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世界 第3章 夏令营惊魂（1）

滴滴，系统提示音在秦望看电视的时候响了。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幻世界官方的邮件：

亲爱的秦望女士，

您在星期二下午三点的测试《午夜暗巷》中综合得分为91分，已获得游戏资格。请确认您在今天晚上九点是否有时间，我们将邀请您进入游戏。

秦望的心几乎从嗓子里蹦了出来。她选择了“是”，收到了一封确认邮件和长达几页的游戏须知，特别强调游戏过程长、体感真实、代入性强，在游戏过程中死亡的刺激有一定风险导致玩家在现实中猝死。

她依然选择了“是，我已知晓”。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晚上九点，秦希还没回来，秦望也没有联系她。她不想打扰秦希，也不想太早让姐姐知道自己参加了幻世界的事。她不想让秦希担心。

一封邮件准时地跳了出来。她选择“加入游戏”，随即眼前一黑，醒来时正坐在她熟悉的黑白两色大厅里。陈轩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电影明星般迷人的微笑。

“欢迎回到幻世界，秦望女士，恭喜您通过测试并获得游戏资格，我们将和全球观众一起期待您的精彩表现。”

发表完开场白后他眨了眨一只眼睛，公事公办的态度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歉意。

“抱歉，工作要求我必须先把这些废话讲完。”

“没事，我理解。”秦望朝他笑了笑。

陈轩转过身用手指一点墙面，大屏幕再次浮现出来。这次屏幕里的是一片风景秀丽的森林，和秦望在黄金时代的自然纪录片里看到的一样，草木青翠，河流淙淙，一块空地上围着一圈尖顶木围墙，围着几座木头搭建的平房和一些帐篷。陈轩说：

“本次游戏的名字是夏令营惊魂，通关条件是从夏令营中存活下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陈轩的眼睛里掠过一线狡黠，“所以我会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秦望。”

“游戏里会有其他玩家吗？”

“抱歉，不方便透露，”陈轩再次拉开那扇小门，“为什么不试着自己找出来呢？”

秦望再次走进了一片空白。

她和几个兴高采烈的年轻人一起坐在一辆大巴车上，大巴车正在沿着公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秦望对自己后排靠窗的座位非常满意，她可以欣赏窗外蓊蓊郁郁的森林，吸入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年轻人们笑着、聊着天、用手机拍照或自拍，明媚的阳光下一切都如此美好。

但秦望明白，一部美好的游戏不会起夏令营惊魂这样的名字。

大巴车在一条进入森林的小路旁停了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在等他们，她的嘴唇和盘在脑后的发髻一样紧绷着。“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姓徐，叫徐蕊，你们可以叫我徐姐。”做完自我介绍后她清点了人数，开始介绍参加夏令营的注意事项。

“我们蓝天夏令营呢旨在帮助大家了解自然，体验自然，在和自然的相处中放松身心，从而更好地认识自己。不过我也想请你们注意——”

她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目光扫过躁动不安的人群。秦望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的眼睛正在像扫描仪一样扫描每个人的脸。

“森林里可能存在许多未知的危险，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要求你们必须遵守规则，不要擅自离开营地，遇到紧急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处理。”

“不会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吧？”一个女孩问。

“哪有什么野兽，吃人的蚊子还差不多。”另一个女孩回答。

一阵哄笑。笑声平息后徐蕊问：

“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出发了，路有点远，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

阳光洒在脸上依然让秦望感觉有些陌生，这真的是核灾难后的游戏能模拟出的真实度吗？她掏出手机对路口拍了几张照片，回过头发现巴士已经开走了，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和行人往来，也看不见有什么公交车站，也就是说他们这群人已经被“困”在了森林里。

这是第一个危险信号。

秦望坠在队尾沿着小路往前走去，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发现有标志性的事物就用手机拍一张照，命名为她估算的进入森林的距离。50米，一截长着木耳的树桩；120米，一颗从及腰高度分杈了的树，树干上用刀子刻着一个爱心；200米，一丛色彩鲜艳的蘑菇……营地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她已经陆陆续续拍了十几张照片。队伍里也有不少人一边走一边拍照，但秦望不确定他们是单纯在记录风景，还是像自己一样记住离开森林的路线。

“徐蕊！”一个男孩举起了手机，“这里怎么没有信号？”

秦望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确实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外界求援，这是第二个危险信号。

“森林里信号是差一点，”徐蕊面不改色地回答。

“那我们怎么和家人联系？用信鸽吗？”

