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徐陌声音里的警觉捅破了模模糊糊蒙在秦望眼前的睡衣。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包车已经进入了一片荒地,远远地可以望见空投物资的白色降落伞;同时她也看到一辆,不,两辆卡车从对面开了过来。
有人和他们一样想要这批物资。
卡车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滴滴敲了两声喇叭,徐陌也鸣笛作为回应,但是双方谁都没有放慢车速。秦望转过头问林寒烟:
“你能开枪打中他们吗?”
“不行,太远了。”
林寒烟趴在驾驶座之间专注地盯着两辆逐渐靠近的卡车。徐陌问他:
“需要我停车吗?”
咚!一支弩箭撞上了挡风玻璃。
第二辆卡车上的人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端着一把□□瞄准了他们,第一辆卡车在它的掩护下加快速度驶向物资箱。林寒烟一把抓住了驾驶座椅背:
“把车横过去停着,挡住我!”
徐陌照办了。第二支弩箭撞上车窗玻璃的同时林寒烟推开车门,在车身的掩护下举起手枪瞄准了端着□□的人。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第一辆卡车上下来跑向那箱物资,扯掉降落伞一人一边把它提起来向卡车跑回去。两边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一滴汗水爬过秦望防护服下的脖颈。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端□□的人脖子上炸出了一片血雾。抬物资的人连忙松手趴倒在地,第一辆卡车上的人朝他们大喊:
“不要动,他们有枪!”
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门开了,尸体被推到地上,喊话的人跳下车捡起□□,在枪声再次响起的同时一个滚翻躲进了卡车车头后,子弹刚好和她擦身而过将车门打出了火星。趴在地上的一个人抬起头似乎想看看情况,随即被另一个人把头摁进了草丛里。秦望推开副驾驶座的门下了车,徐陌跟在她身后,三个人借车身的隐蔽紧张地注视着物资箱和停在对面的卡车。
时间在他们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只有风拂过枯草发出沙沙声响。
“这样不行,”秦望低声说,“得想办法引他们出来。”
“要不我去和他们谈谈?”徐陌问。
“怎么谈?”
徐陌钻进面包车后座翻找了一会,撕下一条毯子里的白色内衬绑在棒球棍上,晃着白色布条把棒球棍伸了出来。一支弩箭咻的一声擦着棒球棍飞过,徐陌定了定神,骂道:
“你们有病是吧,没看见我打着白旗吗?”
“我们没病,”年轻女性冷静地回答,身体紧贴着卡车纹丝不动,“是你们开枪打死了我们的人。”
“你们不也想杀了我们?”徐陌吸了一口气,“听着,这样耗着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要不我们把物资平分了吧,你看怎么样?”
几秒钟的沉默后女人回答:“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凭我们都不想死!”
“听他们的吧郭建芳,”趴在地上的一个人再次抬起头,随即又被队友摁了回去,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自认倒霉,跟他们分了算了。”
“到底是谁倒霉啊……”徐陌小声咕哝道。
叫郭建芳的女人思索了片刻:“王诺诚,你怎么看?”
“我看眼下也没其他办法了,”回答她的是一个年纪稍长些的男声,“平分总比斗个两败俱伤强。”
“行吧,”郭建芳提高了声调,“我们一边出一个人,不许携带任何武器,就在我们中间开箱把物资分了,你们看怎么样?”
“你们觉得呢?”徐陌问。
秦望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林寒烟依然举枪警戒着对面。
“我们没意见!”徐陌吼道。郭建芳对两个趴在地上的人说:
“王诺诚,你拿东西,惠明,你慢慢爬到我这里来,不要抬头!”
年轻男人爬到了她身后。徐陌问:
“我们该派谁去?”
“我来吧。”
秦望放下斧子,扯下棒球棍上的白布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高举双手从面包车后走了出去。她刚一露面就听到郭建芳大喊:
“停!把白布扔掉,让我看见你两只手都在外面!”
“屁事真多。”徐陌不满地嘟哝道。
秦望扔掉了手中的白布,张开双手,郭建芳又命令道:
“转过身去!”
这次秦望没有照办:“你们的人还趴着,先让他站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叫王诺诚的男人举着双手缓缓站了起来,秦望又说:
“也让他转一圈!”
