分安全!”
行者调侃道:“兄弟最近好像变得甚识大体呀!”
八戒尴尬地笑了笑:“我不过是担心夜长梦多。”
行者道:“明天白莲花问斩,让乔灵儿见她一面,我们也算是行善积德。好人做到底吧!”
八戒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哥哥真是慈悲,这等妖孽,若是换了我老猪,早就一耙把他打杀了!”
深夜,乔家上房。行者已经睡熟,八戒今天却一反常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轻轻坐起身来,看了看对面的行者,行者鼾声如雷。八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行者身旁,轻轻叫了一声:“师兄。”行者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行者只模糊地哼了一声,没有动弹,接着又鼾声大作起来。
八戒眼中闪出一道寒光,拿起钉耙,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灵儿房外,向里窥探,见灵儿盘膝而坐,双目闭合,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八戒轻轻推开房门,站在灵儿面前,静静地望着他。灵儿睁眼,叫了声“师父还没睡?”八戒也不答话,猛地从身后掣出九齿钉耙,正要向灵儿头顶筑来。
突听“嚯”的一声,灵儿头上亮起了金光,一尊巨大的如来佛像在他身后缓缓升起,金光中一只巨鹰凌空下击,直向八戒扑来。八戒惊叫一声,慌忙退出灵儿房中。
八戒飞身退到院里,握紧钉耙紧张地望着房内。但那巨鹰并没有追出屋来,屋中金光渐敛,一切恢复正常。
八戒轻轻地松了口气。他回过身,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孙行者!八戒大吃一惊:“哥,哥,你,你怎么出来了?”
行者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八戒道:“我白天喝茶多了,出来撒了泡尿,看见灵儿房里还亮着灯,顺便进去看看。”
行者不经意地问:“看到什么了?”
八戒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没什么。他在打坐哩。”
行者缓缓走过去,趴在窗边向里望去,灵儿盘膝坐在床上,两眼惊慌地望着门口。行者回过身:“又是怕妖魔前来夺人?”
八戒尴尬地道:“是……是啊!”
行者夸道:“兄弟这一向可真是谨慎呀!”
八戒道:“费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找到了,就怕前功尽弃!”
行者点点头:“有道理。你现在看到了,灵儿无恙,我们进去睡觉吧。”
八戒道:“好,好,老猪早就瞌睡了,美美地睡它一觉!”
二人重新睡下,不提。
却说第二天中午时分,断头台下前来观看白莲花问斩者人山人海,但非常安静,大家一声不出,静静地望着台上。乔灵儿、行者和八戒也站在人群中间。
午时三刻将届,刽子手大步走上断头台。他身穿红袄,怀抱钢刀,小门闩大小的鬼头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台下看热闹的人立即活跃起来,说着“来了!”“来了!”一个个像鸭子一般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定睛望着台上。
六个士兵押着五花大绑的白莲花走上断头台。对面土台上的县令正襟危坐,师爷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太爷,午时三刻已到!”
县令点头,又冲身旁的号炮手点头示意。号炮手点燃了土炮,“砰”的一声巨响,人群立刻鸦雀无声。
县令抽出一支刑签,重重地掷在地上,喝道:“立斩女囚犯白莲花一名!”
刽子手应声,大步走到白莲花身旁,喝道:“跪下!”
白莲花看了他一眼,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屹立不跪,昂头挺胸,脸上没有半点惧色。
刽子手一愣,在她的肩头连按三下,白莲花仍然立而不跪。她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台下的灵儿,灵儿也望着她。
刽子手手中的钢刀举了起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台下忽然有人一声大吼:“且慢!”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向声音的来源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乔灵儿,他迈开大步走上断头台。
白莲花大惊:“灵儿,你要干什么?”
灵儿没有答话。他走到台前,扑通一声向对面县令所坐的土台跪了下去:“太爷,且慢动手,小民有话要说!”
土台上的县令一愣:“你是何人?”
灵儿答道:“小民,乔家庄乔灵儿。”
县令一怔:“怎么,你就是乔灵儿?”
灵儿道:“不错,小民正是。”
台下有人喊道:“太爷,乔灵儿是我们县的大恩人,我们要听他说话!”
众人应道:“对!让乔灵儿说话!”
