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们难道……就这么跟着他走下去?”颜妍难看的眼色在雕像和主教之间转换,迟疑开口。
在柏棠先前的言论烘托下,她现在看主教又添了几分惊悚。
柏棠下意识冷笑了一声:“玩什么游戏没有NPC?没必要疑神疑鬼,要死也会有条件有原因,稀里糊涂的游戏可是会被玩家骂惨的呢。”
死亡条件?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但是这种游戏明明完全已经凌驾于玩家之上了啊?真的会因为玩家的怨言而搞一套明明白白的规则吗……
颜妍抿了抿红唇,狐疑地看了柏棠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主教有些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这里是合唱团练习的地方,参观完后你们将跟随领唱老师学习诗歌。”
顿了一下,主教有些加重了语气,像是生怕众人听不到:“在教堂生活的最后一刻,你们会想唱它的。”
……最后一刻?唱歌?
众人突然一阵恶寒。
什么啊……真是……神经兮兮的。
不过除了这种莫名惊悚的话之外,主教倒是像个正经的导游,尽职尽责地介绍教堂。
一路上有几个零散的教徒行色匆匆地经过,黑色的传教士服还配了兜帽,大部分都看不清脸,没戴的也都是和主教大差不差的脸,苍白、浮肿、令人作呕。
柏棠心不在焉地听着主教讲话,四下环顾着周围环境。
嗯?
柏棠视线被墙角一小堆黑色物质吸引,往似乎并不打算回头的主教扫了一眼,随后自行脱离队伍走到了那边。
颜妍注意到他的动作,出声:“诶,你——”
“没事,就看看,别吵。”柏棠不耐烦地打断她。
颜妍:“哦……”
怎么脾气这么差,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颜妍暗戳戳评价。
另一边的柏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宣告单身一辈子,头也不回地蹲下伸手捻了捻那堆黑土,然后凑到鼻尖。
焦土吗?
火燎的焦糊味混杂着土腥,熏得柏棠忍不住皱眉。纵使焦灼味已经散去不少,他还是闻得脑袋一震。
话说他什么时候对焦味这么敏感了。
可能是系统故意把土的味道调大的吧,为了让玩家发现线索?……
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唉,可能照顾新人吧?
跳脱的思维不妨碍柏棠继续动作,他伸手碰了一下崭新的白墙,在干净的墙壁上留下两道焦黑的痕迹,随即奇怪起身:这地方为什么会有焦土?
这教堂是重建了吗?
“大家看。”
视线因声音的指使所汇聚,主教正指向教堂正面通向二楼大堂的楼梯下面的那一片空间。
一个闭锁的大门嵌在被阴影笼罩的教堂墙壁上,内里暗得深邃,就像先前未点亮的教堂大门,黑得像是图层被扣掉了一块,诡谲到让人发晕。
“这里是饭堂,中午会有钟响,随后这里会打开,大家可以放下任何事情来吃饭。”
放下任何事情。
他们又能放下什么事情?
主教带着众人穿过楼梯构造的三角空地,绕到教堂的另一边,经过一排大片的植物后又从教堂背面绕回了教堂右侧:“这边是,圣水池……没什么好介绍的。”
没什么好介绍的?教堂就这些东西,你连这个都不介绍?
这么说来,主教的介绍很简洁,大部分传教人不应该上来就虔诚地介绍教堂背景,历史,各设施的背景故事什么的吗?
有点奇怪。
柏棠没太在乎这个,也没打算逼主教讲解景点,只是又一次好奇地上手。
确实也没什么,至少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水。
柏棠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东西,只能随意甩着湿哒哒的手回归队伍。
“诶!”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主教突然后撤一步,然后又强装镇定地站直,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小段距离。可能是装得太好,他看上去像是真的因为柏棠的亵渎而生气。
“别乱碰教会的东西,你们这是冒犯神明!”
