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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日记 第13章 Chapter12

作者:捕疯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3-16 03:50:26 来源:文学城

【The last seven days.】

“我在昏暗的地牢里写下这些话,

黑色的墨笔被血迹晕染,

一笔一划皆是我的生命,

我用生命写下这些话——

——

我的躯体已经残破不堪,

我的意志仍在摇旗呐喊。

我的血液长逝于无边恶意,

埋藏在脉络下的隐性基因,

崩坏、坍塌、碎裂……

——

我生于黑夜,

却不止于黑夜,

我向往光明,

我追逐光明,

我踏进光明,

即便我会在光明之中,

化为灰烬。

——

我的精神——我们的的精神——永垂不朽。”

***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回荡在帕特里克古堡幽静的走廊中,紧接着“吱呀”一声轻响,地牢的铁门应声而开,走廊的壁灯穿过门框在黑暗的地牢中投射出一道苍白的光影。

一个人影站到了门前挡住了光源,细长的影子便被光粒子拉成了长条,从脚底一直蔓延到瘫坐在墙边了无生息的男人脚边。

查德尔完全被匿在了暗潮中。

“咳咳。”来人故意咳了两声,而后轻蔑一笑,踏进了地牢,反手关上了铁门。

光亮被隔开的瞬间,地牢重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晚上好,查德尔·格林顿,你感觉怎么样?”弗雷泽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慢慢悠悠地踱到查德尔身边,“啧,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血液的香甜气息都淡了不少呢,该不会尝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馥郁了吧,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查德尔缓慢地掀起眼皮看向弗雷泽,却目无聚焦,他的眼神涣散,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瞳浑浊不堪,如同被山洪湮覆的清池,污垢同堕,一片荒芜。

弗雷泽在查德尔面前半跪而下,将医药箱放到一旁,捏住查德尔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像在观赏一件玩物,他说:“嗯……不错,还有点反应,也没有帕特里克公爵说的那么严重麻。”

弗雷泽的目光落向查德尔缠着纱布的脖子上,因为戴着项圈的缘故,纱布缠的十分潦草,又不知道被几个人撕扯过,浸满鲜血的纱布只松松垮垮地挂在伤痕累累的脖颈上,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弗雷泽咽了口唾沫,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白森森的獠牙,他放开查德尔的下巴,转身打开了医药箱:“你看帕特里克公爵多关心你,查德尔·格林顿,一个无耻的叛徒受了点伤居然还需要医治,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了,你说呢,查德尔少爷?”

弗雷泽阴森的笑声在古堡的地牢里幽幽回荡,听了直叫人毛骨悚然,他从医药箱中拿出一支配好了半管药液的注射器,故意在查德尔眼前滋出一点药水。

查德尔反应迟钝地转动眼珠看向了弗雷泽手中的注射器,而后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也跟着缩了缩,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弗雷泽对查德尔的反应很是满意,他粗暴地扯过查德尔的一只胳膊,卷起他残破的衣袖,看着他手臂上遍布的牙印,阴恻恻地笑出了声。

“嘿,真是,这群家伙,怎么连胳膊都咬,这还让我怎么下针,”弗雷泽故作嫌弃地说,喉头却毫不掩饰地上下滚动,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唉,你不要这么紧张,查德尔少爷,我可舍不得你死,比起看你窝囊地死在肮脏的地牢里,我当然更希望查尔德少爷高傲的身姿出现在火刑架上,那必然漂亮极了哈哈哈哈。”

“好了,扯远了,我是说,你看你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好好打针,你才能好得快一点,不要辜负了帕特里克公爵的一番心意,是不是?”

弗雷泽虽然嘴上这么说,动作却异常的粗鲁,他只草草扫了一眼血管的位置,甚至都不给血管四周消毒,直接将针头扎在了密密麻麻的牙印间,完全没有缓和地推动了活塞。

查德尔的思维还处在混沌之中,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应激反应,尖锐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阵抽搐,长时间脱水失血使他无法做出反抗,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就往下淌,一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蛰得他睁不开眼,生理性眼泪却涌出了眼眶。

弗雷泽咧着嘴说:“呀,查德尔少爷,怎么还哭了呢?这可真的太抱歉了,我没有学过医,不太懂得怎么扎针,有点疼是吧,那你可得忍着点,呵呵呵,很快就好了。”

查德尔脸色惨白,胸口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他死死咬着唇,愣是没哼出一声。

弗雷泽推完了整管药液,没有任何止血措施就拔出了针头,血液瞬间就从针眼处冒了出来,滑下手臂滴落在地。

“弗雷泽……”查德尔气若游丝地张了张口。

“你说什么?”弗雷泽随手将注射器扔在了地上,兴奋地看着查德尔手臂上往外流淌的血液。

“弗雷泽……”

弗雷泽看向查德尔不断张翕却没有声音的干裂双唇,不耐地皱起了眉,偏头向前凑了凑,说:“什么?”

