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珽刚来到包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祝英台羞答答的声音,说什么成就美满姻缘,问马文才愿不愿意,心里气的不行。
上辈子马文才被骂的有多惨?几十年过去了别人提起马文才都会摇头,不肯将女儿嫁给他,至死都是孤身一人。
这辈子刚开始他认出梁山伯和祝英台后便想办法将马文才和他们隔开,哪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偏偏这三人的书斋隔着老远,关系依旧挺好,原想着梁祝二人互生情愫再无马文才什么事,结果今天就听到祝英台这话。
这算什么?把马文才逗着玩吗?
祝英台被赵珽浑身的煞气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出口,马文才却还坐在那里笑,朝赵珽招手,“大哥你来啦?来坐,我们一起给英台兄出主意。”
“出什么主意?!”赵珽怒不可遏,“祝小姐,你一个闺阁女子,敢女扮男装入学不被人发现是你的本事,你有什么青云志什么儿女情长我们管不着,但你为何要害他?!”
赵珽指着马文才道:“这三年来,他对你和梁山伯不算薄待吧?你既已和梁山伯有情,又为何来纠缠他?!”
祝英台:“……啊?”
马文才摆手,“大哥你误会了,你误会了。”
祝英台这才醒过神来,连忙解释,“赵公子,你误会了,我没有纠缠文才兄,我只是请他帮我出主意。”
马文才点头,“对,她喜欢梁山伯,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让我帮忙出主意,我们没干什么坏事。”
赵珽:“……”
赵珽干咳一声,努力保持自己的形象,“这有什么好出主意的?直接说就行了,若是他不愿,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是怕什么?怕他不能接受一个敢女扮男装外出行走的夫人?”
赵珽扯过马文才往外走,“这是你们两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的好,别把事情搞麻烦了。”
祝英台愣愣看着赵珽带着马文才走远,缓缓咬住唇……
是啊,赵珽说的没错,她心里是怕的,梁山伯待她甚好,可这一切却是基于对待弟弟的份上,万一知道她是女子……
马文才被带着往客栈走,走到一半路过清风楼不肯走了,指着里面道:“梁山伯还在里面等我。”
赵珽皱眉,“不许去。”
马文才摇头,“他还在等我,不好失约。”
赵珽气结,“失约?你又何时答应了他?”
马文才不听他讲,使劲挣脱赵珽的手,赵珽怕他伤了手,手上一松,人顿时跑了进去。
赵珽:“……”他当时怎么就想到给他灌酒了?!
梁山伯看见马文才来很是惊喜,但还未开口就见赵珽跟着进来。
马文才坐在座位上朝梁山伯挥手,“我来了,你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梁山伯看着他,又看着赵珽,犹豫着没有开口。
赵珽叹气,坐在马文才身旁,伸手将他跑乱的衣服扯了扯,“无非说的就是你与祝英台一事,你说吧,我不会乱传的。”
梁山伯脸一下红了,木木的点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对祝英台的想法已经明显到了那个地步了吗?
梁山伯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我对英台兄有了情思,可我二人皆为男子……所以我想请文才兄帮我分析一二。”
赵珽不解的看着他,且不论梁山伯至今未曾发现祝英台的女儿身,这种事情找马文才干嘛?
梁山伯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声解释道:“两年前,城里黄家公子一事。”
赵珽顿时明白了。
两年前的一个春天,四人同游,到了城里,听到了一件稀奇事。
城里的黄家公子找了个相好,日日宿在相好家,还想要和妻子和离,妻子一连数日跪在相好家门口哭,请求黄家公子不要和离。
当时众人很是气愤,觉得黄家公子不是个好东西,妻子太过可怜。
唯有马文才,不对此事发表评论,当问及他时,他说他没办法评论。
“不要轻易的对你不了解的事发表评论,你们对这件事又了解多少内情?黄家公子死活要和离,万一是妻子有什么不对呢?”
马文才找了数人了解其中的内情。
黄家公子的相好是个男的。
黄家公子想要真心和对方过日子,所以他想要和妻子和离,让对方趁着年轻,又无子嗣,再有一份好姻缘,甚至愿意将黄家三分之二的家产给对方。
祝英台顿时对妻子不满,觉得妻子太过愚昧,这样的男子何必苦苦相求,自己再去找个好的嫁了不好吗?
马文才摇头,“那你又怎么知道妻子就没有苦衷?”