又是一阵哄笑。喧闹中秦望对上了一个女孩的眼睛，两人眼底透露出一样的忧虑，四目相接的一刻仿佛对上了暗号。女孩朝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营地里面要比屏幕上看起来宽敞许多，如果忽略这是一个恐怖游戏的话，它看上去确实是个休闲的好地方。一男一女站在营地门口迎接他们，徐蕊为他们做了介绍：

“这是刘建文，我们营地的医生，住在树荫下那座小屋里。”

“叫我小刘就可以了。”刘医生挂着愉快的笑容补充道。他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中等身高，长相白净。

“你们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找他，他这儿有药。”徐蕊强调，“这位是龚其芳，我们的户外运动教练，会由她教你们搭帐篷、钻木取火和其他一些野外生存知识，你们也可以叫她龚姐”

龚其芳是一个黝黑、健壮的女人，戴着墨镜，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辫。徐蕊问她：

“林翰祥呢？”

“他捡生篝火用的干树枝去了，等下回来。”

也就是说算上未到场的林翰祥，夏令营的员工是二男二女共四个人。包括秦望在内参加夏令营的人一共有八个，五女三男，人数上占优势。如果危险来源是夏令营员工，他们应该不会采取强制手段，而是用其他方法来控制这些人。

“好了，现在请我们的新朋友们做下自我介绍吧。我们的活动需要团队合作，所以希望你们能尽快熟悉彼此，搞好关系。”

八个人逐一做了自我介绍，轮到秦望时她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角色资料，在这个游戏里她叫秦若楠，是一个对户外活动感兴趣的大学生。在哄笑中和她对上目光的女孩名叫赵茜，和她一样都是十八岁。这次秦望主动向她露出了微笑，同时思考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游戏玩家。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搭帐篷吧，龚姐会教你们怎么搭。然后我们会生一堆篝火，在火上做晚饭。”

徐蕊和龚其芳小声讨论了几句什么，说了声“我去找”就走开了。刘医生回到了他的小屋里，龚其芳从挂在腰上的钥匙里选出一把打开仓库，秦望看到里面堆放着许多户外用品，帐篷、睡袋、登山绳等等，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把挂在墙上的斧子。龚其芳没有让他们进门，而是从仓库里拎出帐篷在门外递给他们，一共三个。龚其芳又拿出几卷防潮布和毯子，把门锁上了。

“好了，现在我们来搭帐篷。首先我们要找适合搭帐篷的地方，像这种碎石子地就不行，下雨天容易积水，我们找一块平坦的草地……”

三个帐篷意味着他们需要分成三组。秦望扫了赵茜一眼，发现她背着帐篷和另外两个女孩走在一起。三个男孩组成一队，剩下秦望和一个叫陈丽侠的女孩，后者身材略显矮胖，和善的圆脸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

在龚其芳的指挥下他们打下地钉，拉开撑杆，开始搭建帐篷。秦望没有多少经验，而陈丽侠比她更笨手笨脚，龚其芳不断走过来纠正她们的错误，扶正歪斜的撑杆或是抻开没展平的帐篷布。

“这怎么行，你这搭法风一吹帐篷就塌了，把绳子再拉紧点！”

等其他人搭完了帐篷，她们的帐篷也还只是初具雏形。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走了过来，秦望记得他叫余念文。

“要帮忙吗，我看你们少了个人好像不太方便。”

陈丽侠摇了摇头，低头把多余的防潮布折进帐篷下，细密的汗珠在前额闪闪发亮。秦望对他说：

“谢谢，我们自己能行。”

“好吧，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过了一会儿她们的帐篷也搭好了。检查过后龚其芳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时间不早了，我们把篝火生起来，然后吃晚饭吧！”

徐蕊一个人穿过大门走了回来，秦望猜测她是去找林翰祥了，但没找到。她走进刘医生的小屋，关上门，唯一一扇窗户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龚其芳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流露出担心或关切，招呼他们到仓库旁的柴棚里搬生火要用的木柴。

“我们先找一块适合生火的地方，就这吧，把石头放在旁边，摆这么一圈，然后在中间铺上细树枝，干树叶什么的，注意一定要足够干，湿的根本点不着……”

篝火很快窜了起来，在黯淡成玫瑰紫色的天空下熊熊燃烧。龚其芳演示怎样用中空的钢管吹火，然后让他们轮流尝试，赵茜被呛了一口，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笑了。秦望拉开背包拉链检查自己带来的东西，有足够她一个人生存两天的水和食物，省着点吃的话也许能坚持三天，有纱布、碘酒、医用棉花等医疗用品，还有一支手电筒，几包纸巾，一盒口香糖。没有任何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丢东西了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秦望一跳。徐蕊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神情和刚见面时一样严肃。秦望对她笑了笑，拿出一瓶水：