主教一副训诲的样子,浅淡浑浊的眸子很难让人看清他在看什么地方,只知道眼珠在转动,连柏棠都注意不到主教的视线不断扫过他润湿的手。
柏棠无言地垂下眼睛,看着手上折射着光线的水珠滴落,在地上浸出一小块深色的湿痕。
颜妍被主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说话语速都快了不少:“不是,他无缘无故平白无故一惊一乍大惊小怪什么?”
柏棠没忍住嘲道:“你词典吗?”
颜妍:“……”
“可他干嘛突然……”颜妍还没说完就被柏棠的眼神逼得闭了嘴,她压低了声音,有些试探,“所以……”
柏棠收回制止的视线:“就是因为他太一惊一乍了。”
“简直就像……不是因为信仰被轻薄,而是因为自己的利益被人侵犯。”
“当然,”柏棠耸肩,“不能否认他真的有着信仰大于自己本身的虔诚信念。”
主教介绍到现在连一个圣经故事,一句正统关于教堂背景的传教式演讲都没有,很难相信他是那种神神叨叨全身心都是神明的教徒啊。
这种可能性……算了,你不乐意排除也行。
“姐姐,”先前的那个小女孩凑到了颜妍和柏棠的这一排,垂着眼帘看不清视线,看上去就像因为害怕而低着脑袋,“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
颜妍放柔了声音,冲她笑了一下:“当然。”
柏棠盯着余佳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一声:“好啊。”
这家伙也是,莫名其妙笑什么?
颜妍奇怪地看了一眼柏棠。
后排的其他人都在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从家乡聊到亲人……虽说话题零零散散扯不到一起,但好歹能缓解一下来自广阔庞大的教堂带来的压抑与不安。
“地里都是荆棘呢。”
余佳兀自眨眼,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声音含混又突然,柏棠考究地看向她。
“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土地会为亚当长出荆棘,他必须付出更多才能收获食物。”
余佳说得很轻,只能让颜妍和柏棠堪堪听个大概。可能只是无心的嘟囔吧,但还挺有意思。
逐出伊甸园吗?
颜妍作为无神论者,连常识的圣经故事都没了解过,自然而然地问出口:“怎么?犯事啦?”
【滋滋……】
独属于系统的电流声在脑中突兀出现。
【玩家已开启支线【昔日圣地的灾难】支线探索度:5%】
【通关条件已更新,具体改动如下:】
【通关条件:存活3 天 / 支线【昔日圣地的灾难】探索度达100%】
处于局势外的后方几人惊慌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主教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
“怎么就触发了?!”
“……”
颜妍被混乱的场面吵到头痛,无奈地回头安抚:“是这样的,不是主教的问题,大概率是我们触发的支线。刚才我们发现了一个信息,教堂里可能……有人做了违反规定的事?”
犯事的范围太广,颜妍说话都带上了犹豫。
气氛稳定下来,队里那个崩溃的女人敏尔却突然崩溃地大吼起来:“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这声音是哪里来的?教堂是哪里来的?我们会死吗?我们……我们还能回家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低声抽泣。
众人安静地看着她失神地哭着,没有一个人出言安慰。女人绝望的哭喘在寂静的空气里弥漫,侵略神经。
主教听见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敏尔面前:“这位美丽的基督徒,怎么会死呢?”
