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人生 第2章 梁祝（二）

第二日一大早，赵珽练完功回来，发现马文才居然已经起身了，脚下顿时停了一下。

书院里众多书生，马文才算是最奇怪的一个人了，别人都日日苦读，每日几乎是三更睡五更起，只有马文才每日睡懒觉，几乎压着点进课堂，夫子们训诫过多次也不管用，只有一种情况他才会早起。

马文才穿好自己衣服，又急匆匆拿帕子擦了脸漱了口，看见赵珽回来连忙催促他换衣服洗漱。

赵珽：“……今日食堂做了什么好吃的？”

马文才眼中满是笑意，“早饭是牛奶粥配小菜，午饭则是烧羊肉，王大叔昨日买了那么多的香料，今日定是要好好大露身手，我听问之说了，王大叔还买了两个大羊腿！”烤羊腿啊！昨晚他做梦都在想！

赵珽站在屏风后，手脚麻利的换衣服，“你若是心急，先去便是。”

“没事，我让问之先去了，保证咱们一过去就能吃到。”

赵珽：“……”

赵珽想不明白，马文才好歹也是太守之子，据他查探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怎么就会这么贪吃？还是像饿死鬼一样的贪吃，一点吃食上的好东西就能乐得不行。

上辈子他居然还能说出怎么样吃树皮能够最大程度不伤肠胃的充饥，还有什么草根吃了对身体好。

若是马文才知道赵珽的想法定会对之嗤笑，他就这算贪吃了？你怕是不知道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美食威力有多大，至于像饿死鬼一样贪吃，见到点好东西都乐得不行……那是他也没办法啊！到这里后他最不满意的就是吃食好不好？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现代想吃什么水果就吃什么，出门找家水果店买就完事，古代呢？皇帝吃个荔枝都吃不到新鲜的，牛都是珍贵财产，要登记在册不能随便宰杀。

在这种大环境下，哪怕他是太守之子也好过不了哪去，能不馋吗？

赵珽洗漱完毕，和马文才一同往食堂走，经过其他寝斋，好些原本正在读书的书生一看见马文才瞬间放下书跟着来。

到了食堂，问之早已等在那儿，一进门便是扑鼻的奶香。

马文才笑眯眯的给王大叔问好，王大叔蒲扇似的大手拍拍肚皮，发出响亮的声音，“马公子来了？正好，刚出锅的牛奶粥，我还拌了些小菜，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出来。”

随着一盘盘小菜拿出来的还有一笼小包子和一笼奶香小馒头。

周围一群书生围了过去，“王叔，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怎么我们只有小菜，包子也给我们来几份吧。”

王大叔挥手，“别和我说这些，我就厚着马公子怎么了？他能给我建议，让我厨艺更上一层楼，还能让问之给我打下手，你们也来？你们要能做到，我也厚着你们。”

书生们笑嘻嘻道：“我们也想啊，可不是实在没这天赋吗？上次我家书童来您还嫌弃他手脚慢。”

“得了吧，手脚慢不会练？”王大叔口里这么说着，转身却是从后厨拿了几笼小包子出来，“奶香小馒头没有了，再给你们多加几份特拌的小菜，多的没有。”

一群书生口中顿时好话连篇，王大叔听了一会儿，撑不住笑着往后厨走了。

食堂里人渐渐多了起来，看见他们有小包子吃去问王大叔，却被告知没有，顿时唉声叹气，“早知道看见马兄出门时就应该跟着来的。”

“是啊，若不是那几篇文章未背完……”

“唉，下次早点吧，反正跟着马兄走，总有好吃的。”

……

赵珽看了眼专心致志吃早饭的马文才，眼眸低垂，将最后一个奶香小馒头放进马文才的碗里。

马文才抬头看他，赵珽收回筷子，“我看你喜欢。”

马文才眼睛又弯了起来，“多谢大哥！”说完又小声道：“今晚烤羊腿，大哥一块儿来，晚饭少吃点。”

赵珽：“……好。”

吃完了早饭，马文才便去书斋准备上课了，夫子一进门看见他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居然还愣了一下。

夫子慢吞吞放下书本和藤条，“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马文才你先来。”

马文才起身，开始背诵昨日讲解过的段落，夫子听他背诵流利，不时点头，等到他背诵完毕后，“前两日的文章可做了？”

马文才恭敬的将自己的文章呈上，夫子只看了一两行就摇头，“你破题的思路一向巧妙，可这文笔，着实……质朴了些。”

