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小七刚来到这个世界,小小一只尚未睁眼,循着本能吨吨吸奶。不过他吸的是人类调配的奶粉,生他的狗妈妈难产死了。
还没断奶,就被梁仁相中,叫人按在怀里打预防针,作为礼物精心打理,送到了梁仁的未婚妻吕怡手中。
“这是咱们爱的见证者,以后我们会有个可爱的孩子。”梁仁如是说。
“那就取名叫小七吧,幸运的小狗。”
小七迷迷糊糊,啥也记不住,只知道等他一觉睡醒,直接拥有了两个头领,他就此过上饭来张口窝来躺狗的快乐生活。
比如他不爱吃黑乎乎的小饼干,断食两天后,吕怡就给他换上了新鲜的饭菜,每顿有菜有肉营养均衡。就连忙于工作的梁仁也会偶尔带合他心意的玩具回家。
家里金黄色的大狗玩偶和用麻绳编制的一套磨牙玩具正是他最喜欢的!
还有一点,虽然小七不会说人话,可他生而知之,只要集中精神,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就会出现在意识里,他不仅能理解人类语言的意思,还能作出复杂的思考。
不过小七压根儿没多想,难道不是所有的小狗都这样?只是大家长得不一样而已嘛。
小七满一岁前,吕怡和梁仁举行了令人艳羡的盛大婚礼,梁吕两家都小有资产,两人皆是头婚,站在一块简直没有比这更登对的。
音乐响起,花童小七坐在驯鹿小板车上随新娘一起入场。
“吕怡小姐,你是否愿意与梁仁先生共度余生,不论富贵贫穷、顺境逆境、健康疾病?”
“我愿意。”小七窝在吕怡怀里东张西望,有滴热泪落在他头顶的绒毛里,他下意识侧头舔舔吕怡的手臂,正巧看见梁仁回以得体的微笑。
“真是郎才女貌啊。”
“汪汪汪汪汪~”小七咧嘴附和。
……
婚后第一年。
小七和吕怡共同生活,每隔半个月才见得着梁仁一次,久而久之也很习惯,甚至梁仁偶尔回家和吕怡歪腻在一块儿,小七还觉得不自在咧。
这天,吕怡带小七去霖山观上香,此处距D市五十多公里,在碧水环绕的山头半隐半露,相传此处求姻缘求子求财最为灵验。
“小七乖乖,来喝水,妈妈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短腿小孩?谁是短腿小孩?是我家小七呀。”最后一程山路车子无法前行,吕怡干脆独自背着小七爬山。
“嗬嗬嗬嗬……”小七在吕怡背上热得直吐舌头,咧开嘴巴喘气,眼睛却泛着清澈,路过的小姐姐直夸它笑得甜。
他是不想自己走吗?不,他努力了,是将近一千阶台阶不友好,四只短腿连蹬带跳,好容易上去不到三十阶。吕怡捂着肚子笑了半天,笑得小七四爪挠地。
他不要面子的吗?
很快,吕怡一把抄起二三十斤重的敦敦七,一路背着他走走停停。
小七心疼坏了,这是什么非来不可的地方?
本来夫妻俩约好一起,不过出发前,梁仁接到一通电话,说是他们项目小组有个关键的技术问题急于攻克,共同出游计划原地取消。难得安排妥当,吕怡干脆自己出行,郊外踏青,带着小七做伴也好,可惜算漏了台阶,等一人一狗爬上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道观里的气息令小七觉得亲切,跟着吕怡闲逛时,他隐约看到有金光从信众点燃的香火里飘散,稀薄的金色丝丝缕缕,若隐若现地游历在房檐。
哦,那是功德……
什么德来着?嗨,不管了,脑子不转,爱咋咋样,他咬着吕怡自制火腿肠,没良心地想,梁仁每次都不参与集体活动,迟早得离开这个家。
吕怡等道观里的道士午休出来,就赶下午头一个预约了解卦,她不放心把小七拴在门外,干脆征得同意领在身边。
“请坐,问什么?”戴眼镜的年轻道士从吕怡手中取过签子,其间抬头看了她一眼。
陌生人?小七好奇,凑过去嗅,只够到人家云袜,被吕怡眼疾手快一把拽回。
“别闹啊”她拍拍小七后背,“小孩,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小孩?”
