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都没在意,又凑得更近问道:“最近可有犯恶心,难受?”
“承蒙皇上关心,已经好些了。”金黎思有些厌烦,她只想自己待着。
然而赵玄明就像看不到她的倦烦,继续说道:“今日在幽关城的平阳公主上书,说是找到可以正常食用的粮稻,可算是解了朕如今的燃眉之急,你说朕还赏朕这个好皇姐什么?”
听到平阳公主,金黎思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完后思索片刻,开口道:“平阳公主一心为民,大抵也不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皇上不如赏赐些别的。”
赵玄明好奇道:“什么,你说。”
金黎思端起茶喝了口,说道:“公主今于边境,若无合理名分,恐难以行事。不若封公主为巡边御史,虽只八品小官却胜在可兼任巡查边境诸官。然此功仅予公主,有所不妥,协从者亦应一同加封,如此方可安边境众人之心。”
赵玄明抚掌喜笑颜开,连声说了几个“好”,随后站起绕过桌子来到她身侧,手环抱着她说道:“你给朕说了这么个好主意,朕应该赏你些什么。”
赏我离远点。
金黎思莞尔一笑,放下书起身,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手开口:“赏赐就不必了,此事皇上还是快些去办吧,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处理完的。”
赵玄明收回被金黎思躲过地手,不死心地腆着脸追过去,“昨夜我只去淑妃那坐了会,没做其他什么,回来发现你已经睡下了,半夜我就回了养心殿,日月可鉴。”
金黎思眉头一紧,语重心长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后宫妃嫔众多,理应雨露均沾,不可专宠或独宠一人,以免遭天下人非议。”
“你,你可真是让人伤心。”赵玄明摇头叹息,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
“……”好想报官啊把这个做作的人抓起来,可惜他是天子。
赵玄明抓住她喜欢听的事,立马又说道:“武举一事推出,世家颇有微词。”
“那是必然,他们多为文臣,于武举一事,自是难以插手。此番又是临时起意,他们自然心急,不过此次武举,皇上定然能够目睹别样的风采。”金黎思逐渐开始敷衍。
“别样的风采?说来听听。”赵玄明眼睛一亮,凑近了些。
金黎思无奈地后退一步,“民间不乏武艺高强之人,此次武举定会吸引诸多豪杰。他们不受世家束缚,行事作风更为洒脱,想必比试之时定有新奇招式。再者,这武举也可为陛下选拔真正可用之将才,而非世家举荐的那些徒有其名之人。”
赵玄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有理。只是世家那边,朕还需安抚一二。”
“陛下圣明,可许以世家一些好处,比如四年后增加文举名额之类。毕竟武举之事势在必行,陛下切不可因世家阻挠而动摇决心。”
赵玄明看着她,眼神变得温柔,“我得你相助,犹如鱼得水。我没做错什么,你近日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金黎思心中一凛,忙福身行礼,“皇上乃一国之君,天子怎会有错,臣妾不敢僭越。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莫要再提儿女私情。”
赵玄明苦笑一声,“罢了罢了,我知道强求不得。我自会斟酌你今日所言之事。”
金黎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暂时摆脱了这位多情小皇帝的纠缠。
“你是何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呼吸一窒,心跳剧烈跳动,似要拨开皮肉钻出胸口。
金黎思咽了咽口水,喉间生涩,她开口反问:“你又是何人?”
对面沉默片刻,才自报家门:“在下徐行俭,不知姑娘是谁?”
金黎思思索半刻,正声道:“我乃上重天九天壬女。”
“九天壬女?世称九天玄女乃武神,掌管人间和平正义,惩恶扬善,福佑生人,肃清魔魅。其降世必传授兵法,不知这位九天壬女要传授在下什么?”徐行俭含笑,轻缓语调,动人心弦。
金黎思嘴角微勾,回道:“我不授你军事韬略与法术神通,我赐你前程似锦,长命百岁,保你一世安康。”
“谢玄女赐福,世传九天壬女名姜,不知我这位玄女叫什么?”
金黎思心跳如鼓,她愣神呆呆地伸手去探自己的心跳,沉稳有力。她掩面低笑,以血传音可通情,那汹涌澎湃而来的悸动是徐行俭掩饰未及的情动。
迟迟得不到回音,金黎思感受到他的彷徨与急切。
她隐匿起笑意说道:“既然你都说了我名为姜,还能叫什么呢。”
徐行俭百般迁就,只得说:“我知道了。”
“好了,既然已经赐完福,我便回天庭去了。”说罢,金黎思毫不犹豫地掐断传音。
这头徐行俭被强行断开传音,一头雾水地再去用灵气绕转丹田的血滴,始终不得章法,怎么都不能再发出传音。
叹气只能作罢。
他陪同裴寂将五百斤灵稻种带回怀关城,花了小半月才种完。中途徐行俭清理杀灭了周围村中所有尸傀,裴寂再派几名士兵去守着,好歹能让流离失所的百姓能安心回家。
昨夜赶回幽关城,赵玄音就告诉他灵稻初熟,过几天说不定便能打出些米来。
几日后。
徐行俭赶到田边,果然赵玄音等人已经在卖力地收割灵稻。
灵稻长势良好,成熟时已有一人多高,金黄的稻谷,颗粒饱满,沉甸甸地压着谷穗,整齐划一地弯出完美的弧形垂落。
先前放弃种灵稻的村民走过来指指点点,仍然说着风凉话。
而收割的人被他们这么一说也不大自信,这稻子长得也太好太诡异了,有人站出犹豫地问赵玄音:“公主啊,这谷到底能不能吃,你给个准话,让我们好放心。”
赵玄音抱了一把稻子就往海簸箕上甩,徐行俭也抱了把稻子,学着她动作。
二人甩了一些谷子下来,赵玄音沉着脸拿了个小碗捞起一些,问道:“谁家有土砻和鼓风车?”