县令看了看旁边的师爷,师爷缓缓点了点头。
县令道:“好,有什么话,你站起来说吧!”
灵儿站起身来:“太爷,白莲花身为匪首,于理当斩。然她幡然悔悟,深悔从前所为,并遣散山寨,退还所抢财物,自动到县衙自首,这一切都说明她已弃恶从善,彻底悔改,以小民愚见,此乃教而后善之举,深合圣人教诲,不应再判死罪!”
县令颇不以为然,冷笑一声:“真是孩童之见!白莲花乃凤头山悍匪头目,抢劫杀人,无恶不作,怎能用圣人之法对待?什么教而后善,我看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安百里民心,保一方平安,此乃本县的重责,尔不必多言!”
灵儿恳切地说道:“太爷,以小民愚见,为天子狩牧者,应以慈悲为怀,常怀仁义之心,广施宽容之政,才能上体天恩,下达民意,国家才能昌盛。白莲花舍暗投明,乃太爷教化之功。如能赦罪责功,因势利导,使匪类皆感太爷施政之仁,何愁境内匪患不除,政事不治?小民斗胆力陈,望太爷三思!”
这一番话侃侃道来,连县令身旁的师爷都不禁频频点头。台下人群更是纷纷议论“灵儿说得有理!”有的说:“白莲花虽身为土匪,杀人越货,可杀的大多是该杀之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有人附和说:“是呀,像胡大少父子,恶贯满盈,虽然不是土匪,可比土匪还凶百倍,不杀他们,杀谁呀?”
人群中又有人道:“太爷,求你开恩,赦免白莲花!”
台下附和之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行者脸上露出微笑,他看了看身旁的八戒:“呆子,你看此子常有仁义之心,倒很像我佛门中人。”
八戒道:“哥呀,你莫被他的假象迷惑了,这正是外表忠厚,内藏祸心,比那一看便是坏人的更要险毒百倍!”
行者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八戒道:“哥呀,以我之见,弄阵风将他卷走,带回灵山面见佛祖交差,咱们兄弟二人自由自在耍子去也。
行者摇了摇头:“我倒要看看结果如何。”
台下的人群鼓噪起来。县令连忙拍着手中的胆木,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众人才逐渐安静下来。
县令道:“乔灵儿,你所言虽然有理,然白莲花罪大恶极,非杀不可,你不必多言,速速下去,莫误了行刑的时辰!”
灵儿扑通一声,二次跪倒台前,大声道:“请太爷法外开恩!”
县令皱了皱眉:“这个乔灵儿怎么如此不识好歹,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快将他拖下台去!”
台下跑上来三、四名士兵,架起灵儿向台下走去。灵儿挣扎着,但他毕竟力小身弱,哪能挣脱士兵们的拉拽。台下的行者微微一笑,他的手轻轻一挥,架灵儿的四名士兵莫名其妙地飞了起来,同时摔在了台下,台下人群发出一阵惊叫。
县令大惊,一拍桌案怒喝:“大胆乔灵儿,竟敢阻碍本县办公,殴打士兵,真是无法无天!再不退下,某怪本县无情!”
灵儿冷笑一声:“太爷不问胡恶少和胡家之罪,单要杀白莲花,本来就已经很无情了!”
说着,他大步走到白莲花身旁,对刽子手道:“请你把我一起杀了吧!”
白莲花惊叫道:“不!灵儿!你这是干什么?”
刽子手不知如何是好,回过头望着县令。县令气得脸上发白,他猛地站起身来喊道:“乔灵儿,在不走开,本县就问你哥藐视公堂之罪!”
灵儿冷笑一声:“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藐视公堂?”
台下人群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县令望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咬了咬牙:“乔灵儿,我再问你一遍,你走是不走?”
灵儿一言不发。县令大怒:“既然你不想活,本堂就成全你!”
师爷一惊。他刚要出声阻拦,可县令已经扔下了一根刑签,冲刽子手猛地一摆手,喊道:“行刑!”
刽子手一愣,再次抡起鬼头刀。白莲花急道:“灵儿,算是我求求你,赶快下去!我们来生再见!”
灵儿微笑着摇头:“要死,我们一起死!”
