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催促着玄奘和悟净入座,转身撇了眼还愣在那边的莫文,冲他伸了伸“莫文,站着干嘛,过来吃吧。kanshushen”
“啊哦哦”莫文仿佛是做错事的小孩,急忙低下头跑到饭桌前,举起了石碗喝下口热汤。
温暖的感觉在体内弥漫开来,然而伴随着的,是另一种深深的困惑忧虑。
悟空叫自己的语气与神情寻常如故,让他有了那么一星半点昨晚发生的皆是梦境的不真实感。但,那份若即若离的疏远感,却并没有因为悟空平淡的语气而减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悟空推开悟净的刹那,自己仿佛在悟空的眼神里察觉到无法克制的震惊,那简直就像是从没和别人亲密接触过的人第一次被拥抱而显露出的,本能的恐惧疏离。就像是,突然戒备起来的刺猬一样。
奇怪,悟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真的是因为受伤么
莫文想着想着,不免抬起头来,入目是悟空和悟净谈笑打逗的样子,温馨如故。
或许是自己没有睡醒产生的错觉吧莫文如此安慰着自己,把疑虑连同口中的热汤,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阳光已经开始从窗缝渗透进房间里,将简陋的房屋里的空气熏热,温暖抚慰师徒几人。窗外,鸟雀的晨鸣声响起,晨露溢满空气之中,让光芒四散至周围,辉映出七彩斑斓的颜色。
这些美丽的光充斥世间每一处角落,除去那些狭窄幽闭,仿佛是被世界遗忘了的小小通道。从那里,直直的往下看去,仿佛是看向一条通往阎王地府的路。黑暗,除去黑暗,便再也无法从这条道路两侧看到任何东西。
而直耸而下,穿过层层深厚的岩石土壤,坠落到不知多深的底部,一切忽然间豁然开朗般。蓝绿相间鬼魅似的火光,把广阔、庞大的世界照亮。悬浮着的鬼火四处飘荡,它们经过巍峨的阎王殿,经过雅趣的孟婆楼,经过绵长无尽的忘川水
它们是唯一给予这幽深黑暗世界的光,可却一点也无法让人觉得身心舒适,满满都是阴冷的感触。
阴冷到仿佛是冰水浇盖在皮肤上。这讨厌的感触,让沉睡在一处楼阁房中床榻上的人,轻轻皱了下眉。
“唔”
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但在万籁俱尽的房间里,便显得极为突兀。
而那边,正在悠闲饮茶的灰发妇人,听到这个动静后,惊愕地瞪大眼,手举着茶杯在半空,询问似的看向床榻那边。
那躺着的人身体轻轻颤动一下,这次发出的声音则更加明显“唔,啊”
那灰发女子忙不迭放下茶杯,几步走到床前,看到那双沉重的眼皮,缓缓挣开。
悟空恢复意识的刹那,只觉得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从腹腔到胸口,无论前后,都深深被一种仿佛让蝼蚁啃咬撕扯的疼痛包裹着。神智始终有些游离,沉重的疲惫感,让她在睁开眼的刹那间,就恨不能继续合上沉睡。
歪头看了看周围的景物,灯光晦暗,头顶是房屋的天花板。她还在诧异之时,一张半老徐娘的脸闯进视线,深邃眼眸里悦动的光,不比那些年轻貌美女人来的少。此时,她兴奋地笑起来,满眼欣喜“太好了大圣,你真的醒过来了。”
虽然眼皮还是很沉,但悟空还是因为吃惊睁大了几分眼睛“孟婆”
“是我大圣,原以为你这么重的伤还要隔上几日才会醒的,倒没想到你体质居然这般顽强。”孟婆说着,急忙跑到房门外,推了推落在门栏上的单脚鸟,“醒醒,老娘养着你是让你天天睡觉偷懒的啊赶紧报信去,大圣醒了”
催促走地府里的兽鸟,孟婆回到床前,听到悟空喃喃道“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可是,尾音刚落,她便猛地瞪大眼。姗姗来迟的回忆,让她眼前再次浮现出一个残忍冷酷的笑容。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官双眼,让她几乎是立刻回归清醒而弹坐起来“对了,那个混蛋唔哼”
但她仅仅是起来了短短的一瞬,便被强烈的疼痛硬生生逼回了床上。浑身上下好似散架那般,每一寸都还在流血一样,抽干悟空的所有力气。那失血过多的无力感,让她扶着床沿的双手都隐隐发抖。
“哎别动你现在这一身伤可动不得啊”孟婆看到她这样,慌忙过来扶着她重新躺好,心底怕得不行。她拉开被子,看着缠满悟空全身的绷带上又晕开了一些鲜血,忍不住唠叨嗔怪,“看看,伤口又裂开了吧”
语落,她一边摇头,一边解开绷带再次帮悟空处理伤口。
在疲惫和疼痛双重的折磨中,悟空强撑着意识,缓缓道“我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结果,转头看着孟婆,双眼瞪大“别告诉我俺老孙又死了”
“你这个「又」字用得还挺到位。”孟婆微微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觉得十代阎王是嫌阴曹地府太旧需要翻修了不成,才撞着胆子故意把你勾过来当不要银子的拆迁工”
悟空被孟婆的打趣逗得有些想笑,可让人冷汗直落的疼痛将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嘴角微微弯起来“陈年旧事你们地府怎么还惦记着呢”
“明明是大圣自己做的过分,倒来怪起我们了。”孟婆从柜子上取来草药,开始处理悟空的伤口。
“既然我没死,那我是怎么来的地府我记得我失去意识前,是被个妖怪所伤扔进暗崖深处才对。”
“说来也巧,你可得谢谢黑白无常,他俩昨日出去引魂的时候发现重伤的你,才把你带回来的。”孟婆说着,眼里也紧跟着流露出紧张,“太及时了,大圣你也知道,你这魂魄因为不在生死簿上的原因,是没办法吸引到引魂人的。若是再晚些,你的**开始消弭的话,无法被引渡的魂魄就会变成逐渐丧失自我的厉鬼,后果嘛不说你也知道。”
悟空深呼吸一口,比起孟婆的唏嘘,反倒显得十分平静,仿佛那可怕的事情并非自己才是主角。她盯着天花板,目光穿过那里看到其他的地方,呢喃出声“看来,她真的十分清楚我的所有事情,才会想到这种办法让我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