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快步走到林羡风身侧,语气激动,手舞足蹈地说:“你身上可还好吗?近来可有发作?快伸手我替你把脉——哎你怎么不说话,盯着人家做什么——?”
回头一看,才发现林羡风直勾勾地盯着卖点心的小娘子,一动不动,全然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利康福至心灵,突然明白陆骁这臭小子,一声不吭地藏在这偏远的平阳县,怕是与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脱不了干系。
否则,早就该和薛庭轩联系了。
“你们,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回事?”
两道声音同时砸下。
一清甜,一苍老,都带着疑惑。
沈砚枝同老伯对视一眼,心想这老伯和林羡风是旧相识,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老伯,我叫沈砚枝,不知如何称呼您。”
利康清了清嗓子:“沈姑娘,老朽名唤利康,你若赏脸,唤我一声利伯便可。”
沈砚枝也愣住了。
利康。
这位便是同男主陆骁治腿的神医。
为何利康此刻不在盛京,为何他一直在找林羡风,看起来还如此相熟,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林羡风和陆骁,可有联系。
她满肚子都是问题。
沈砚枝扫了一眼林羡风:“进来说话吧。”
林羡风仍旧不发一言,他惯常表情淡淡,此刻的脸色阴沉的模样越发让人猜不透,他双眸漆黑,浓稠得像墨一般,似有万千思绪。
见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铺子,利康忙不迭追上,一把抓住了林羡风的手腕,仔细探查。
沈砚枝想起林羡风发作时的痛苦情状,一时也忘了追问。
小声道:“神医,他的蛊毒可还好吗,能不能救?”
利康拧眉,狐疑地扫了一眼林羡风:“臭小子,这也是能和旁人说的,你俩什么关系?”
沈砚枝楞了一下,这竟是了不得的秘密不成。
但这也不是他主动说的,当初还骗自己,这是什么劳什子毒。
想起这个,沈砚枝心中越发多了几分怒气,语气也变得冷硬:“这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他可从未同我透露过。”
利康轻笑一声,拧头看向她,饶有兴致道:“那姑娘也算有几分真才实学。”说罢又皱着眉仔细切脉。
林羡风侧头看她。
她下颌尖尖,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一双杏眼显得格外**可爱,因为愤怒,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水光,双颊亦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莫名让他想起了幼时豢养的那头幼虎。
生气时也是这样,亮起锋利的小爪子,小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气,背过身不愿搭理他。
她本就警觉,利康一来,事情越发难办。
有一瞬间我是陆骁四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想起她有意无意显露出对自己深刻的的恐惧,仍是没说出来。
林羡风吐出胸腔中的浊气,伸手握住她愤怒的拳头,下颌紧绷,语气是少有的不安:“我稍后同你说。”
林羡风掌心覆在自己手上,温暖干燥,带着一阵清苦的药香,几次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只要闻到这阵熟悉的味道,都会感觉满满心安。
沈砚枝深吸一口气,决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但心里存着气,用力在他白皙修长的大手上狠狠拍了一下:“离我远些,大、骗、子。”
但口气已软化不少。
利康松开林羡风的手腕,面带疑惑:“你的脉象竟比从前好很多。”
沈砚枝也总担心林羡风会变成残废,听神医利康都说他好转,安心不少,得意地笑了笑:“那可不,我天天给他吃野芋头,想来还是有些效用。”
利康闻言,探究的眼光闪了闪,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对沈砚枝说:“姑娘,你同沈将军的夫人,可有渊源?”
还有一句话利康没有说出来,这世上知道银花蛊的,只有他和沈夫人。
利康听闻沈原有一独生爱女,前段时间在回盛京的路上受了袭击,失踪了。可面前这小娘子十五六岁年纪,也说姓沈,还懂得压制银花蛊,她是什么身世,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砚枝咬唇,简直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多嘴!
万没有想到话题还有转到自己身上的一刻,一时连呼吸都有些窒住。
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利康和陆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是沈原女儿这事,认,是万不能认的,只支支吾吾道:“是……是有些关系。”
利康嘴皮子动了动,似乎仍想再问。
林羡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突然摆摆手,朝利康下了逐客令,语气冷硬、不客气:“你可以走了。”
利康顿时被气得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抬手在桌面上狠狠拍了一把:“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我还不是为了你!”
沈砚枝吸了吸鼻子,侥幸逃过追问,此时也不敢说话。
林羡风轻撩眼皮:“快走吧,无需再问了。”
利康愤然转身而去。
不过行至门边又折返回来,用力抽了一张桌面上的传单,说出的话已同刚才截然不同:“明日开业是吧?我明日再来,丫头,这回记得给我留些好吃的!”