白莲花流下泪水,脸上现出微笑:“好,我们一起死!”
土台上的县令喊道:“开刀!”
刽子手第三次举起鬼头刀。台下的人群愤怒了:“滥杀无辜叫什么刑法!”“他要杀灵儿,咱们跟他们拼了!”
人群向断头台涌去,有人高叫着:“把这狗官揪下来!”
台上的县令傻了眼。他没有想到,灵儿在百姓的心目中竟有这么高的地位。
断头台上,刽子手举着刀不知所措。台下人群涌动着。只有两个人没有动,行者和八戒。行者揣着双手,面带微笑,静观其变。
八戒冷冷地道:“此等妖邪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杀了了事!”行者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台下,愤怒的众人不断朝断头台涌去,维持安全的士兵们拼尽全身之力阻拦着。县令惊慌失措,向不断涌来的人群喝道:“你们想造反不成?统统给我退回去!”
但众人哪里肯听他的,照样向他涌来。县令吓得六神无主,忙问身旁的师爷:“似此怎生奈何?”
师爷也非常慌张:“老爷,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当如何处置。要不然就放了白莲花算了。”
县令固执地道:“这怎么能行,放了白莲花本县的威严何在?”
师爷哆哆嗦嗦道:“老爷的威严事小,性命事大。莫要激起民变,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县令沉吟着。
愤怒的人群已经涌到了土台之下。师爷赶忙又问:“情势万分紧急,老爷是要性命还是要威严,赶快做出抉择!”
正在此时,一个老太太冲上断头台,一把扯住刽子手的耳朵,连打带骂,众人非常惊异。
刽子手惊慌失措地叫道:“娘,娘!您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奴才!你爹死的时候是谁给你银子下葬?每年冬天,家里接不上顿了,是谁送粮食给你?这些你都忘了?你胡乱当个官差,竟然拿着把烂刀要杀恩人,你,你……我打死你这个杀千刀的!!”
她越说越生气,手脚并用,越打越狠。那刽子手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原来,这老人乃刽子手的老娘!
台下的行者看得滑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八戒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这时,人群中挤出了几个受过灵儿大恩的大户。他们排开众人走到县令面前跪倒:“我等乃县中乡绅大户,请老爷法外开恩,赦免乔灵儿和白莲花。”说着,几人磕下头去。
师爷脸现喜色,在太爷耳边悄声道:“太爷,台阶来了。我看咱们就顺水推舟,就坡而下吧!”
县令点了点头:“你们起来吧。乔灵儿之罪可免,白莲花乃为害乡里的匪人,绝不能放!尔等多说也是无用!”
对面台上的灵儿道:“老爷,不赦白莲花,就将我也杀了吧!”
人群又是一阵怒吼。县令犹豫着。猛地,平地卷起一阵旋风,旋风带着呼哨径奔县令的土台而来,县令大惊,赶忙以袖掩面。“哗啦”一声巨响,旋风席卷而过。县令抬起头,对面的师爷惊叫道:“老爷,你的官服呢?”
县令忙向身上看去,身上那七品官服竟奇迹般不知去向。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只见师爷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小袄。在瞥了一下台下,士兵们个个都被剥去了官衣。
师爷惊叫一声:“太爷!你看!”
县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干人的官衣尽皆挂在了断头台的竹竿上,随风飘舞着,煞是好玩,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师爷吓得浑身哆嗦:“太爷,这恐怕是神明不乐啊!”
话音未落,天空中飘飘荡荡坠下一条黄绢,落在了县令面前。县令拾起一看,上书:“神明不悦,速放莲花!”
县令吓得屁滚尿流,师爷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请神明息怒,我们马上放人!马上放人!”
原来,这是行者在空中作法所致,但县官和师爷哪里知道?行者拨开云雾向下望着,见如此情状,开怀大笑。
县令沮丧地摆了摆手,连连下令:“放人!放人!”
跪地的乡绅们叩头称谢,站起身,跑到断头台前,亲手将灵儿和白莲花的绑缚解开。二人在大家的簇拥下,走下了断头台。众人欢声雷动。
当天夜间,灵儿在自己的房间收拾着出门的衣衫。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灵儿喊声“进来!”