夫子又让赵珽起来背诵，背诵完毕后把他的文章拿来看，也是只看了一两行就摇头，“你和马文才正好相反，文笔巧妙，令人读之口齿生香，偏偏每次破题不是中规中矩就是离题万千，落了下乘。”

夫子叹气，“若是你二人能够互补就好了。”

夫子检查完其他人的作业，最后拿着马文才的卷子和赵珽的卷子讲解，众书生皆是一脸寻常。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了，马文才和赵珽，从文章上看那就是两个极端，几乎每次夫子讲解课业都是拿他们的文章来讲，把他们两人的文章讲透了，其余人也就知道自己哪些地方不足了。

听见夫子再一次嘱咐自己磨练文笔的话，马文才一脸诚恳认真的说自己会努力。

虽然这话他已经说了三年，努力了三年也没什么成效，顶多就是让文章看起来不那么白话文了。

赵珽比他更淡定，毕竟思路这东西他上辈子就定了形，这辈子哪儿那么容易改？慢慢来吧，这才三年呢。

上午两堂课，第二堂课是写诗作赋，马文才从第一堂课结束后便蔫了，“相比写诗作赋，我更情愿去蹲马步练拳射箭。”

赵珽手上一圈一圈的磨墨，“是吗？正好，下午就是骑射课，武夫子说了，今日要考核。”

马文才：“……”

赵珽没说假话，下午的骑射课的确要进行考核，说是骑射，但实际上只是射箭。

没办法，书院没有那么多的马给他们上课，即便是他们，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有马。

射箭考核，十步远的靶子，十只箭，上靶八只便是合格。

十分简单。

然而马文才上靶七只。

武夫子记录下众人的成绩，又宣布下次补考的时间，随即宣布下课。

刚刚还蹲在一旁阴郁发蘑菇的马文才瞬间跳了起来，扯着赵珽往食堂走。

赵珽：“你不难过了？”

“难过！”马文才语重心长道：“所以我要化悲痛为食欲，同时多吃点，之后练习弓箭才会有力气。”

赵珽：“……”

吃完晚饭后，为了晚上的烤羊腿，马文才当即决定去消食，“大哥一起来？”

赵珽依旧拒绝，自己回了寝斋，吩咐人去自己当初带来的弓拿来，拿在手里颠了颠，又扯开弦试了力道，这才让千钟收好，第二日拿下山去找人保养一番。

看了眼天色，赵珽又把今日两人的文章拿出来细看。

上辈子，他活的糊里糊涂，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都分不清，后来吃的苦多了，就学会中庸二字了，什么都中规中矩，几乎把这几个字刻进了骨子里，后来虽然想有改变，也不甚如意，反倒撞的自己遍体鳞伤，这辈子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让自己慢慢改变了。

等到夜色深沉，马文才依旧不见回来，赵珽轻敲桌面，昨晚的男子声音从窗户处清晰传来。

“祝公子有事找马公子，因此耽搁了些时间。”

“她有什么事？”

“属下不知，只是听其言，像是请马公子明日下山，去醉月楼赴宴。”

“他答应了吗？”

“……祝公子说的很急，马公子还未来得及回答，但观马公子神色……”

赵珽：“……”行吧，他明白了。

赵珽想不明白这两个苦命鸳鸯找马文才有什么事，但一想到上辈子梁祝化蝶，马文才骂声满天飞的事心里就不痛快，总觉得还是搅和了这两场宴席的好。

于是当马文才吃着烤羊腿听到赵珽约他明日一同下山去城里游玩时愣住了。

赵珽眉头微皱，“说起来，这三年来，我和你还从未单独游赏过城池风情，之前多次下山，不是来去匆匆便是有事耽搁……”

马文才顿时觉得口里的烤羊腿不香了，“这……这……按理来说，小弟不应推辞，只是明日……明日……”明日他已经有两场宴席要去了啊！

赵珽轻叹，“可是你明日有事？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马文才刚松一口气，就听赵珽继续道：“只是如今求学三年期满，估计下月家里便会来书信……唉，罢了……罢了……他日再相见，再和马弟把臂同游就是了。”

马文才：“……”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我怎么拒绝啊？！还他日再相见？就现在这交通条件，谁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马文才想了想，最后咬牙道：“大哥说什么呢？小弟只是担忧明日不能招待好大哥，又何曾拒绝了？何必再等他日？”

赵珽：“果真？”

马文才：“果真！”

回去就让问之去找银翘和四九，把话说清楚，反正梁山伯和祝英台来找自己时自己根本就没答应。

赵珽这才露出一个笑，“那我就等着明日了。”

马文才点头，狠狠咬下一块儿羊肉，“大哥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