“这小狗怪爱凑热闹,你年纪轻轻就结婚了啊。”道士边看签辞边随意应答,“方便告诉我你和你爱人出生年月日吗?准确到点更好。”
吕怡闻言报数。
小七自顾自在圈椅腿边躺倒,白肚皮大剌剌露在偏斜的阳光里,他听道士说机缘不到,要多修身养性,夫妻齐心孩子自然就来了。
完全没错,可就目前这样,他一只狗看了都觉得难,什么单位啊,新婚没多久就给人派那么多活,怪让狗着急的。
没躺多久,很快女主人就起身牵他下山。
小七注意到吕怡并不是很开心,为了减轻吕怡的负担,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远远看着就像滚下山一样。
回到车上,小七坐后排喝水,他听吕怡给梁仁电话。
“到了吗?对,你自己注意身体,嗯,求了地母娘娘。希望咱们明年就有……说起这个,霖山观也只是空有名声,嗯,有个道士,看着怪年轻的,问他事,竟然解不出来……没呢,他没要钱,他说自己学艺不精,说我好好积德以后自然就有孩子,然后给我退钱了……是是是,我不就求个安心吗,等安定下来,咱们时间还长呢……”
“汪!”小七出声打断,你多陪陪她不就没有的事情?
“七宝别闹。”被吕怡喝止,小七收声。
算了算了,喝水喝水,狗莫插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七没有再见到梁仁,唯一一次,吕怡不在家,小七听到有人开门,一见是梁仁,满心就溢满欢喜,四肢并用地扑上去,当时他是比较喜欢男主人宽阔的怀抱和威严又不失令狗安定的声音来着。
“别闹。”梁仁曲脚拨开小七,环顾四周,喊了声吕怡,确定家中无人才提着手提包走进卧室。
“啪。”小七撞到门板上,不明就里,晕乎乎爬起来。
“汪汪汪汪汪!”他边扣门板边叫唤,声音里全是欣喜。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玩!怎么不开门?
门没如愿开,小七听见屋里发出砰砰砰的打击声,伴随着让他牙酸的塑料包装响声,整理的动作持续了十来分钟梁仁才出来,咒骂自头顶传来:“死狗,走开。”
小七抬头,被梁仁眼里声里满含的恶意吓到了,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呆呆倚着沙发根。
只见梁仁皱眉,手中攥着个盒子,恰巧电话响起,他胡乱把盒子塞进公文包,燥气好像还整口窝在喉咙里。
“拿到了,晚上带过来,跟你说了她不在家,回去再说。”
小七听罢支棱起来,一对狗眼绿油油直放光,谁啊,拿什么,怎么不能见人了呢?