查德尔看着弗雷泽近在眼前的耳朵,长长的眼睫颤动间,灰翳的双眸骤然变得漆黑透亮,隐隐散发着野性的光,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找死。”

“什……”

哗啦啦——

只听一阵铁链的响动,弗雷泽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然被查德尔套住了脖子!

弗雷泽对瘫坐在墙边半死不活的查德尔毫无防备之心,不相信一个只剩半口气被压制异能的残废能有什么威胁,以至于被徒然暴起的查德尔勒着脖子反摁在地上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查德尔你……”

弗雷泽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销了声,查德尔的膝盖狠狠地抵在弗雷泽的背脊上,将弗雷泽重重地压在地上,他一边攥着勒着弗雷泽脖子的铁链,一边将另一条铁链抓在手里,在弗雷泽出声的同时一把从后面勒进了他的口腔!力量之大直接将他的嘴角磨裂了口,霎时鲜血直流!

“呃呃呃……呜呜呜!”

弗雷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扎反抗,查德尔藏在袖子里的微型针管已经滑到了掌心,他的速度完全快过弗雷泽的反应速度,拿着针管就对着弗雷泽的颈动脉准确无误地扎了进去,单手将药液一滴不剩地推进了他的血管,不过几秒钟,弗雷泽就失去了行动力瘫在了地上。

弗雷泽绝望地呜呜囔囔着,可惜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做无谓的吞吐:不!这绝不可能!

查德尔紧紧攥着勒着弗雷泽嘴巴的铁链,丢掉针管后,他把弗雷泽拎起来扔在墙边,将手里的铁链在弗雷泽的后脑勺栓了个结挂在墙上的铁扣上,吊着他的头使他只能保持着直挺挺靠坐在墙边一个姿势,如同橱窗里的恐怖人偶。而后查德尔捡起地上剩下的铁链,不紧不慢地把这些铁链上的枷锁一一套到了弗雷泽身上。

查德尔看着弗雷泽被铁链勒的红肿充血的嘴巴,链条压着他的舌头把四颗獠牙挡在嘴唇外面,唾液和血液混在一起从嘴角往下流,此刻的弗雷泽仿佛一只被套了笼嘴失去了攻击力的恶兽,只能耻辱羞愤地瞪着查德尔。

查德尔读出了弗雷泽充血的眼睛里呼之欲出的愤怒和不解,他不做解释,只是稍稍抬起头,看向了黑暗中的某一处,弗雷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天花板上星阵的阵心,被人为破坏了,这就意味着星阵对血族异能的压制失去了效用,而阵心所在的地方,被银器困锁的查德尔根本不可能碰得到!这座古堡里还有其他叛徒!

查德尔并不理会他,转手在弗雷泽带来的医药箱里翻翻找找,拣了几个用得到的便携医药品装进了口袋,随后他拿起了一把剪刀和一个玻璃瓶。

他倒拿着剪刀,把刀刃握在手里,他看向弗雷泽的獠牙,情绪没有一丁点波动。

“既然弗雷泽先生这么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那这两对獠牙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你说呢?”

“呜呜呜呜???!!!”

查德尔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这么说起话来甚至称得上柔和,可话的内容却让弗雷泽不寒而栗。

“我本来是想把你的牙齿磨平的,但可惜的是没有趁手的工具,当然,实际上是磨平你恶心的牙齿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一个省时省力的方法,这就需要弗雷泽先生忍着点,”查德尔对他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不过我十分相信弗雷泽先生的忍耐力,您一定没问题的。”

查德尔说着,将剪刀的把柄对准了他的獠牙,像打碎安瓿瓶瓶颈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他的獠牙敲了个粉碎!

“唔——!!!”

查德尔拿过一旁的玻璃瓶,打开瓶塞把里面的溶液全部倒在了地上,随后他把弗雷泽的一只胳膊吊了起来,找了找角度,将玻璃瓶放在了弗雷泽手腕的下面。

弗雷泽惊悚地看着查德尔又拿起剪刀,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查德尔两指捏着剪刀把手,神色平静的如同一个面对重病患者稳握胜券的医生,他的手还像从前一样平稳,即便满手干涸凝固的黑色血迹看起来是那样的骇人,他从容地分开剪刀,尖刃戳在弗雷泽的手腕上,双指一用力,剪刀的尖刃划破皮肤剪开血肉切开血管,下一刻,猩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细小的刀口流了出来,分毫不差地滴滴落到了玻璃瓶里。

“唔唔唔——!!!”

查德尔温文尔雅地对他一笑,说:“根据我的推算,两个小时后会有人过来,弗雷泽先生应该能等到那个时候吧?”