确认彼此身上没有武器后秦望举着手一步步走到物资箱旁,王诺诚已经打开了箱子,把压缩饼干、罐头食品、瓶装水等物资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地上。在他们瓜分物资的时候郭建芳大声问:
“拿枪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得让老徐死个明白。”
“林寒烟。”
“哦,我听说过你,一局游戏就杀了十二个人的狠角色,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跟你碰碰呢。”
物资箱里还剩下一个小冰箱,秦望和王诺诚交换了一个眼神,把它拿出来打开,里面放着三支暗红色的血清。
游戏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们平分。
“我们需要两支,”王诺诚说,“剩下的你们可以拿走。”
还没等秦望做出回答,就被车轮碾过沙石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回过头,她看到一辆黑色吉普车一个转弯停在了面包车和卡车之间,从车窗里伸出一管冰冷的猎枪。
“当心!”
枪声与郭建芳的吼叫同时响起,秦望趴倒在地双手护住头部,感到一发子弹擦过右肩刮出一道鞭击般灼热的疼痛。身后传来第二声枪响,然后是第三声,她抬起头,看到林寒烟开枪打死了握着猎枪的人,另外有三个人正在从车上下来,徐陌、郭建芳和惠明都冲了过去。回过头,只见王诺诚右手抱着冰柜正在往卡车的方向爬,左手伸出去够扔在草丛里的一把尖刀。
秦望从背后扑上去勒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他一起滚翻在地。
王诺诚松开冰柜,抬起双手去掰秦望的手臂,秦望用左臂肘关节勒住他的脖子,右臂牢牢卡住左臂,同时双腿死死缠住他的腰,任凭王诺诚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扭动挣扎也不放松分毫。
“放开他!”
郭建芳向她走过来,手中的□□瞄准了她的眉心。在她身后林寒烟一枪打死了正要跑过来的惠明,调转枪口指向郭建芳的后脑:
“把它放下。”
徐陌砍死了最后一个从吉普车上下来的人,拎着斧子朝他们走过来。郭建芳转过身朝林寒烟射出了弩箭,与此同时林寒烟扣下了扳机,子弹将她腹部的防护服撕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秦望依然紧勒着王诺诚的脖子,看着郭建芳跪倒在地,被从徐陌一斧子劈进了头顶。林寒烟踉跄两步,左手捂住被弩箭射穿的左肋,右手举起手枪指向王诺诚:
“好了,你可以松手了。”
秦望松开王诺诚站了起来,跑过去捡起那把刀,王诺诚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向卡车后面跑去,徐陌则捡起了冰柜和□□。没有听见枪响让秦望感觉有些诧异,她问林寒烟:“为什么不杀了他?”
“没子弹了。”林寒烟简单地回答。
秦望回头看到王诺诚没有上卡车,而是跑向了车厢后方,胸中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握着刀向王诺诚跑去,但为时已晚,后者打开车厢,从车上窜下来几十条红眼睛的野狗将他淹没。
“操,他想同归于尽!”
徐陌抱着冰柜转身就跑,面包车对他们而言太远了,因此他和秦望一样爬进了最近一辆卡车的驾驶厢,关上车门将一排排尖牙挡在了外面。透过车窗秦望看到林寒烟正在一瘸一拐地向另一辆卡车跑去,在她身边徐陌摇下车窗举起了□□。
“你要干什么?”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
这一次秦望没有犹豫。
弩箭擦着林寒烟的侧脸飞过,他回过头,看到徐陌被秦望推下了卡车,左腿被刀子刺穿了正在流血,嘴里往外不管不顾地喷着脏话:
“操秦望你是不是——”
一条野狗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脖子,掐断了他没能说出口的粗话,他奋力挣扎,却还是被野狗们咬住了手臂、肩膀,最终被一片长着猩红眼睛和锋利牙齿的肮脏皮毛所淹没。秦望抱着冰柜从卡车另一边爬了下来,跑到他身边架起他的一条手臂:
“我们走。”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林寒烟一边被她架着往前走一边说,“他会开车,我不会,而且我受伤比他严重。”
“我只是不想哪天被他卖了而已。”秦望没有回头看他,“你如果不想活可以下去,我一个人走。”
林寒烟吐出一口气,左手捂着伤口加快了脚步。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咬住了秦望的左脚,伴随着每一次脚步往她的骨头里钻。汗水爬满了她面罩下苍白的脸,她不记得自己扶着林寒烟走了多久,从荒地进入城市,在一栋保持着大体结构完好的旅馆前停下了脚步。门没锁,她一头撞进去跌倒在了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心脏猛烈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冰柜从她怀里滚落,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一幕短暂地掐断了她的呼吸。
冰柜被子弹打穿了,三支血清有两支都碎了,只剩下一支依然完好。
她想说什么,却感到舌头黏糊糊地粘在上颚,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林寒烟的身影拦在了她面前,弯腰捡起仅剩的一支血清。她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是这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