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佑臻又要停马暂歇,常湛阻道:“臻儿,花大哥几个想必早已回到洛阳,咱们一再拖延,只会叫人胡猜乱想。”
秦佑臻噘嘴道:“随便他们。难得出来一趟,还不许叫人买些土产,流连下风光?”
话音未落,忽听赫九生在车内嗤笑,不禁丢开缰绳,气哼哼跳上马车把人一顿暴揍。
见妻子愁眉苦脸的走去溪边饮马,常湛低声道:“赫师兄,别逼我动手。”
赫九生本来躺在车里叽歪叫疼,听了这话,立刻没了动静。
正自歇息,听得大道上马蹄声起,四个蓝衫白帽的男子急匆匆奔来。
看见常湛,远远下马施礼道:“见过常大侠。我等乃阚王部下,今次奉王之命,特来向秦掌门送礼。”
常湛打量来人一眼,还礼道:“原来是班酣班查桑阁桑朵四大将军,失敬。”
四人听闻常湛报出自家名姓,大感意外,忙躬身道:“不敢当。”说着将各自手中漆盒放下,拱手一礼,随即告辞而去。
秦佑臻自溪边走来,望人去影,思忖道:“如此,阚王已然得手。只是,为什么送礼给我?”
常湛道:“云境大乱,小师姑功不可没。阚王情知萩王与弥蓝山交好,此举大有共处之意。”
秦佑臻慢慢点头,因见三个漆盒不但精雕细刻且散发淡淡清香,不禁伸手去开。
常湛阻道:“且慢。”
秦佑臻吓了一跳,向后跑开道:“怎么啦?”
常湛将拜帖递上,叹道:“这礼物,只怕小师姑不怎么喜欢。”
秦佑臻展开看罢,良久无语,半晌才道:“你来处置吧。”
不一日,回到宋境。
清早,见常湛将自己和言崇绳索开解,赫九生眉开眼笑道:“姑爷,姑娘的气消了?”又向言崇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常湛也不理会,掏出个瓷瓶,向言崇道:“每日清早按时服下一粒,不得有误。”
言崇忙双手接了,点头答应,又拉常湛道:“三哥,掌门师姑还在生我的气?”
见常湛看向自己,赫九生不情愿跳下马车,一面走一面回头嘟囔道:“不听就不听,只会欺负我一个外人。”说着转过身来,险些撞到立在那里的秦佑臻,吓的一个激灵,躬身道:“姑娘早,多谢姑娘开恩。”
秦佑臻道:“你一个大男人,整日叽叽歪歪啰里啰嗦,来日离了峨眉,难道想去当媒婆?”
赫九生撇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峨眉?又不是我耍风流派潇洒惹出花花债,姑娘袒护弟子不肯责罚也就罢了,倒拿人家撒气?”
秦佑臻打量两眼,冷脸道:“我知你向来看不惯言崇,又嫉他备受峨眉姐妹推崇,今次总算逮到机会假公济私挖苦讥讽。”
赫九生被说中心思,气愤道:“姑娘英明。我确是替师妹难过,更怒言崇不争。仗着自己长的几分白净,如此狂悖妄行,为妖女迷惑,浑噩沉沦,师妹真是瞎了眼,”
秦佑臻围着赫九生转了一圈,恍然道:“你不会是对冯二中爱慕已久,这才趁机大泄私愤?”
赫九生哭笑不得,跺脚道:“姑娘,这话岂可乱讲?”说完气鼓鼓走开。
行至正午,经过一处大镇,常湛寻了家客栈,下马道:“熬了这些天,咱们暂且吃顿热饭,歇一晚再走不迟。”
赫九生叠声称好,甩缰下马,冲店伙吆喝道:“好酒好菜,速速上来。”
四人坐定,店伙奉茶,忽听店内一阵哄闹,有人撒下铜钱,拍手笑道:“好,再来一段。”
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背着褡裢挎包,晃动两块竹板,挤眉弄眼的唱道:“各位大爷问的妙啊问的巧,说起这位公子哥儿,江湖美名无不晓。论样貌,论武学,赛宋玉胜长恭,威名赫赫只怕男人见了都迷倒,”众人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哄笑。
那人接唱道:“只可惜,这般世间少有情种哥儿,见识眼界却太小,”他一面唱一面四下乱走,店中登时热闹起来。
赫九生听了一会儿,忽然变色起身。
秦佑臻见状阻道:“给我坐下。人家并未提名道姓,怎么,有捡钱的,还有你这捡骂的?”