查德尔丢开剪刀,看着玻璃瓶内的红色液体,腥膻的味道惹得他一阵反胃,险些干呕出来,他快速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与弗雷泽拉开了距离,看着弗雷泽又是一笑。

“那么,祝你好运。”

查德尔披上卡索为他准备的斗篷,斗篷上涂抹了特殊药液,可以掩盖他血液的味道,他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地牢。

查德尔躲过古堡巡查的守卫,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顺利离开了帕特里克古堡,一路来到弗诺曼特森林废弃的教堂。

查德尔找到自己一早藏在废墟里的医疗用品和衣物,绕到一个避风的角落靠着墙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他本就失血过多,强撑着一口气来到这里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如果不是弗雷泽给他打的那支药,他可能撑不了那么久。

他们把他像血仆一样豢养在牢笼里,一边吸着他的血一边给他注射生血的药剂,希望他脆弱的颈动脉能够为他们多提供一些食物。

看,就是这样一个野蛮的文明,对待同族也能像对待奴隶那样毫无人性。

查德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血袋,用牙齿撕开一个小口,尽可能克制地进食着血液。

食物的摄入让他恢复了点力气,他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不能让自己的伤口成为行动的累赘,更讨厌自己身上残留着那些野兽恶心的口水,曾经有那么一时半刻,难以忍受的凌虐让他近乎想自裁。

当有一天一个血族的尊严被全族人唾弃践踏,所有从出生之日起建立的人格一瞬之间坍塌瓦解,那么他与现实世界的割裂程度不啻于信仰崩塌,他所要面对的不是生理和心理的痛苦,而是一个破碎的自己。

然而破碎又使他可以从躯体里面抽离出来,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何模样,但这一刻他俨然成为了一个造物者,他能够重拾起自己的那一刻,真正做到了重塑自我。

查德尔惶然不知朝暮的那几天里,时常会想到赫伊给他讲述的她重建信仰的经历,那之前他只有感同,直到身受的那一天,他才知道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到底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他们完成了一场自我割裂的救赎。

查德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尤其是脖颈处,没有一块好皮能看,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溃烂,他不得不拿着手术刀将那些烂肉剜掉,再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涂抹上聚维酮碘消毒,最后敷上抗菌药物,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查德尔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剧烈的疼痛让他两眼发黑,靠在墙上有气进没气出地喘息着,他颤抖着手从药箱里摸出一针抗病毒药剂,哆哆嗦嗦地怼进了肘窝处的血管里,咬着牙把药液推了进去。

真应该准备一些麻药。查德尔漫无边际地想。

推完了药液,查德尔出现了短暂的晕厥,等他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继续把身上剩余的伤口处理完毕,随后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裹上斗篷。

他的身体现在虚弱到了极点,他必须等待血液在他的体内完成一个循环才能恢复一点自如行动的能力,尽管他的内心焦急万分,他也无法做出多余的行为。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生命垂危的感觉,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只不过要想让一个吸血鬼彻底死去,一些皮肉外伤还不足以形成致命的威胁,他真正要忌惮的,是弗诺曼特小镇里的血猎,他们有千百种方法让一个虚弱的血族失去生命。

自从圣教堂出事以后,血猎组织就加强了对弗诺曼特小镇的防卫,他们如此恪尽职守不一定全部都是为了防御吸血鬼,也许更多的是想揭露圣教堂的阴谋,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只吸血鬼闯进弗诺曼特小镇,那么他们也一定不会姑息。这群人有时候虽然固执的可笑,不过愚昧不应该成为他们的代名词,至少在弗诺曼特小镇里,他们始终代表着人民的利益。

所以查德尔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踏进戒严的弗诺曼特小镇,他只有保全自己,才能解救赫伊。

赫伊如今的处境不容乐观,即便圣女拉尼娜的“复活”或许能扳回一局,但圣教堂势力的渗透还是超乎想象,拉尼娜到底是被迫害的圣女,还是阴谋的缔造者,在圣教堂的操纵下这一切都未可知。

弗诺曼特小镇的居民们被蒙在看不见真相的黑雾里,他们正义的愤怒到底会落在何方,这一切仍是未知数。

毕竟,圣教堂里不只有一个圣女,弗诺曼特小镇的圣徒们所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圣女而已。

黑森林的沼泽所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个被圣徒簇拥的女孩而已。

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女孩到底是谁,他们甚至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的名字,他们祭拜的从来不是什么神明上帝,他们祭拜的只是自己,他们祈祷的只是内心的利欲。

查德尔靠坐在墙边,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理了理思绪,从怀里掏出日记本,他将日记本摊放在双膝上,拧开笔盖在洁白的纸张上划下了如夜色般漆黑的笔墨——

***

“我于高处赤|裸地审视自己,

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我已然将自己逼上绝路,

就再无转圜的可能,

但热烈的生命永不落幕。

……

我实在不是一个智者,

更不懂什么哲学问题,

我所说的话只是出于本心,

就像现在我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笔尖负责把它记录下来——

赫伊,

我亲爱的野玫瑰小姐,

请务必,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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