他握着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怜悯地用浑浊无神的眼睛看着敏尔:“主耶稣基督会与你同在的,祂会佑你平安。”
“安抚”完敏尔的情绪后,主教继续扭头向前:“继续走吧,史密斯先生可是迫不及待想要教你们诗歌了呢。”
他回头,像是扫视一样看了一圈众人,露出一个虔诚的笑容:“愿你们都能在上帝膝下,聆听主的话语。”
好真实……
就像是一个信徒该有的样子。
颜妍无端感到恶寒,皱了一下眉毛。
压抑的沉默间,一个人影突然从拐角处冒了出来,黑色兜帽隐去面孔,全身上下用黑色布料裹得严严实实,倒是看不出是不是教袍。
从布料的走向以及……傲人的身高,可以看出这是个成年男性,而且是个……十分健康的成年男性。
至少不是主教这种。
他们先前也见过几个往来的教徒,只是这个人不仅一身奇怪的纯黑装束,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高才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实在很难不引起注意。
众人在来人自带的恐怖气场下纷纷噤声,视线交汇在男人身上。
柏棠没什么反应,在主教身后匆匆瞥了一眼这家伙,没多停留地收回了视线。
倒是黑色身影一顿,倏然间停了下来,阴影之下的脸朝着柏棠的方向停留了好一会儿。
几秒后,这个人竟然径直走了过来。
察觉到人影靠近,柏棠猛地回头,冷漠地看着那个人:“干什么。”
本应是疑问句,硬生生变成了警告。
那人似乎被冰冷的语气惊到了,身影一顿,随即又继续走向他。
柏棠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整个人一下绷紧,几乎像是下一刻就会抬脚给对方来上一击。
男人执意走到了他身边,他居然比柏棠还高上不少,让人窒息的黑色充斥了感官。
“别紧张,跟我来。”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却意外地好听,很轻易地让人不自觉开始幻想兜帽下面的那张脸。
他话音刚落就转身走了,停在距离众人不远的墙边。
“这位是大先知,”主教突如其来地道,“没事的,去吧孩子,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大先知停留的地方不远,安静地靠着墙等待……一点都不像会暴起杀人的样子。
颜妍盯着那个男人,眉毛皱得更紧了:“柏棠你……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还是……”
“应该不会,”柏棠没等她说完,淡然迈步,“会的话……
“也无所谓。”
颜妍:“?”你拽什么啊?
面对这种事情,什么叫会也无所谓啊??!
另一边,柏棠已经站在了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撩起眼帘:“怎么?”
“亲爱的教徒,可以请你抽一张牌吗?”男人的声音似乎比先前让柏棠跟他来的时候僵硬了很多。
柏棠看着他洗牌,盯着长方形的尺寸顿了片刻:这不是塔罗牌吗?
可以,这算半个老本行了。
“有什么用吗?”
柏棠抬眼,绷着脸歪了一下头示意对方讲话。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这对你没有什么作用。”大先知一副不打算遮掩的样子。
双方僵持了几秒,柏棠迅速出手抽出了一张牌翻开。
——没有图案。
柏棠看着空白一片的牌面,眼睛睁大了一点,然后皱眉抬头,对着那黑漆漆的兜帽内看了片刻,就好像他能看到对方的脸一样。
大先知波澜不惊:“亲爱的教徒,请您将牌交还。”
柏棠检查着牌面,确定除了空白之外没有半分异样后眉毛蹙得更紧了:“你有什么目的?”
“当然没有了亲爱的教徒,我以主耶稣基督的名保障,这不存在任何问题。”大先知在胸口轻划十字,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的。
柏棠淡然地看着大先知演完,然后半阖着眼开口:“如果我不还呢?”
大先知颔首:“如果您执意如此,这是您的抉择,我不做干涉。”
“那我撕了呢?”柏棠轻抬了一下眉梢,询问。
“回答同上,我亲爱的教徒。”
柏棠蹙眉,指尖发力,脆弱的纸牌顿时撕裂开来。他摩挲了一下碎纸的毛边,抬眼看向大先知。
大先知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平静地和柏棠“对视”。
柏棠不信邪,皱着眉伸手一把夺下了剩下的所有塔罗。
——都是空牌面。
他不出意外地拿紧牌,重新抬头盯住不打算解释的大先知。
诡异无声的争锋持续了很久,柏棠率先偏开头“哧”了一声,随手把牌丢了回去。
大先知飞快抓住空中坠落的纸牌,和柏棠同时转身,擦肩而过。
灵异本,难道灵异在这里?
……但是这种针对性未免太强了,哪怕是系统也不会指着单人针对成这样。
柏棠没继续想,很轻松地返回队伍。
颜妍率先凑到他旁边:“他找你干什么?”
柏棠并未掩饰:“抽牌,但是牌面是空的。”可能因为没有压制音量,同行的众人都听到了。
什么啊……还什么副本,假的吧……这都无事发生……
众人心底的怀疑多少又添了几分。
“不会是什么技能吧?”颜妍突发奇想,“小说里不都是这些妖魔鬼怪的东西吗?”