梁仁挂断电话,拎包就走,临走前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对小七说:“下回见我别叫,给你买吃的。”
多直白的贿赂,你最好说到做到。小七猛盯,这次他没再上前撒欢,也没有表达任何不舍。
第二次出现,梁仁果然忘得彻底。
这个周末,好脾气的男主人照例给先到家的妻子问好,他放下手中的小礼物,自然接过女主人手中正在切的土豆,方便她起锅热油炒菜。
“忙工作回不了家,你瞧这狗都和我不亲了。”切好的菜摆盘递给吕怡,梁仁擦着手说笑。
小七啃着磨牙绳,听得直翻白眼。
他又听梁仁说:“这狗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你带它多,它就跟你亲,怪会投机。”
坏种,你令我恶心。小七吐掉磨牙绳,眼神幽幽。
“怪小七做什么,它可是我的小棉袄,倒是你,一去三个月,要不是我问你那朋友,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外头搞外遇了。”
“回家就好,快来吃饭。”吕怡端菜上桌,招呼梁仁快坐下,她声音里有着小别胜新婚的喜悦。
“哪个朋友啊?我怎么不知道。”男人自然拉开椅子坐在吕怡旁边,给她夹了一筷子冬笋炒肉,语气亲昵得像在**。
“那个叫孔辞的,不是你兄弟啊,上次出去玩加的微信。”
吕怡也给丈夫添了勺番茄炒蛋,顺势抬头亲他脸颊一口,全然忽略了梁仁一瞬的僵硬。
……嘶——小七将头埋进毛绒玩具。啊,见不得,见不得。
“他啊,你问他干什么,不怕我吃醋?”梁仁端起碗,吃掉一大口饭,心思游离在其他地方,根本没有注意吕怡在他大腿西服裤上游移的手。
“我承认他挺好看的,不过再怎么也比不过你。”
吕怡只略吃了两口,便软软靠在梁仁肩头,梁仁眉眼间浮现倦色,悄悄侧头避开吕怡的碎发。
角落那只安静如鸡的狗,比这女人可爱多了。梁仁暗叹。
“你没必要和他来往,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你非得问个外人?”
放下空碗,干脆不吃了,梁仁一把抱起吕怡,往卧室去。
“我在外头够累了,也体谅体谅我吧,老婆,乖。”
“汪汪汪汪汪!”
听到响动,小七立即起身,骂骂咧咧尾随而去,不出意外又一头扎到了门板上。
他挠过卧室柜子提醒吕怡,根本没一点用,甚至还被撵出来了,实在太可恶!
……
婚后第二年。
一切如常,包括梁仁的归期不定。过年的时候夫妻俩一起回老家,遂把小七寄养了,这个年小七过得很不好,寄养的地方没有阳光,乌漆嘛黑,垫在铁笼里的软垫也因为不通风发出臭味,被带回家的前一天,才有人给小七认真打理一番。
刑满释放,小七向门外猛冲,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吕怡。
来接他的只有梁仁……
不,副驾驶上还有个陌生男的,气味熟悉,在哪闻过。
“吕怡这狗挺不错啊,配你们家。”青年瞟了眼后排落座的小七,对系着安全带准备发车的男人冷嘲热讽。
“小辞,是我对不住你,快三年了,这事总得过去吧?”梁仁握紧方向盘。
“恐怕过不去,你和她倒是名正言顺,咱们十多年的感情,现在就成外人了?看见这狗我就来气。”
青年就是孔辞,他真的很漂亮,特别是一双桃花眼,含羞带嗔的时候尤为勾人。
可小七横竖看他不顺眼。
“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十来年攒下的小金库都给了你,上次你要那腕表,我也拿来给你保管了。”
梁仁不欲与他争吵,嘴上认怂,想要平息事态。
“那表……呵……”孔辞想到什么,干脆也止住话头,他面无表情侧身,看向车窗外。
小七先被梁仁送回家,吕怡不在,碗里尽是狗粮,他嗅完扭头就走,压抑下想吐的生理反应,早早跳上沙发睡觉。
第二天梁仁回家,小七闻出他身上全是孔辞的味道。
几天没好好吃饭,这会胃里的酸水涌上喉咙口。
额……
难怪觉得熟悉。狗都是一对一对的,这人怎么还搞一夫一妻?
小七坐在分隔柜后边,透过花瓶的缝隙打量梁仁。
可吕怡不明白他的暗示啊!