白莲花走进来。灵儿道:“莲花,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告诉你一些事情。”
白莲花在他的床边坐下,瞥见灵儿床上的包裹,吃了一惊:“你要出门?”
灵儿点了点头:“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
白莲花笑了:“反正不管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灵儿摇头:“莲花,明天我走后,可能就永远不会回来了。”白莲花一怔。
灵儿笑了笑:“莲花,你既已弃恶从善,就绝不要再走老路。我走后,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白莲花怒道:“你,你怎么说这种话?你亲口对我说你爱我!”
灵儿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我爱你是真心实意的。可是,可是……这件事说出来,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白莲花急道:“倒底是什么事?”
灵儿长叹一声:“莲花,我要去的地方是如来佛祖所在的西方极乐世界灵山!”白莲花一愣。
灵儿又道:“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白莲花道:“你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传说中的地方罢了。”
灵儿摇摇头:“你看到住在家里的那两个奇形怪状的男人了吗?他们就是要带我到灵山的使者。”
白莲花问:“你,你去灵山干什么?”
灵儿答道:“他们是我背后的‘卍’字是妖邪的符号,我是妖邪的转世之灵。因此,要把我带到佛祖那里处置。”
白莲花惊愕万分:“什么?你是妖邪?我看他们才像妖邪!”
灵儿道:“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只是奉命差遣,到了灵山也许能够分辨清楚的。”
白莲花急道:“灵儿你太天真了,什么分辨清楚!他们既然拿你当做妖邪,怎么会听你辩白?到了那儿一定是害了你的性命。”
灵儿长长叹了口气:“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告诉家里人的原因。”
他望着白莲花:“也许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能是有缘无分吧。”
白莲花深情地望着他,缓缓走到灵儿面前,抓住灵儿的双手,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与此同时,那上房里,八戒早已鼾声如雷,行者却盘膝坐在床上。院子里传来了一声轻响,行者睁开双眼,只见白莲花手持钢刀,快步来到上房门口。她趴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屋里传来一阵阵鼾声。白莲花用舌尖舔破了窗纸,透过圆洞向里面望去。行者合目盘膝而坐,八戒躺在床上打呼。
白莲花的脸上现出了一阵喜色,她从怀里掏出一根吹管,将闷香轻轻地吹进了房间,然后轻轻蹲下身子,忍耐了一刻,直起身来,拾起脚要将门踹开。猛地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吼:“莲花!”
白莲花吃了一惊,回过头,正是灵儿。
灵儿问:“你要干什么?”
白莲花轻声道:“我要杀了他们!”
灵儿问为什么,白莲花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到灵山去!”
灵儿道:“难道为了这个就要杀人?你向我保证不再杀人抢劫,可是现在!……”
白莲花急道:“灵儿,可他们要杀你呀!”
灵儿责备道:“我就是让他们当场杀了,也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再说,那个孙行者对我很好,难道你看不出吗?你要杀他们难道不是滥杀无辜?”
白莲花一见灵儿真的生气了,她的眼珠转了转:“好吧,我听你的。”
她收起手中的钢刀,猛地一回身,二指一并,点在灵儿的穴位上,灵儿登时动弹不得。白莲花紧了紧手中的钢刀,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行者依然闭目坐在床上,八戒仍在打呼。屋里除散落进来的月光外,漆黑一片。
白莲花走到打坐的行者面前,举起钢刀,向行者脖颈砍去,“唰”的一声,钢刀将行者的脑袋砍了下来,头在离脖腔一寸的地方悬空停住,既不落地,也不落回颈上。白莲花惊得目瞪口呆。
忽然,悬在空中的行者脑袋睁开眼睛。白莲花纵是胆大,也吓得魂不附体,惊叫一声向外跑去。忽然“砰”的一声,房门关上,白莲花伸手去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回头一看,行者的头仍旧停在半空中,八戒仍在睡觉。“扑”的一声轻响,屋里的油灯自燃起来,白莲花浑身一抖。行者悬在空中的头落到了脖颈上,他轻轻扭扭脖子。
白莲花手一抖,四枚飞镖向行者射来,叮叮当当,几声响亮,飞镖准确无误地射在了行者的头上,随即堕落地上。而行者仍然没动!
