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眉 第13章 献寿

仁寿宫宴席之上，众人正喁喁私语，突然有御前侍卫沿途警跸。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崔浩握住辛荣的手捏了一捏，躬身穿过中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宫扇而出，华盖其后，三两黄门紧随渡步，就见皇上搀扶着太后，母子相协的坐了上首。

后面头一个就是如今后宫盛日中天的周贵妃，在周贵妃的身后却另有一个妙龄女子，红衣黄裳，虽无品级却比周贵妃的二红华服看起来还要娇俏艳丽。

崔浩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了，想起辛荣在场忙移开了视线。

“众卿家都平身入席吧。”皇上笑盈盈道，“太后不爱铺奢浪费，今日只当家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在场众人磕头谢恩，规规矩矩的入席坐下。

端坐后再看上首，皇上躬身为太后端茶递水身子还微微的往近前侧着，生怕漏听了太后的话，太后也笑盈盈的拍了拍皇帝的手，一副舐犊情深母慈子孝的欢喜场面，哪里还有私下旁人传的不和不睦的样子。

一旁的周贵妃眼神无光，嘴角挤着一丝笑意，坐在太后身旁，而紧挨皇上另一侧的却是那个方才跟在周贵妃身后的女子。

原本众人以为那女子是周氏为了稳固后宫替皇上秀选的，却不料坐在了皇上身边与周贵妃平齐。

再看下首头一个，太子妃周氏面色严厉，不见一丝欢喜。

辛荣抿了抿嘴边的笑意，这大小周氏倒是心齐的很，只是不知看没看见后院着火。

她方才转身同宫女讲话的时候可是看到太子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朝替他斟酒的宫女腰间抓了一把。

恐怕东宫情深这个故事，比周贵妃得宠这个笑话还要哄人。

太后看底下众人有窃窃私语的，笑着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哀家也跟着开心开心。”

大家互相对看，谁也不愿先开口，还是六皇子所出的小皇孙笑着站出来：“老祖宗，他们说皇爷爷身边的姐姐漂亮得很，不知道是谁家的姐姐！”

六皇子唯一的儿子秦承孝因父亲身子有碍，小的时候曾跟着在仁寿宫一些时日，后来太后身子不适，周贵妃便好心接了孩子在自己身边抚养。

不知怎么的跟着小太监偷偷溜出宫去逛琴楼，与人打架摔了脑袋，便呆傻了。

倒不是完全痴了，只是有时候脑袋一根筋转不过弯，其他皇子皇孙私下里都喊他傻子。

六皇子有疾，唯一的儿子又呆傻，到底是皇子皇孙的，皇上心疼就对这个孙儿多了三分疼爱。

众人看皇上疼他，老祖宗有时候也送赏赐，便只拿他当孩子哄，碰到当不当的也不与他计较。

这话要是别人说，少不得要被问责，私自过问皇家事由，这是僭越之罪，更可况在这种场合里，少不得要治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只是这秦承孝不同别人，他是个呆傻。

太后笑眯眯的望他，“承孝也觉得你皇爷爷身边的姑娘漂亮？”

秦承孝认真的点头，又想起什么来使劲儿摇了摇头，“我听宁姑姑说今儿是老祖宗的寿辰，今儿谁都没有老祖宗您好看！”

一句话说的太后眉开眼笑的，直夸他听话乖巧，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众皇子皇孙纷纷抿嘴，谁说秦承孝是个傻子？这傻子可比他们这些不傻的精多了！

皇上笑着看赏，今儿太后寿辰，还没开席这就头一乐了，当赏，当赏！

崔浩也笑眯眯的站了起来，躬身行礼，“皇上偏心，他是内的我是外的，都是孙子凭什么赏他不赏我？我也夸老祖宗好看，求皇上也来赏我。”

皇上与太后母子对看，乐着拿手点他，“不怪太后常骂你是个猴孙儿，这争赏赐的时候，你倒是跑的头一个快。”

崔浩挠挠头，“我是真的困苦，您都不知道青州那地方穷乡僻壤的，每年海风倒是吹得勤，才束好的头发出一趟门回来就跟翻毛鸡似的，况且我好吃懒做的也不会营生，就等着您跟太后疼我，要不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砸了砸手叹口气嘀咕道，“早知道那边难过我当初就不跟胡家六郎打架了。”

三两句话就把方才众人对皇上身边女子猜疑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崔浩这一招看似卖乖，实则讨巧。

太后笑的拿帕子掩嘴，笑着跟皇上道：“赏他赏他，这猴孙儿嘴贫，没他这么顽皮的了。”

皇上开怀大笑，开口说了他两句才道了一声：“同赏。”

还没开场，就让一个傻的一个讨巧的得了封赏，太子妃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司礼官出来唱贺之后便是王宫贵胄献礼及地方朝贺了。