“七宝,你干什么呀?是不是想出去玩了?现在还早哦。”女主人摸摸他的头,让他再等等,而后贴心地在他碗里放了块鸡胸肉。
每次他费劲儿挪来梁仁的拖鞋,伸爪拨弄女主人的裤腿,好一通比划后得来的就是这个答复。
语言不通,怪令狗无奈的。
小七决定不喜欢梁仁了,即使是梁仁带他加入这个家的。
吕怡发现事情不对是某次把车送4S店保养的时候。
梁仁出长差归来,吕怡算着时间给家里两辆车预约了内外一体清洁,恰巧梁仁刚开车回家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被亲戚叫走,店员告知要先清空车里的贵重物品,店里会派人上门提供取车服务,吕怡只好独自拿收纳盒和车钥匙下楼收拾。
梁仁那辆是宽大的银灰色suv,后备箱整个铺满皮质软垫,靠角落的位置压着工具箱,另备一箱水和一些干粮,东西全部挪开后,吕怡发现一个红黑相间包装精美的礼盒。
难道是什么惊喜?甜蜜涌上心头。
她当即拆开。
确实算惊喜。
是男士三角裤套装,样式很出格,尺码也不是梁仁的。
吕怡愣在当场,她不敢细想,无论是送人还是被送,这都,不太合适……
整个下午都是恍惚的,吕怡呆呆抱着小七坐在沙发上,过去种种蛛丝马迹不断在她脑中穿梭,恩爱或者违和的画面杂乱交织。
一个声音辩解,这是朋友间的恶意玩笑,这两年他和你可是很恩爱的。
另一个声音嘲讽,这两年的聚少离多,他的敷衍,你是眼瞎吗?
会是谁?那个尺码。
有个荒诞的念头闪现,吕怡打开孔辞的朋友圈。
近三个月可见。里头的画片自动在吕怡的意识里放大,任何细节都没逃过她的双眼——梁仁消失的前段时间,出现在孔辞酒杯的剪影里,出现在酒店反光的玻璃墙上……
“呕。”
她冲进浴室,趴在马桶边上吐了个痛快。
透过被生理泪水蒙住的双眼,吕怡打开手机银行,几分钟后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汪!”
吕怡进门起小七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下午可把他急得团团转,找机会闻了那盒子上的味道——
梁仁终于暴露了呗,活该。可吕怡这样,他心疼。
晃悠着靠近,小七舔舔吕怡的手指,静静守护在她身边。
梁仁晚上回家就见客厅里没人,狗也不知去哪了,屋里冷火秋烟,不像平常有热乎的可口饭菜。
“吕怡——你在不在?”
没人应答。
电话响起,正是吕怡打来的。
“朋友临时组了局,我带小七出去了,我心想你和三叔他们在忙,怕是要在那边吃饭,就没打扰你,到家了吗?”
“到了。”杂事太多,梁仁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他向来不在意吕怡,就没能察觉出对方语气中透出的不对劲。
“今天收拾家,没见着咱定下来那会我送你的那块订婚手表,你放在别处了吗?”吕怡花了点时间整理好家里值钱的首饰物件和现金,全部打包带走,零碎的戒指挂坠什么的她记不清有多少了,但她用陪嫁钱给梁仁买的腕表确实没找到。
“呃……那个啊,就之前有个酒会,戴出去了,在宿舍呢,没给你说。”梁仁一时说不上话,他本能打开卧室门扫视一圈,里头整整齐齐,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吕怡心里冷笑一声,不是在孔辞腕子上戴着吗?
她柔柔道:“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热热,下午从你车里拿了个礼盒,你这人粗心,买错尺码了吧。”
“礼盒?”梁仁反应过来,瞬间汗毛直竖“啊,是,是,商场里头活动,路过的,让他给我拿了一个,是拿错了的。”里头的东西骚气极了,把人物化到极致的装点,但梁仁只能低头认了。
“那得空你去换了合身的来,你还怪会的。”吕怡话语中透出恶心到人的轻快,她是想幸福美满要个孩子没错,但现在看来什么都毁了。
她要梁仁付出代价。
抓马夫妇的今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