沈砚枝擦了擦汗,利老伯的吃货人设倒是不倒。
利康走后,沈砚枝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很是头疼地说:“我们谈一谈吧。”
林羡风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沈砚枝支着下巴,仔细观察他,希望能从中察觉几分他的情绪。
此刻天色渐暗,林羡风坐在窗前,面容隐隐,表情很淡,不辨喜怒。
沈砚枝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当初,他也是这样,整天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同自己说,霎时间只觉得委屈,眼中涌出一股热意,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跌。
林羡风低低地叹了口气,屈指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眼泪擦掉:“别哭了。”
沈砚枝透过模糊的泪眼望去,林羡风眉头紧蹙,脸色冷白而透明,纤长的眼睫低垂,在眼底落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似乎听他说,这几夜他患了失眠,睡得不大好。
沈砚枝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这几日薛佳觅带着薛庭轩过来蹭饭时,他也是眼圈青黑,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似乎薛庭轩从来就对林羡风特别关注。
虽然从未说过二人相识,但他们举止总带着若有似无的默契,似乎是相识多年的密友。
这几夜想来也是聚在一起密谋什么要事。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沈砚枝突然眼泪都止住了,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直直望向林羡风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你和薛庭轩,早早认识对不对?你是陆骁的人吗?”
林羡风的眼眸里浮现些许诧异,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不错。”
沈砚枝眼睛瞪圆,果然如此!
他是陆骁的人。
没想到他竟一直瞒着自己。
沈砚枝奋力推开他,这个大、骗、子,她从未想过,危险竟在身边。
林羡风则顿时松了口气,这个傻姑娘。
这个说法,倒也,勉强没错。
暂且先让让她这样误会着吧,她对自己似乎误会很大,再从长计议便是。
只是这误会,到底从何处而来?
前几日听她乌七八糟地说了一顿,竟连薛佳觅、李檀雪都扯到自己身上,简直可笑。在她口中自己便是凶残暴戾、十恶不赦还花心风流的恶人。
屈指在光滑的桌面敲了敲,林羡风挑眉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陆骁的?他和你有仇吗?”说罢,他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莫不是,你对陆骁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吧。”
他他他,竟然还诋毁自己!
陆骁可是原主头号克星,根本没有一点感情线,顶多,算是陆骁的前妻?
瞪眼道:“你胡说!我跟他没有关系!”
林羡风拖着尾音啊了一声,扯了扯唇角。
沈砚枝扫了他一眼,蹙眉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丽风村的村姑罢了,怎么认得高高在上的皇子。”
林羡风敛起神色,意味深长道:“小骗子,按利康所言,你分明和北境沈原关系匪浅,别以为我让他走了,便以为我什么也不知。”他顿了顿,又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气势陡然高涨,她一下便落了下风。
沈砚枝垂着头,心里不免郁闷。
明明刚才是在审问林羡风,怎么突然调转了方向,变成自己是受盘问的那个了?
沈砚枝眼珠转了转,磕磕巴巴地胡编乱造:“我……我是沈小姐的侍女……那日遭人袭击,和小姐走失了,便辗转到了丽风村,再后来便在山上捡了你。”
林羡风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似乎并不相信。
沈砚枝心里踌躇,着急道:“真的!哪个小姐会下厨做菜的,我真是侍女。”
那就是沈家小姐了。
“我没有不信你啊。” 他的语调慵懒,尾音微微上扬,眼含春意地望着她:“恰巧我也是侍卫而已。侍女侍卫,正正般配。”
沈砚枝:“……”
什么胡言乱语。
见她不说话,林羡风低低地笑了声,语气变得正经不少:“陆骁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身边并无妾侍,从不拈花惹草,更没有无端端杀人饮血的恶习,你莫要胡言。”
切。
他是陆骁手下,自然帮着陆骁说话。
她可是看着他大,看着他坏的。
林羡风拧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沈砚枝撇撇嘴,懒得搭理他:“他是什么人,我没兴趣。”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去:”明日我新店开业,管他什么陆骁、林骁,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填饱肚子,养好精神赚大钱。”
林羡风摇摇头,笑得无奈,拖着声音懒懒道:“枝枝,我要吃糖醋小排——”
枝枝对自己偏见不小,情绪万分抵触,只得另寻时机坦白。
想到那时的情形,林羡风头疼地捏了眉心。
罢了。
先这样吧,她是总归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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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