他又去找人询问了妻子的事。
妻子出身不错,可惜家中继母视她为眼中钉,处处苛待,还是嫁了黄公子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如今生父已经去世,家中做主的是继母和继母所生的儿子。
妻子若是和离,那便是羊入虎口。
祝英台同为女子,顿时替妻子难过了起来。
马文才宽解她,“不过你也别把妻子想的太简单了。”
“她心里明白怎么做对自己更好,这些传言里,可有她半点不好?她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丈夫百般混账的话倒是多,里里外外的提这些……她精明着呢。”
“哎呀,所以说,任何时候都别小瞧他人,这世上的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总认为女人就是不如男人,只有被欺负的份。”
赵珽也明白过来了,“幼时我听闻有一妇人,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生育子女,是有名的贤良人,贤良到什么程度?夫君在外有了相好,她不仅不怒,甚至还对那相好百般照顾,若是夫君和相好有了口角,她还会劝二人和好。”
祝英台有些明白了,“那个夫君的相好,也是男的?”
因为相好是男的,所以不会动摇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不会有私生子来抢夺自己孩子的家产,甚至丈夫和夫家因此对自己心有愧疚,自己还得博个委曲求全的好名声。
赵珽点头。
梁山伯看着跪在门口的妻子摇头,“可我终究还是觉得妻子可怜。”
马文才指指紧闭的大门,“她是可怜,那黄公子呢?他只愿与相爱之人相守,不愿拖累妻子,最后却招此骂名,他不可怜吗?”
“硬要说,都是可怜人,也都是可恨人。黄公子本意是好,却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忘了和离的妇人有多难过。妻子百般算计逼迫,却不敢用自己的智谋带着钱财去谋另一条生路。”
祝英台皱眉,“……那岂不是谁都有错,谁都无错?”
马文才叹气,转身往回走,“……非要说的话,是这个世道错了。”
回想起这件事,梁山伯还是多有感慨,“所以,我才想请文才兄帮我分析指点一二,起码……”他不愿有一天也面对这样的场面。
“首先!”马文才一拍桌子,“不能骗婚!你爱男人没什么,可你明明喜欢男人却去娶女人生孩子就是你不好,要天打雷劈!同妻多可怜……”
梁山伯点头,“我自然不会去骗婚,只是这种事情,怕是两家长辈……”
“总之就是不能骗婚!”马文才又拍了下桌子,“长辈不允,你就慢慢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他们拿你们无子嗣一事说,那就想办法解决,过继收养都行!不要信什么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和自己亲,不孝的多了去了!”
马文才这会儿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偏偏梁山伯还在一旁听得起劲,不时附和一二鼓励他继续说,等到马文才说到举办婚礼时赵珽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赵珽看着梁山伯,“在这些之前,你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去确认。”
梁山伯:“什么事?”
赵珽:“祝英台也喜欢你。”
梁山伯:“……”
看着一脸崩溃惊恐的梁山伯,赵珽心中难得起了恶趣味,“对了,我之前听人说,说是祝英台家中来了书信,想必不日就要返家,如今他年岁也大了,若是返家……”
梁山伯整个人都僵硬了。
赵珽带着马文才往外走,心中乐得不行,连马文才朝梁山伯喊去找人说清楚也没管。
解决了梁山伯和祝英台,马文才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遛遛达达的往回走,路上看见船又闹着去坐船。
赵珽不允,“你晕船。”
“不会不会。”马文才推着赵珽往河边走,“今日说好和大哥游玩的,不能食言。”
赵珽只好又带着他坐船,这次马文才果真没有晕船。
因为他睡着了。
看着呼呼大睡的马文才,千钟和问之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原地消失。
赵珽无奈叹气,解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给他盖上。
千钟小心翼翼的靠过来问要不要靠岸回客栈。
看着熟睡的马文才,赵珽沉默了一瞬,“算了,说好一起坐船游览,就这样吧。”
第二日,马文才从床上醒来,浑身酸痛,头疼欲裂,还没来得及开口梁山伯和祝英台就一同来道谢。
马文才:“……道谢?”道什么谢?
梁山伯红光满面,看着娇羞的祝英台,眼中满是浓情蜜意,“昨日多谢文才兄指点我二人,我二人感激不尽!”
马文才:“……?”什么情况?
还不待他开口问,赵珽便回来了,三言两语送走了二人,又让千钟和问之替马文才洗漱。
马文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寝斋,“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昨天发生了什么?”
赵珽慢悠悠饮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弓保养好了,从今日起,我陪你练射箭。”
马文才:“我觉得还是昨天的事更重要一些。”
赵珽:“那你觉得马上就要上课了重不重要?”
马文才:“……”
赵珽贴心的替他关门,“还有一刻钟,我相信你能赶上。”
马文才:!!!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声,赵珽嘴角微翘,对于昨日最后一点不满终于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