白莲花一咬牙,飞身窜了过去,举刀朝行者头上劈来。行者不躲不闪,微笑着望着她。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钢刀夺了过去,紧接着传来噔的一声,白莲花抬头,只见刀已嵌进房梁。
八戒悠闲地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突然他的腿一下子长了一丈多,伸到房顶将那柄刀取了下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那刀登时变成了飞灰。
八戒看着白莲花冷笑道:“这些雕虫小技还敢在我们面前献丑?哥呀,你看到了,乔灵儿这厮终于露出了妖邪的本相,竟然派人暗害我们!”
行者问白莲花:“是灵儿让你来的?”
白莲花还未及说话,八戒喊道:“还问她做甚,打杀了吧!”说着,他掣出钉耙向白莲花劈头筑来。
屋中登时灯火齐灭。行者没有动弹,只伸了伸右手,一道金光荡开了钉耙。八戒一惊:“哥哥,你这是做甚?”
行者道:“身为佛门神圣,不问情由,击杀凡人,岂不与妖邪无异?”
八戒还要争辩,行者对白莲花道:“我知道你对灵儿的感情。我们此去灵山,只是面佛求证,灵儿不会有危险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白莲花道:“我不管。你们带他去哪儿,也带我去哪儿。”
行者微笑道:“没有一个凡人能进得灵山圣境!”
白莲花道:“那灵儿不是凡人吗?”
行者笑了笑:“只有他与众不同。”
八戒在一旁道:“哥呀,你也忒有耐心,与她唠叨什么,趁早启程赶到灵山,速速交差!”
行者笑了笑:“莫心急,待天明启程。”说着,他对白莲花道:“你性格鲁莽,行事草率,以后会酿成大祸。”
白莲花冷冷道:“我不用你教训!”说完,转身打开上房门走了出去。
八戒正要拦阻,只听一旁的行者道:“呆子,由她去吧。快快睡觉,天明启程奔灵山面佛交差。”
八戒愤愤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行者问有什么心思?八戒道:“见她长得漂亮,动了邪念!”
行者听说,笑得前仰后合,骂了声“活呆子,都像你天蓬元帅哪?”也不跟八戒计较。
白莲花走出上房,她惊奇地发现被她点了穴,站在院里的乔灵儿不见了。她立即向灵儿房间走去,推开房门一看,屋里空无一人。白莲花愣了一会儿,又回到上房,破门而入,大声责问道:“你们把灵儿藏到哪去了?”
八戒一惊,翻身坐起:“什么?灵儿不见了?”
白莲花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装傻充愣!少和我做戏!”
行者微睁双目道:“在他的床上睡觉!”
白莲花怒道:“你少来骗人!我刚去过他的屋子,根本没有人!”
行者道:“你回身再看看!”
白莲花回过身,只见对面灵儿的房间中亮起了灯。她急忙向灵儿房间奔去。只见灵儿躺在床上已经入睡。
她轻轻地叫:“灵儿。灵儿。”灵儿不答。白莲花道:“求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我也是为了你!”灵儿仍然没有说话。白莲花伸手晃了晃他的身体,灵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白莲花愣住了,他伸手探了探灵儿的鼻息,非常正常,白莲花松了口气。
她抬头向窗外看去,夜色正浓,漆黑如墨。她回头看看灵儿,猛地站起身来:“灵儿,我要救你!”她在灵儿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大步走出门去。
清晨,行者、八戒、灵儿三人蹑手蹑脚地向大门走去,打开大门,只见门前黑压压地跪了何止几百人!跪在前列的几位长者叩头道:“请上仙大发慈悲,不要带走灵儿!”
灵儿搀起了几位长者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长者道是莲花姑娘告诉他们的。
行者向众人大声道:“大家都起来吧,此次俺老孙受佛命带妖佛灵童回归灵山,乃遵佛旨行事!佛命难违呀,可我保证一定会将灵儿带回来!”
众人仍苦苦哀求着。八戒急道:“哥呀,管他许多,弄阵风走他娘吧!”说着,他身体原地一转,一阵大风平地刮起,众人掩面。大风过后,三人已无影无踪。
白莲花四下里寻找:“灵儿,你在哪儿?”
四周空空荡荡,不闻应声,只有天边升起的一道彩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