头一个肯定是皇上做首，献了九九寿礼以后太后乐的点头，尤其玄圃饮和玛瑙花插，用一块玛瑙雕刻，取其天然颜色雕琢鸾凤，中宫无主，这天下能用得上凤纹的唯有太后一人。

这份礼物送的不仅精美，更深的太后喜爱，还别有意味的点了周家。

皇上之后便是众皇子献礼，太子笑容可掬的献了八方欢喜团寿碗，虽不金贵但胜在用心，上面的欢喜团寿皆非雕刻，是在葫芦没有长成之时做了模子，让花纹自己长出来的，又加上最有名的季师傅的雕刻工艺，更是栩栩如生。

太后欣然收下，并提点他为主东宫，也得开枝散叶才是最大的孝顺，太子连连称是，迎上卫国公的冷脸马上收了笑意，悻悻的坐回位上。

随后其他皇子也纷纷献上寿礼，王宫重臣也紧随其后，老侯爷献了昆仑玉观音一尊，罗山毛尖六两，笑着行礼道：“那六两罗山毛尖是臣献的。”

席间众人哄笑，连皇上也笑着打趣：“你们祖孙两个可是穷到一起了，宣平侯府的月奉是养不起你们么？竟一个比一个寒酸。”

老侯爷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武将，就算是脖子涨得通红也不畏怯，“老臣还有一个混不吝的孙子要帮扶，还望皇上多疼呵疼呵他，也让老臣能攒些养老的体己。”

在座的诸位都窃窃偷笑，早就听说宣平侯府小侯爷去了青州后就无所管束，养了偷鸡摸狗的‘食客三千’，愣是把方圆附近的杂耍班子都给集齐了，如今连他祖父都御前哭穷，看来这事倒是真的。

皇上扭头跟太后笑道：“瞧瞧，他们爷孙两个这是组团到咱们这里讨赏来了。”

太后笑着道：“刚赏过小的，老的就不给了，他疼孙子，我还疼儿子的荷包袋子呢，让他自己仔细着过去。”

“还是母后疼我。”皇上笑着感慨。

老侯爷讨赏不成，摸了摸鼻子，也不再提这个，跪下来行了个军礼。

“这是替王德利磕的，那尊昆仑玉观音是滇西军攻下潞西的时候从南召分设的圣殿里搜出来的一块昆仑玉，王将军说这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寿礼了，就将其请了尊观音给送进京了。王家三子战死沙场，四儿子如今也在滇西打仗，唯一的独孙不过一生半，才出襁褓，只得托老臣代为进献。”

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滇西三十万前线大军，恭祝圣母皇太后万寿无疆，天保九如！”

这番话引得众人交头接耳。

谁不知道滇西军是太后年轻时候在战场上一手带出来的，南征西战，为大陈开疆扩土立下了不世之功。滇西军大将军王德利更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将才，行军坐镇，用兵如神。

后来今上登基，多次削兵，才把原本的七十万大军控在了三十万的这个线上，比皇上亲信镇北军少了整整十万，便是有什么动静，镇北军一出，还是略胜一筹。

今上对滇西军敬畏多过信任，但又不得不依赖他们。

西边昭南国虎视眈眈，没有滇西军镇压早就大军破城，抢了西南九省去了。

况昭南新帝是跟滇西军打出来的皇子，更尚军事，举全国之力，六十万大军压境对大陈的西南九省虎视眈眈。

王德利带领滇西军坐镇，不但能以少制多分庭抗衡，还能对他们严防死守，换了旁个，恐怕早就被打的丢盔弃甲了。

皇上得先帝与太后亲自教诲，虽对王德利有所忌惮却不是个糊涂的。

他怕滇西军忠于太后，但却并没有在银钱粮草上亏过他们，只是王德利在太后大寿之日送上战功，这不是明摆带着三十万滇西军对太后表忠心么？

皇上虽然心有不悦，但面子上还是乐呵呵的，扺掌而笑赏了王家，但无人瞧见的时候，拿酒杯的手晃了一晃，放下酒盏又是一副融洽甚欢。

太后听了老侯爷转述的这番话，泪眼婆娑，拿帕子沾了好几次眼泪，拍了拍身旁皇上的手，让人将那尊玉观音拿到近前的桌子上，仔细端瞧了一番。

不住的点头，连道了三声：“好！好！好！”

她虽多年没有出山，但一手带出来的滇西军心里向着皇家向着大陈，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老侯爷红着眼睛磕头谢恩，恭敬退下。

后面自有人排着近前献礼。

下集预告：

嗯……应该给小侯爷一个名分了……

天保九如是诗经·小雅·天保里面的，有兴趣可以去看。

一生半：一岁半的意思，我没写错……

出场人物有很多，不过日后都有大用，回头我得空可以弄个地图给你们讲一下大陈地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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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献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