“没什么，只是渴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弄丢了什么东西。”

她确实渴了，并且感觉到饥饿。徐蕊打开中间一间小屋的门锁走了进去，出来时推着一辆餐车，第一层放着冻肉、蔬菜和装在瓶瓶罐罐里的调料，第二层放着啤酒、汽水等饮料。龚其芳站起身：

“辛苦了一天，该吃晚饭了！”

秦望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多的肉，鲜红的、切成片的、有着大理石般脂肪纹理的肉。龚其芳在篝火上支起一口平底煎锅，将冻肉一片片放了上去，搭配切成块的土豆、洋葱、西红柿，刷上酱料，一面煎到滋滋作响再翻过来煎另一面。肉香味像一条蛇钻进秦望的鼻腔，饥饿地撕咬着她痛苦收缩的胃壁。徐蕊将一次性餐具分发给他们。

“饿了吧？来。”

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油汪汪的肉被放在了她的餐盘上，黑红色的表面冒着诱人的热气。秦望吹散热气，咬了一口，油脂味充满了她的口腔，化作泪水从她眼眶里溢出。她匆匆擦掉眼泪，又咬了一大口，感到每一个味蕾都在肉香的包裹中幸福地融化。有人递给她一瓶啤酒，她喝了一大口，被卒不及防的麦芽苦味呛得直咳嗽。就在这时她越过篝火对上了赵茜的眼睛。

赵茜指指手里的肉，几不可觉地对她摇了摇头。

肉有问题？秦望望着手中的餐盘，已经咬过两口的肉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鲜嫩多汁，令人垂涎欲滴。她往周围看了看，每个人都在狼吞虎咽，享用被篝火烤入了林木风味的美食。除了赵茜，她吃的都是些蔬菜，始终没有动盘子里的肉。

“还要吗？别急，这里还有。”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篝火将每一个人的脸都映成了明暗不定的红色。秦望看到龚其芳起身去拿肉，趁无人注意把盘子里的肉倒进了一旁装垃圾用的空塑料袋。她的胃还为此难受地痉挛了一下。

吃饱喝足后所有人都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在木头燃烧的哔啵声中感到心满意足。一个叫蒋明月的女孩提议：

“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不行，太晚了。”

徐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刚才又去做什么了？秦望回头看了一眼她推出餐车的小木屋，屋门紧闭着，无疑是上了锁。

“按照规定在晚上九点之前，你们都必须回到帐篷里，不许开灯，不许发出声音，直到明天天亮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出来。”

一阵哗然。“报名的时候你们没说有这规矩啊？”一个叫钱康的男孩抗议道。徐蕊直直盯住他的眼睛。

“我一开始就和你们说过，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要求你们必须遵守规则，每一条规则。”

“不然呢？”

“后果自负。”

钱康被她盯得瑟缩了一下，咕咕哝哝地坐了回去。陈丽侠问：

“那要上厕所怎么办？”

“厕所在这里，”徐蕊指了指靠近围墙的一间小屋，“想上的抓紧时间。”

几个人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秦望也在其中。就在这时蒋明月大声问：

“林翰祥去哪儿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徐蕊冷冷地盯住她的眼睛，回答道：

“他有些急事先回去了，不用管他。”

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什么急事？”“这也太草率了吧！”……徐蕊没等他们议论完便提高了声音：

“我还想提醒你们一件事：对你们来说森林里只有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就是这块营地。如果你们擅自离开营地，那么没有人能对你们的生命安全负责。”

她咬字很重，仿佛要把每一个词语腰斩成两截。秦望试图寻找赵茜的眼神，发现她已经钻进了帐篷。陈丽侠对她说：

“我们先去上厕所吧，等下就来不及了。”

厕所分为男女两间，里面还算干净，墙上歪歪地挂着一幅风景画。秦望伸手想把它扶正，画框却从钉子上掉了下来，露出歪歪扭扭写在墙上的几个血字：

快从夏令营里逃出去

秦望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捡起风景画重新挂回去，把字盖住，推开门走出厕所。排在后面的是陈丽侠，秦望打开手电筒，等她出来再一起回去。

“谢谢你。森林里的夜晚还真是黑啊。”

确实，黑暗浓重得像是铺天盖地的墨水。她们钻进帐篷，脱掉外套在毯子上躺下，秦望低声问：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