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连莫文都已经从16岁的少年模样蜕变成现在这个个子高高的及冠男人了。xinghuozuowen”玄奘因为悟空的话,也不免陷入到深深的感慨中去。他一边打扫着塔寺的地面,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开始有老了的迹象了。”
“师父别瞎说,你老什么”悟空笑着打趣他,“在你面前的可是个千岁的猴妖,你若是说你老了,那俺老孙这年纪算什么”
玄奘调笑道“你不都说了,是个老妖怪。”
“嘿,师父”悟空先是一愣,而后故作点不开心地撇撇嘴,“你这样我不陪你扫塔了,叫悟净过来。”
“好,为师不开你玩笑了还不行么”玄奘急忙给悟空顺毛,低头看着被扫开了的尘土,浅笑着感慨,“唉,还好,为师还担心你仍会生我之前的气,不愿和我说笑呢。”
“强盗们的事吗师父就别在意,都是过去的事。”悟空说着已经窜到半层,扫着上面那些台阶,“更何况我也有错。”
玄奘看着神情自若的悟空,手上打扫的动作稍慢了一些,他偏过头去,看着墙壁上精美的壁画,丰富的颜料因为岁月流逝显得有些模糊,时不时有小块颜料的缺口,让整幅画显得既有残缺美,又多了些古韵。
“说实话,当我看到你对强盗们做出如此残忍之事,我的心情颇为复杂。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谎,会伪装,用那么不正当的方式去惩罚强盗们。”
“提到这个话题,我倒也一直奇怪一点”悟空停下手里的扫帚,挨着楼梯扶手向下看着玄奘,神色难得显得很严肃,也极为认真,“为什么这一路,遇到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师父总是会心软,总不愿我们对他们做的狠绝”
她盯着玄奘,眼中是深深的不解“世人不是都对恶深恶痛绝,尤其讲杀人偿命,师父不觉得你对恶人的袒护愚善了些”
“我并非袒护他们,而是不愿意看到你们为了惩罚他们做出出格的事情。”玄奘低头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这塔中还有不少被风卷进来的落叶,皆是枯黄。他喃喃开口,深邃目光仿佛是从细微的叶脉里窥探到一个庞大的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每个生命都如这花叶,皆是庞大世界小小而短暂的存在。先生,再死,入轮回,重生循环往复。我们做的每件事情都会成为因,并在将来的某一天铸就我们的果。”他扔开落叶,让他从窗外漂浮“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终会食到自己的苦果,从长远而讲,又何必着急呢”
悟空笑了笑“师父这话说的,那岂不是恶人便不需管了”
“非也。”玄奘浅笑着拿起扫帚继续清扫,“你们大可以交给官府,走这人世形成的法则。也并非不可以替天行道,只是度、手段多需要注意。若是过了,行善便会反噬成一种恶因,对你可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如果能够劝他们回头是岸,少牺牲人命也终归是好的。”
“说得容易,有些恶可由不得你想渡化就渡化啊”悟空耸耸肩,显得不大赞同,她的眼睛随着话语看向前方漫长的楼梯,突然间变得讳莫如深,“何苦同情这些恶呢,所有人的意见不都是赶尽杀绝师父,难道你不认为邪恶本就该被彻底铲除有些人,生来就不应该存在”她突然自嘲般勾起微笑,只是背对着的玄奘没有看到她奇怪的表情。
“我并不这样认为,不会有生命生来就是想要做恶。难道你还没有发现,这一路上遇到过的很多妖怪、很多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他们有的有苦衷,有的有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最终走上歧路我从他们的可恨里看到了痛苦”
“痛苦”悟空忽然愣住,玄奘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深藏着的记忆的锁扣。
被无数的尸体们包裹,被满满积攒着的怨念、不甘、仇恨浸泡,永无止尽的黑暗汇成流动的鲜血,每一寸,每一点,都承载着那些生命逝去时的痛苦悲哀。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要忍受这样的生活她想要出去,她想要新生,她想要自由。如今她终于得到了,代替了悟空活下去。
在获得生命的那一刻,她觉得迷惘、愤怒、恐惧,为什么她要被迫成为一个品被强行加快的意识让她陷入到自我认知的漩涡里,尤其是在明明白白知道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时达到顶峰。
想要新生,想要真正名正言顺生活在阳光下,又怎么能做一个阴影呢
痛苦,是啊。痛苦,不论是成为生命之前还是成为生命之后,她都在感受着痛苦。青尘的话她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但实则那些已经埋进心口的土壤,正被满满培养成恐惧的花朵。
就算她成功替代了悟空又怎么样真的能够抹杀掉她的过去吗向往着的光明是那么炙热,炙热到足以烧灼灵魂。她想摆脱过去,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也无法反抗。因为,被黑暗塑造出的生命,断不能离开哺育自己的母乳。
即便所有人都不记得,但只要还有自己仍记得她出生时是“六耳猕猴”,是和悟空依靠截然相反的力量诞生的生命,她就永远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悟空悟空”
突然,玄奘的手出现在视野里,“六耳”意识回炉,愣愣地反映着“欸欸”
“还好么,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劲”玄奘的眼里写满担心,“可是伤口又不舒服,要不还是叫悟净替你”
“啊啊,不碍事的师父,我刚刚想别的走神了。”六耳打着哈哈掩饰过去后,便急忙低头专心扫地,以防玄奘还想追问什么。
玄奘见此,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继续扫塔。
他们转眼就清扫到了第八层,这里的成环壁画上开始勾勒着不同的故事,有序排列着的佛像形态迥异,姿态万千。玄奘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饱含佛礼深意的寓言壁画,眼神虔诚真挚,透着灯火摇曳般的光辉。
六耳端详着玄奘的模样,再次看得出神,他的身体被外面投射的月光包裹住,在六耳眼中有些美得虚幻。
“师父”在这样的玄幻中,她开口了,“你真的觉得,有些恶可以改便哪怕是被别人说是生来就是邪恶的人,也能够改变那些既定的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