……妖魔鬼怪?
等你自己有技能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柏棠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看上去不像信这些的人。”
当然了,颜妍可是唯物……
“但我接受能力强啊。”
颜妍说完这句话,突然收起笑容,用一张厌世脸和懒散的语调说出了一段极其不符合本人形象的激情台词:
“物理学崩溃啦!其他唯物都自杀啦!什么?我怎么可能去死?我可是发现新事理的第一人呀!哈哈哈哈哈哈………”
颜妍面无表情地“哈”完,重新看向柏棠,还挑了一下眉,就差一句“如何?”了。
……好吧,可能不是特别唯物。
柏棠没话讲。
·
大先知倚在墙角,手上松松地握着柏棠丢回的牌。
这的确是一副塔罗牌,而且……
不同于导致柏棠疑神疑鬼好一会儿的空牌面,在大先知眼里,牌面的色彩鲜艳。
愁苦的侧脸绘在月亮上,嵌进天空之间,被柏棠撕裂的裂痕将下方的狼、狗、蝎子与月亮分割开,显得不安的月更加孤立无援。
墨焇不太懂塔罗,只知道大概的意义。
月亮牌的牌意应该是欺骗、虚幻、不安、恐惧以及潜在的威胁。
墨焇扯了扯兜帽,不知道为什么挪了一下眼,又以极快的速度正色。
不过……是在测什么呢?过去?现在?未来?还是别的情况下的解读?
牌面又是正位还是逆位?
还有就是……咳,系统的塔罗,真的准吗?
墨焇把手从兜帽上挪下来,收起手里的一沓塔罗,重新迈步离开。
·
“要知道的是,我和你们没有行事和特征上的差异,副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针对我。”柏棠看着欲言又止的颜妍,低声。
颜妍突然抬眼回复:“我觉得挺有缘由的啊。”
柏棠:“?”
他回忆着自己进副本以来做过的事情,有些严肃。
颜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这特征不是很显眼吗?”
异瞳加白发,不知道的以为你在cos波斯猫呢。
颜妍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柏棠听懂了她的戏谑,僵了一下:“我觉得……”
颜妍打断他,给出了另一个更为信服的理由:“你不是摸圣水了吗?”
柏棠回想了一下,道:“周戚昳和那位齐海镇都碰了。”
颜妍面无表情:“说不定就是在你们三个人里面按脸挑的。”
柏棠:“……太不严谨了。”
颜妍莫名对于诡异设定接受得很快:“灵异副本你要多严谨?”
“就是因为是灵异副本。”
“你觉得它想让我们活着吗?”柏棠很认真地看着颜妍,“它针对的是所有人,它似乎很想让所有人死不是吗?那大先知不可能只杀我一个吧?再来两趟不是徒增工作量吗?”
颜妍因为“工作量”的描述扯了一下嘴角。
谁会管杀人叫工作啊?
“那你这就是赌博。”
颜妍皱了一下眉:“万一……”
“是,”柏棠近乎爽快地承认,然后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我只是不容易输。”
颜妍有点难以置信地追问:“如果呢?”
如果输了呢?死无葬身之地?
柏棠似乎想说什么,却倏然有些错愕地怔了一下,随后脸色莫名冷了下来,可能是不耐于颜妍的提问?
“我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不用担心我。”
他变脸变得很快,没再回头看颜妍,冷漠地转头跟上主教。
……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她说错话了吗?
颜妍感到无端,十分迷惑地蹙眉。
算了……
不过赌博这种东西啊……从她决定跟上柏棠和他说话时就已经开始了不是吗?既然这样……
那就遵从内心,贯彻到底。
——另一边的柏棠心不在焉地迈着步子。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柏棠半阖着眼思索片刻:好像是赌博输了的后备之策?
奇怪,他明明没有这种东西的……吧。
感兴趣可以查一下月亮牌的牌面牌意,因为描写太简短了我对塔罗又不是特别熟,所以我可能描述不太到位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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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罗利亚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