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来得晚,师徒几人用过晚膳,天色仍不算非常浓黑。kanshushen但街上早早敲了封禁的响铃,失去那排排商铺之后,本还喧闹的城镇一下变得静悄悄的。白天里不曾听闻到过蟋蟀知了的鸣叫,此时它们仿佛倾巢而出,要把白天被人们抢去的威风夺回来似的。
月牙挂悬在头顶,天有些阴,云团随夜晚的微风徐徐前进,连带着散落的月光也时而暗淡时而清澈,落在比丘国那高低错落的座座屋顶。
路上冷冷清清,比白天里看上去宽敞了不少。四下无人,只是偶尔见到巡逻的卫兵提着灯笼行走,时不时还会检查一遍那些鹅笼。
然而,若是他们仔细些,还去检查下头顶的话,兴许能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捕捉到一抹在楼顶上跳跃的残影。
六耳落在一处无人小巷,从怀里掏出城中地图,手指从自己的所在地一路摩挲到某个标注圆圈的位置。
过了几秒,她身后又落下一个身影。莫文观望周围没有人影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巡视那几个「因病去世」孩子家的周围,真的能找到线索吗”
六耳没有作答,莫文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走过去看地图。
直到这时六耳才稍稍侧过神,斜了莫文一眼。“怎么了,害怕我把你拐到什么暗处杀掉”
莫文没想到六耳会这么直白地戳破他的心思,反而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人,一时让口气哏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那要是这么说,你不看地图岂不是更危险”他不答话,六耳把目光收回,合起了地图。而后,在莫文有点惊讶的神情里递了过去,“行了,别紧张,我说过你老实点我就不会怎么样。”
莫文用审视的眼神扫过她的脸,伸手接了过去。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妖怪主要动手的目标仍是孩子。不论国丈是不是妖怪,他的怪病解释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再利用两三次的保护罩。既然是染病,无妨再多几个孩子,只要围绕着上一次的地点成圈往外扩散,控制好数量,就绝不会有人起疑心。”
“你是怀疑妖怪还会再动一次手”莫文看完以后,也合上了地图。
“是的,所以稍微巡视一下,应该能得到些线索。”六耳从他手里抽回地图,足尖一点又跳到屋顶上面,“走吧,就在前面拐角的地方了。”
莫文依言跟上,和六耳到了目的地。正巧这片区域有座打更用的楼,比其他住宅房屋要高出不少,两人藏在顶层的檐角灰暗中,屏息观察。
“说实话,我原以为你说的管,是连夜跑去宫里确定国丈是不是妖怪。”
六耳看了眼莫文,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双眼依旧注视着巷间。但她感觉得到那份疑惑。
本想正经解释一下,可话到了嘴边,心绪却比它们还快,抢先一步让六耳萌生出逗弄的心理。于是,说出口的就变成另外一席话“你要是没跟着,我就这么干了。”
果然,莫文因此话回头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能变成个小苍蝇,你又不行。这么大个,就算贴了隐身符也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平白无故给师父添麻烦。”
受到六耳的奚落,莫文心里暗念「我就知道」。他白了她一眼,刚要出口辩白,谁知六耳忽然眉头一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有情况。”
这下莫文也跟着紧张起来,顺着六耳皱眉凝视的方向看过去。巷间宁静依旧,表面上全无二样,但作为阴阳师的莫文却敏锐察觉出落在一户人家前的邪气。
那邪气成团,明显是妖怪施法所为,此时悄无声息徘徊在人家门口,往返几次后便腾空而去,只是身边跟了好几个鹅笼。
“朱莫文,你回去看好师父。”
“什么不行,说好我们一起调查的”
六耳已经悬在空中,从屋檐的阴影中来到月光下。对于莫文的抗拒,她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忽然之间,莫文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但妖怪现身,你我二人同追,谁又知道是不是调虎离山师父的安危要紧,给我回去”
那压迫感实在是太强烈,乃至于莫文觉得脖颈都被生生噎住似的,无法作答,也无法拒绝。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六耳已经远远飞走,去追妖怪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简直有种悟空回来了的错觉。可是,悟空身上的气势是与生俱来的,虽有能力雕琢,但根本上还是依仗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尤其是谈及有关师父正事的时候,那种紧张严肃,是独属于悟空的,来自于她对师父独一无二的牵挂与担忧。
那么,为什么方才他又清晰地在六耳身上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妖怪和悟空,真得太像太像了。若不是那份深切的爱慕,恐怕直到现在他也不会怀疑真假。
这家伙,到底是谁如果她不是仅仅易容出悟空的模样这般简单,那她到底是何来历又有什么目的呢
莫文心里满腔疑问,六耳的心绪同样也不怎么平静。
那妖怪移动不算快,反而让跟踪有些危险。近一些怕被发现,远一些又担心哪个不注意让他溜走。
就这么小心追到了城外,妖怪终于开始下落。他停落的位置离城门倒也不远,但还是把控着不会让守卫察觉动静。
周围草木茂盛,盛夏时分熏得空气湿热无比,虫声聒噪,却也盖不住那笼中小孩惊讶后害怕的哭声。
那团风慢慢成型,幻化成一位青丝美女,藕色长裙衣角飘飞,衣摆上绣纹娟丽考究,一看便是上品。她模样更是美丽,杏眼圆润乌黑,肤若白雪,花容玉貌。只是此时,她眼角却全无寻常美女的柔情似水,反而充斥着一眼都看不到底的恶毒。
女子伸出手打开了面前一个鹅笼,抓着哭闹的孩子就提起来,细长的红指甲划着孩童嫩白的脸。端详片刻后,她嘴角上扬,笑得得意又残忍。
“呜哇呜哇”被提起的小女孩哭地撕心裂肺,面前的女子却全然不顾,桃红色唇瓣轻轻一张,小女孩身上忽然聚拢起淡淡的白雾,就要往她嘴里钻。
只是她还来不及吸取到元气,头顶呼传来寒意,喝声伴着一击铁棍捶了下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