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长安四韵)
夜里侯爷带着澈哥儿去书房习字去了。夫人在房里绣花,在她身边掌灯的嬷嬷笑着说“夫人,您让老奴办的事您瞧着如何?”
“张嬷嬷我房里有个翡翠镯子,上了年纪的人带是正好。明儿叫芳儿给你拿去。”夫人低着头绣的是兰花的纹样,面上是不惊不喜。
得了赏赐的张嬷嬷,嘴角可是挂在耳朵上了“不是奴家多嘴,那不知好歹的女人抢了澈哥儿长子的位子。让侯爷,夫人落了别人口舌。夫人还给她那样好的用度,真是菩萨心肠。”
“想想那瞎子配哑巴,我就觉得为夫人出气。”
侯府夫人从来也不是个良善的人,如若不是为了个好名声,明天她就能让那个女人不明不白的死在屋里。
侯府里的人,才,物就是一分也不想给那两母子。好在侯爷爱重自己和澈哥儿,心里这才好受些。
那孙豪的舅母是个长舌头,透些消息过两天就能人人皆知。她是故意让演兵场的兵士知道这大少爷是个不受宠的,有本事的都应该给她澈哥儿留着。
阿直到管家那里去领了近侍的衣服用品的时候。旁边的下人瞧着他嘀嘀咕咕“这就是大少爷的近身侍卫?还不如府门的护卫好看,瘦的像个麻杆。”
“谁不知道大少爷不得宠,侯爷怕是矮子里挑将军,随便挑了一个吧。”
阿直习武虽然他们声音小但是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收拾好包裹,转过身朝着他们走去,他不能说话与他们争辩,更也不能动手坏了侯府的规矩。
大少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吗?本来就在府里生的艰难,再任人说风凉话更不能忍。
走到他们面前,话语声戛然而止。阿直记住每记住一张脸,把所有说话的人记住后,对着他们抱了个拳就走开了。
那些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这什么意思?打个招呼?这人倒是挺有气势。”
最后一场雪后,春日里磅礴的生命力便再也压制不住了。四处的光景,洒落着绿影儿。
“阿直,这春假早就结束了,教书先生怎么还不来?”赵云凌坐在桌子旁拿着笔写字。阿直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本摊开的书,大少爷对着书在纸上描描画画。写完了一张纸吹干后,赵云凌的小厮平安把纸也拿到院子里,把纸比对着书上的字。小少爷这才看见纸上的字,每个字都写不端正。
他走过去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坐在门槛上“阿直我是不是很没用?”
阿直站在院子摇了摇头,走过去把大少爷从地上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握着他的手写大字,写得极慢。
起笔顿笔行列结构,一遍又一遍的带着他写同一个字。直到他全部都记住,能自己写好看了,再开始写下一个字。
等到这一面纸都能自己写完了,也到了晚饭的时候。赵云凌拿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去找梅姨娘。
“娘!你看你看阿凌写得怎么样?是阿直带我。。。”梅姨娘拿过他的字打断了他的话“还不如你七岁,你怎么那么笨啊!又不聪明,眼睛还坏了,这侯府上上下下哪个不看我们母子俩的笑话?”
“就是因为你不聪明,侯爷才连着不喜欢我。生了病我求他几次也不愿意来看你。”梅姨娘紧握着他的手臂。
赵云凌的快乐在他母亲张口说话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他甚至不知道她是用什么眼神看他,但是想起她以往看他的眼神。他想离开这里,他想象中的娘不是这样的。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娘看他的眼神多温柔,那才是他的娘亲。
“娘,阿凌会长进的。爹爹一直都喜欢阿凌的,昨天一下午我都和爹爹在一起。”赵云凌想抱抱他的娘亲向她撒娇“娘,我错了。”
梅姨娘把他推开“还撒娇,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平安上前给大少爷布菜,每一道都是侯爷爱吃的。赵云凌被娘亲推开,心里涩涩的,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吃完饭从梅姨娘院里出来,赵云凌站在院门回头,从窗户里看着自己的娘亲。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的憔悴,染着丹蔻的指甲。
都是因为自己的错吗?
平安跟着赵云凌走出梅姨娘的院子,半路上看见有一个人打着灯笼,正想着是谁,就听到大少爷喊了一句。
“阿直!”
平安这才想起来从梅姨娘院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梅姨娘也没有招呼他们带个灯笼。虽然这条路已经走熟了,但毕竟大少爷现在眼睛不太好。
赵云凌摸了摸阿直的手还是热乎乎的,看着他手上的灯笼。原本涩涩的心情翻涌上来“阿直我们一起回去。”
阿直一手牵着大少爷,另一只手打着灯笼,在平安前面慢慢的走着。快到院子里的时候。
“阿直”
他脚步顿了一下,握紧少爷的手。
“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阿直思考了一下把灯笼递给平安,蹲在他面前,拉着赵云凌的手,在手心上写“我们有好多时间用来长大。”
“我会陪着你的。”
赵云凌一下子扑到阿直怀里,闷闷的说“你说话算话要一直陪着我。”阿直拍了拍大少爷后背,点了点头。
是夜赵云凌安顿下了,另一个小厮岁年给大少爷守夜。阿直和平安各自回到下人和侍卫住的别苑。
阿直在别苑院子里竹林打了半个时辰拳,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找厨房吃了饭,这时候别的护卫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负责守夜的提了佩刀离开。要了热水洗漱完,就躺着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少爷会因为一句话感动。平日里要多苦,才会这样?
若是还在当死士的日子里,他刚上床就应该睡着了。死士的训练里有抗饥饿抗打击抗拷问的科目,长时间处于吃不饱睡不好的状态。给大少爷当差太轻松让他有点不适应。那些下人说自己太瘦,长得不好看,也只能回他们一句说的对。
春假后过了半个月,教书先生才来到赵云凌的小院子。
知道先生今天过来,赵云凌早在约定时间前就在院子门口等着。过了约定时间半柱香之后,才看见先生急匆匆的赶过来。
白先生看到在院门口等待的赵云凌,心里的愧疚愈发难受。失信于儿童乃是读书人之耻。
白先生对着赵云凌拱了拱手“我来迟了,是先生的错,等急了吧。”
赵云凌摇了摇头“先生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不过先生前几日有什么事吗?春假过后好久没见到先生。”
白先生拉着赵云凌的手一同走进院子“我从侯府夫人那里听说你生病了想让你多修养几天,所以今天才来了。我这也是刚刚从云澈那过来的。看样子你是没什么大碍了。”
赵云凌端坐在椅子上“倒也不是,这次发烧把眼睛烧坏了。近处的东西看不见,远处到是十分清楚。”
白先生看着他涣散的瞳孔,抽了本书,指着封面“上面写了什么?”
只见他摇了摇头。
退后了几步,依旧是看不见。
直到站着院子里,这才看清楚了。白先生看着坐在房里的赵云凌,心想距离一丈半才能看得见吗?
叹了口气,想到刚才侯府夫人留他说话。她什么意思,作为个读书人怎么能不懂。与风骨气节无关,苛待一个孩子实在是为人所不齿。只是希望在他给他启蒙的这段时间,能多教他些知识。
回到房间里,坐在赵云凌旁边“云凌啊,你这病实在是影响学习。平日你一张椅子一本书,我坐在旁边给你讲。已经不适用了。”
白先生捻了捻胡子,思索了一会“你看能不能支一个架子,上面铺上白纸写上文章,我指着字讲给你听?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