公主发话村民莫有不应,家里有土砻和鼓风车的都高高举手,“我家有。”“我家也有。”
“好,哪家近,我们去磨米。”赵玄音雷厉风行地就近去了两者都有的一户人家。
一碗谷子不消多久就磨完了,出了一小碗糙米,赵玄音也顾不得其他,叫人蒸出来。
蒸米时,所有村民齐齐聚精会神地盯着甑子,等待出锅瞧一瞧到底如何。
小半个时辰后,米饭蒸好,赵玄音接过此户大娘递来的湿布和筷子,用湿布包着发烫的碗端出。
赵玄音将饭碗放在村民眼前转了一圈,等所有人都看到后,她抄起筷子就塞了一团饭进口,其实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这米真的能吃,但她选择相信金黎思。
“呼。”她烫得皱眉吹气。
村民见此滑稽的场面想笑又不敢笑,看赵玄音白口吃下下半碗。
赵玄音倒扣这碗,表示自己吃完,“诸位,现在可信了?”她在他们面前摆手转了一圈,扒开自己的眼睛,让他们瞧了个分明。
过了会,压抑了许久的村民们欢呼雀跃,有些人甚至想拥喜极而泣,这么多天他们把家中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翻了底朝天。
终于,终于能吃上大米了。
有人带头跪下,带着所有人一齐跪下,磕头哭唤着:“平阳公主救苦救难的菩萨,平阳公主救苦救难的菩萨!”
赵玄音笑着扶起排头的村民,拍拍他们的手说道:“快请起,快请起,各位能同我一起种这灵稻种了吗?”
“公主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我愿意追随公主!”
“我也愿意!”
一时激荡起响亮的音浪,震耳欲聋,这里每人都扬着欢快的笑,赵玄音也忍不住激动的红了眼眶,抛洒出一滴热泪。
先前张任己让士兵来种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不必再忧心此事,百姓个个干劲十足,争着下地。
赵玄音让人拿出其他种子,令村民一一种下,如此一来算彻底解决了粮食之危。
赵玄音和徐行俭回到城中,“行之,这几日辛苦你了。”
徐行俭摇头正色道:“这是我应做的。”
“没什么应做不应做的,你选择了做此事,你就是个善人,百姓会记得你的。”赵玄音望着自己这君子如兰般的表弟,赞赏道。
“圣旨到!”
赵玄音诧异地与徐行俭对视一眼,随后出门跪下,张任己和丞翼女也赶来跪下。
宣读圣旨的太监见人齐了开始念:“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讫地方饥馑日久,朕忧虑矣。平阳公主赵玄音,德惠广济,慈爱布施,解天下仓廪之危,赈济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饥民于转散之中。朕实嘉之。今特奖尔为巡边御史,民康物阜,黎庶无遗漏之憾,家给人足,皇恩鲜冒滥之敝,褒嘉忠厚,表励善行,钦哉。”
一圣旨读完,宣旨太监又拿出两份,将张任己,丞翼女,各封为昭武将军,怀化中侯。
“谢主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呼。
宣旨太监笑着说:“公主快起身领旨吧。”
赵玄音起身接过圣旨,从身上取出一荷包银子给他,“贺公公自京城远道而来,想必旅途奔波,颇为辛劳,不妨来本宫府上用些吃食。”
贺公公将荷包收进自己袖中,乐呵呵推拒道:“多谢公主款待,只是咱家要尽快回京城复命就不多留了。”
赵玄音未勉强,送贺公公一行人离去。
“嘿呀,巧妹你看,还是跟着公主强啊,我在这里这么些年都只混个小将军,还是别人喊的,这公主一来,就给我封了个这么大的官当。昭武将军,听听,多威风!”张任己反复摸着明黄色的圣旨,稀罕地不行。
这憨样逗得旁人欢声大笑,丞翼女也低头握着自己手中的圣旨,久久不能回神。
相较于边境的喜庆洋溢,金黎思这边显得无声无趣。
日日不是看书就是去文渊阁巡视几番,日子过得乏善可陈。
五月到了,天气逐渐变得燥热难耐。赵玄明命人每日搬来几大块冰块,放在金黎思屋内各处,以供她乘凉消暑。
如此,向她请安的妃嫔们一踏入金黎思的屋子,就感受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顿时舍不得离开了。
她们有的坐在椅子上,轻轻摇动手中的扇子;有的则站在冰块旁边,眼中尽是艳羡。
金黎思见状,先是礼貌性地与她们寒暄几句,然后便委婉地劝她们早点回去。然而妃嫔们假作听不懂她的意思,依旧赖在那里不肯离去。
无奈之下,金黎思只好三请四请,那些妃嫔们只能一步三回头,带着满心的不情愿离开了这个凉快的地方。
久了,金黎思笑着摇摇头,拿她们没办法便由她们去了,从前都不爱待在她这,现在反倒爱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