赫九生怒不可遏道:“他嚼的分明是言崇,还要怎么清楚明白?”
话音刚落,忽听说唱男子惊叫不绝,捂住冒烟的头脸扑打起来,吃饭的客人躲避不及,登时跑走大半。
赫九生一见哈哈笑道:“烧的好啊烧的妙,烧的龟孙子哇哇叫。”
正说着,两个壮硕食客抓住一个小乞丐,喝道:“小崽子,敢扫你家大爷雅兴,我看你是讨打。”
小乞丐毫不畏惧,只抬头看着他们,忽然张口一喷,一束火焰冲出来,两人眉毛胡子登时燎去大半。小乞丐趁机跑开,两人一面拍掉焦须一面怒骂追赶。
秦佑臻无心吃饭,起身走向客房。
见常湛朝外走,赫九生笑嘻嘻道:“姑爷,别叫贼汉子欺负了小鬼头。”
回到客房,言崇跪倒流泪道:“掌门师姑,弟子累及师门受辱,请掌门师姑责罚。”
秦佑臻忍怒道:“你告诉我,要怎么罚?千万别再说什么以死谢罪,我已经听够了。”
言崇脸色涨红,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愚昧,”
秦佑臻长叹一声,皱眉道:“不如这样,我就罚你想出一个能替峨眉挽回声誉的法子,你看如何?”
言崇面现难色,眼泪涌出道:“弟子,弟子实在愚钝,只怕令掌门师姑失望,”
秦佑臻拉起言崇衣袖替他擦泪道:“你这是不肯认罚么?”
言崇哭的更厉害,叩头道:“弟子不敢,弟子认罚。”
眼见言崇情形,秦佑臻忽然想起一事,暗道:“堂堂男儿如此日夜啼哭眼泪不断,莫非是夜翠嵇之故?”
想到言崇服下血樱珠后曾说背痛欲裂,忙拉人起来道:“把上衣脱了。”
赫九生听闻忍笑道:“姑娘是要把言兄弟扒光衣服倒吊在大门上示众么?”
秦佑臻瞪眼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峨眉去。”
赫九生吓的一缩身,堆笑道:“玩话罢了,姑娘何必当真?再说,”忽听敲门声起,忙道:“姑爷回来啦,我去开门。”
常湛走来瞅了言崇一眼,欲言又止,向秦佑臻道:“回禀掌门师姑,那孩子确是丐帮弟子,之所以出现在此地,是因为,”说着附耳几句。
秦佑臻道:“找到了么?”
常湛摇头。
秦佑臻想了想,轻声道:“既说是丐帮内务,想来不愿旁人置喙,且看看再说吧。”
赫九生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斟茶道:“姑娘,丐帮在查走失人口么?”
秦佑臻沉脸道:“你还不走?”
赫九生不敢再强,随即告辞。
送人离去,常湛掩门回来,见言崇含泪悲苦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觉怒气上头,劈头盖脸一顿暴揍。
秦佑臻也不理会,自向里间榻上躺倒,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言崇听见动静移灯向内,站立门口,轻声道:“饭菜已妥,请掌门师姑用饭。”
见人一改颓色,秦佑臻心内纳闷,点头道:“一起吃吧。”
三人围坐,因见常湛默然,想他多日来虽为言崇之事烦恼却罕有发火,方才盛怒动手,自是气恨至极,便也闷不作声,只埋头吃喝。
饭后,言崇自去房内歇息。
秦佑臻悄向常湛道:“你是怎么教训他的,一下子正常了不少?”
常湛不答,只将茶水推到妻子面前,长叹一声,忽然单膝跪地,拉妻子手道:“臻儿,掌门师姑,弟子一时糊涂,答应替四弟求情,许他再见岳之蕙一面,”